開學快一個月,洗墨在學校不甚起眼,班上同學幾乎都是點頭之交,沒人主動
跟他打交道,他也懶得去混入別人的小圈子裡,所以除了上學以外,幾乎是天天
樂得過他宅男的生活。
雖然是宅男,但洗墨並沒有閒在屋子裡什麼都沒做。
日頭高照要洗衣服曬起來,替院子裡的小菜圃除草除蟲灑灑水,院子裡的落葉
固定要掃在一堆噴上水,裡頭發酵了可以讓菜圃做肥料用;另外屋子裡抹桌子、
擦地板可沒人會幫他做,疊衣收被子、煮飯洗碗就更不用說了。
同學下課匆匆的趕著約會玩耍,洗墨則是趕著去黃昏市場買便宜的豬雞魚菜;
洗墨還另外找了個書局裡的打工,每週四天在二十四小時的書局裡值大夜班,
雖然累了點,但薪水也比較高。
這天假日天氣很好,出了太陽又沒有風,洗墨搬了架子出來,把倉庫裡的畫軸
拿出來晾,順便把冬天的厚被子拿出來曬,一起去去霉味。
正在拍被子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一聲驚叫,轉頭一看,正是最近不知道跑哪
去的重衣,正瞪著眼睛看著他。
重衣這時化成人身,一身白底碎花洋裝,兩條筆直的小腿收入長馬靴裡,腰身讓
寬腰帶束起,看起來就是個青春洋溢的纖細少女。
「妳回來啦…怎麼了?」洗墨讓重衣一把抓住,往左邊轉兩圈後又往右邊繞兩圈。
「你…你最近就這模樣去上大學!?」重衣幾乎尖叫起來。
「有哪裡不對嗎?」洗墨看看自己又摸摸臉,很乾淨啊,沒有什麼問題。
「哪裡不對?你問我哪裡不對!?」重衣手背扶額,幾乎就像個體弱的嬌美少女,
受了什麼刺激搖搖欲墜的,看得惹人憐愛不已,就想趕緊伸手去扶上一把。
可惜重衣眼前的是跟她相處多年的洗墨,就只是手一抖,甩開被子好讓陽光曬得
均勻些。
「你給我過來,」重衣抓起洗墨(一百五十公分抓起一百七十幾公分…),進了
房間把洗墨放在穿衣鏡之前,尖細的手指指著鏡子,「你跟我說,哪裡沒有不對?」
只見鏡中的洗墨,一頭讓太陽曬得微紅的頭髮猶如雜草雜亂的翹起,長度還可以蓋住
半張臉;鼻樑上帶著粗大的黑框眼鏡,眼鏡還是以前拿伯祖的舊鏡框配了新鏡片用;
身上穿的是高中時的寬鬆運動服,袖子褲管上還有許多作畫時濺上的顏料。
「沒有不對啊,」洗墨不解的說,「如果妳是說服裝不合宜,我上學不會穿這樣的。」
「你不會穿這個吧…」重衣用兩隻手指拎起一旁折成豆腐干的T恤。
T恤除了洗到有些翻白以外,衣服的布料已經稍微失去彈性,下擺還有線鬆脫了
歪歪扭扭補過的痕跡。
「很好穿啊…妳做什麼!?」洗墨見重衣抓起一整疊衣服往窗外丟,還補了一記
火術,那整疊半舊衣物轟地一下,非常豔麗的燒了起來。
「我的衣服!」洗墨趴在窗框上,看著衣服讓妖火在幾秒內就吞噬成灰燼。「妳
不高興可以告訴我,用不著拿我的衣服出氣啊……我明天穿啥啊…」
「再囉唆我就連你身上的一起扒下來燒了。」重衣拿起一樣洗到褪色的牛仔褲,
左右翻看了一下。
「不見影個把月,一回來就燒我衣服,是不是人啊妳……」洗墨委屈的蹲在窗邊
喃喃自語,卻不敢明目張膽的反抗重衣。
「嗯,褲子勉強及格,」重衣丟下洗墨的陳舊牛仔褲,轉身揪起洗墨的衣領,
「乖,跟我出門去。」
隔日,洗墨彆扭的走在校園裡,總覺得有奇怪的視線對著他投過來,讓他十分
不自在。
加快腳步走進教室,才進門,原本有點喧鬧的教室瞬間靜了下來,班上的同學們
半是疑惑半是打量的看著他。
洗墨有點困窘走到角落空位坐下,沒一會兒就聽到四周竊竊私語的聲音,洗墨
則是強迫自己淡然面對,不讓多餘的表情浮在臉上。
沒多久,教授進了教室,看到洗墨也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翻開本子開始點名。
「…柳洗墨。」
「有。」
洗墨應答後,教室裡的竊竊私語更加熱烈,讓教授喊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洗墨你剪頭髮啦,變帥了喔。」教授笑著跟洗墨開著玩笑。
洗墨跟著乾笑了兩聲,低下頭暗自嘆氣。
昨天讓重衣抓著去剪了頭髮,據說那美髮師是個母螳螂精,看到她那銀光閃爍的
利剪飛快的在頭上舞動著,洗墨嚇得直冒冷汗,生怕她一個順手,就把他的頭給
剪下來了。
平時洗墨都是自己拿美術小剪刀對著鏡子隨便剪,上個大學懶得剪就讓頭髮隨便
瘋長,沒多久就成了亂鳥窩一巢。
剪了個俐落的短髮,重衣還帶著他逛了市區四圈,說是賠償她燒掉的衣服。
但是洗墨真的不懂,從第一間逛到最後一間,試了十幾二十件衣服,卻還是回到
第一間買試穿的第一件衣服的原因跟意義到底在哪裡?
今天一早就讓重衣挖起來換上新買的衣服鞋子,這些比他的舊衣服還貼身緊繃的
衣物讓他整個都僵硬了起來。
洗墨個子高瘦,雖然不太有肌肉但頗為結實,換上重衣挑的衣服後,整個人看起來
更是高挑俊逸了起來。
雖然長相勉強只能算上斯文,但剪了個俐落清爽的短髮,還被逼著戴了隱形眼鏡,
因為眼睛還不習慣,半瞇不瞇的樣子被解讀成帶著憂鬱的深邃眼眸,也算是一種
美麗的誤會。
結束了今天的課,洗墨整理好東西正想離開教室,卻讓三名女同學給攔住。
「同學…我可以叫你洗墨嗎?」帶頭的女孩嬌笑著,「同學那麼久,都沒有跟你
認識一下,我是方蕎藍。」
「妳好…方同學。」洗墨微微點頭示意,他當然知道這女孩是誰,上禮拜他走過
她身旁的時候,她還露出一臉嫌惡的表情。
「洗墨你好客氣,」方蕎藍笑著輕拍洗墨的手臂,不著痕跡的搭上去,「你可以
叫我小藍就好。」
「我想,我們沒有那麼熟吧,」洗墨忍住從手上傳來陣陣的雞皮疙瘩,「抱歉,
我要趕著去打工。」
「等一下嘛,」方蕎藍微嘟起嘴,眨著精心描繪的眼睛,一副小可憐樣的望著
洗墨,「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同學,請妳放開我。」洗墨有點急切的說,雞皮疙瘩沿著手臂不停的往上攀,
方蕎藍碰觸的地方已經開始發麻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給你臉不要臉啊?」旁邊的跟班甲女說。
喔喔,這種橋段他在電視上看過,接下來那個跟班乙就會說……
「就是啊,小藍會看上你是你運氣好知不知道啊?」
洗墨很想笑,可是他已經忍不住了。
洗墨將方蕎藍搭住的手用力一甩,力道不大,但穿著高跟鞋的方蕎藍退了兩步,
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洗墨。
用另外一手捏住方蕎藍碰過的地方,洗墨的手微微顫抖著,往旁邊移了一下,生怕
方蕎藍又搭上來。
「對不起,我打工真的要遲到了。」說完,洗墨急忙的就往外走。
走出教室以後,洗墨快步走了一段距離,慢慢的越走越快,最後狂奔了起來。
跑到機車停放的地方,洗墨匆匆脫下外套,只見剛才方蕎藍碰過得地方一片青黑,
就像讓拳擊選手重重地打中了一樣。
洗墨暗嘖了一聲,左右看了一下,從口袋裡拿出一卷跟繃帶差不多大小的紙卷纏在
青黑的部位,然後用手指按在上面開始繪圖。
不一會兒,一隻活靈活現的蜘蛛出現在紙卷上,八爪八眼,猶如活物,好像馬上
會從紙卷上爬出來一樣。
把紙卷捲起後束起,洗墨看手臂上還帶著淡淡地黑氣,不禁咬牙。
「重衣,這麻煩要算到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