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真人真事的故事。
事情發生在幾年之前,當時我因故逗留在高雄,不得己之際只好暫住在高
雄火車站附近的某間旅社。
有去過高雄火車站的人都知道,那附近的旅館非常的多,有豪華的旅館,
也有商務型的旅館,不過最多的,還是那種一看就是有二、三十年以上歷史的
老旅館。
因為那是我第一次去高雄,連前、後站都分不清楚,所以就隨便找了一邊
走出去,然後在路上邊走邊看,而也因為我只是窮人一個,所以當時我選擇旅
館的第一要件只有一個,那就是『便宜』!
遠遠地,我便看到了一間頗高的旅館,會選擇它的願因,是因為它把價目
大大地標在牆上,非常顯目!我看了覺得價位可以,便走了進去。
那間旅館是落地式的玻璃大門,櫃台就在右手邊的位置。我一眼就可以看
出,這是一間年齡至少有三十年以上歷史的老旅館,不過由那充滿了歷史感的
大門與裡面的陳設來看,還是看得出幾分當年的風光。
「請問還有房間嗎?」我背著行李對坐在櫃檯裡的服務人員問道。
櫃檯裡的服務員是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阿姨,穿著一身粉色的套裝,對我
道:「有啊!幾個人。」
「就我一個人而已。」我說。
「這樣,那四百五十就好。」她說。
「我是學生,有能算比較便宜些嗎?」我問。
「這樣啊~其實我們沒有學生優惠,不過我還是算你四百就好。」她說。
「嗯嗯,謝謝。那請給我一間房。」我說。
在櫃檯付了房錢,她又拿了張早餐卷給我,說明天可以在餐廳吃早飯。我
道了謝,拿過門匙,又問她這附近哪裡有東西吃,她報了幾個地方給我。
問過了附近的資訊後,我就拿著鑰匙上樓。一路上,不論是電梯還是鋪在
長廊上的暗色地毯都很有歷史的感覺。
來到房間,裡面的陳設也都很陳舊了,但至少感覺上都還滿乾淨的,而且
還是非常安靜的邊間,所以我也感到很滿意。
因為當時已經很累了,所以當晚我吃過晚飯,又看了一會的電視新聞後就
早早洗澡上床睡覺。
然而,我才把電視關上沒三分鐘,就聽到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
咚!咚!
我是習慣晚上睡覺要把燈全關掉的那種人,而在全黑的黑暗之中,這樣的
敲門聲更覺明顯。
我以為是服務生或其他房客吧,便應了聲:「誰?」
可是並沒有人回答我。
我想是敲錯門了吧!就繼續睡,但這時又傳來一聲敲門聲。
咚!
這時我覺得很奇怪,心想:『是不是我剛才喊得不夠大聲呢?』,就又加
大了音量喊了聲:「是誰?」
可是還是沒有人回答我。
我等了大約有一分鐘吧!門外還是沒有動靜,我就覺得很奇怪,便想起身
去看看。我把安全栓扣上,打開門,但門外一個人也沒有,長長的走廊上就只
有昏黃的燈光照著暗紅的地毯。在這樣曖昧不明的光線下,暗紅的地毯就像是
凝涸掉的血液般,鋪滿了整個地板。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住進了年紀比自己還大的老舊旅館之中,然後眼前
的此情此景又是這麼適合出租給劇組拍攝鬼片,我當下當然也是會覺得怪怪的
,不過我想,既然我已經活到這麼大了也沒遇過有飄點的事,那應該還是沒那
麼容易遇到的吧!於是我便想,是不是門哪裡壞掉了?畢竟這旅館這麼舊了,
有個什麼零件壞掉也是正常的事!所以我回到床邊,拿起電話按了內線。
「喂,這裡是服務台,您好。」話筒中傳來男服務生的聲音。
「服務台嗎?你好,我是2XX號房的房客,我的房間一直有敲門聲,你
們可以派個人過來幫我看一下嗎?」我說。
「這樣啊!好,我們會派人過去看一下。」他道。
「謝謝。」說完我就再次熄燈上床睡覺了。
然而,事情並沒有這樣就結束,敲門聲還是持續地傳來。
敲門聲持續不斷,又很不規律,由此可知不可能是其它房客或服務人員惡
作劇。我雖然覺得有點毛,還是覺得事出必有因!秉持著科學的精神,我開燈
起床,開始搜查整個套房。
首先門外看過了,沒有任何人在外面,因為我住的是邊間,所以也不可能
是躲在門後;再來我好好的檢查過了門,門也很完整,我關上鎖好之後前後拉
了拉也不見動搖。
然後我就把目標轉向在門旁的浴室。
馬桶是完整的、水箱也沒漏水,再檢查裡面的所有水龍頭,也都沒有漏水
的跡像,水管也都OK。小小一坪左右的浴室我查了兩、三遍也找不出問題點
來。
最後是房間本身,可我也是找了兩次都找不出發聲的問題點。不得已只好
再打電話給櫃檯。
「喂,這裡是服務台,您好。」話筒中傳來一樣的男服務生的聲音。
「服務台嗎?不好意思,我是2XX號房的房客,我的房間還是一直有奇
怪的聲音,你們可以再派個人過來幫我看一下嗎?」我說。
「這樣……好,我們會再派人過去看一下。」他說。
「嗯,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我說。
過了幾分鐘後,櫃檯打了內線給我,跟我說他們的服務生真的沒有找到有
什麼問題,可是我說這幾分鐘內我還是有聽到兩、三次敲門聲。
我知道櫃檯那邊一定會覺得很困擾吧!不過對我而言,房中老發出敲門聲
也是很困擾的事。不過櫃檯那邊的服務倒還不錯,即便我三番兩次地請他們上
來檢查,聲音中也沒有不耐。
「嗯~要不然我幫你換一個房間好嗎?」他說。
這一番折騰下來,時間也晚了,我便道:「這樣啊!沒關係,不用了。謝
謝。」便把電話掛了。
雖然那時我已經把那間小小的套房翻了兩、三次,也請服務生上來看了兩
次,都沒有任何發現,而敲門聲也還三不五時地傳來,但我真的已經懶得再去
管它了!反正就算是飄飄,它也只是會敲門而已,又沒對我怎樣,愛敲就讓它
敲吧!而且我當時已經累到別說敲門聲,就算門口傳來敲鑼聲我也不想管了,
所以我直接倒頭就睡了。
隔天,我濛濛瀧瀧地醒來,只聽見隔壁的房間傳來了洗澡的聲音,水聲嘩
啦嘩啦,還不時有蓮蓬頭敲在瓷磚上的聲音。被吵醒的我往窗子一望,只見外
面天色還是暗暗的,我想大約只有五點左右吧!
等了十來分鐘,隔壁的聲音停了,我便想要再睡一下,這一睡非常好眠,
我一直睡到了九點才起來。起床後,我發現昨晚那個敲門的聲音不見了,不過
也沒有多想。
刷牙時,我注意到一旁的浴缸,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便伸手用指頭在浴缸
底面敲了一下。
咚!
找到原兇了!我心想。
把昨晚的事與今早的事串成一串後,我推論出原兇就是隔壁房的浴室,想
必是它的浴缸水龍頭沒有關緊!然後可能是迴音效果或其它原因,傳到我的房
間來就變得很大聲,聽起來也像是敲門聲了!
這個故事就是告訴我們:『疑心生暗鬼!』
有的時候真的就是只我們多心了,不要每次遇到了無法解釋的事情就全推
給飄飄,飄飄也是很無辜的!而且就算是飄飄好了,它也只是敲敲門,又沒害
你,你讓它敲不就好了。
我講完故事的時候,阿牙啐了我一聲道:「拷!前面還有模有樣,後面整
個就虛掉了。」
「誰叫你們逼我講鬼故事!我本來就對這個沒興趣,哪來的鬼故事可以講
啊?」我道。
我真的不知道,畢業遊行時要輪流講鬼故事這種事到底是誰發明的?不過
我這個人向來隨和,他們要我講那我就講了,只是身為一個標準麻瓜,會講出
怎麼樣的鬼故事,那就可想而知了。
「不過你還真厲害,要我遇到這種事老早就開譙了,哪像你還好聲好氣的
跟他說謝謝。」大飛聽到後來對我很無奈地搖頭。
「又不是服務生的錯,開譙也沒有用啊。」我聳聳肩。
「啃!你真的不是講鬼故事的料!我們好不容易才炒熱起來的氣氛都被你
給弄冷掉了!」阿牙不爽地道。
我雙手一攤,表示我也沒辦法。但其實我很想對他說你弄錯了吧!是好不
容易被你們弄冷的氣氛,我一講完就回溫了好幾度才對。不過我這個人沒那麼
白目,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開口找罵挨。
「哎~算了啦!算了啦!接下來換我講啦!」大飛打斷阿牙的話道。
之後大飛就開始講他的鬼故事,而我也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其實我也不是不想好好地講一個鬼故事,可是我不知為何天生怕人多過怕
鬼……
不對,這麼說不太正確。
應該說,我從小到大只被『人』欺負過,又沒被『鬼』欺負過,而且說實
話,我根本就沒有半點靈異方面的能力,不要說鬼了,我連鬼影都沒見過!既
然從來沒有飄飄要在我面前現身更別說嚇我、害我……我想實在想不出來害怕
的理由。
至於鬼故事的電影……其實我常常是被拍攝的手法或特殊化妝嚇到,對於
裡面的故事,或是『鬼』的本身倒是沒有什麼恐懼感,導致所有與我一起看過
鬼片的人都說,找我看鬼片實在超沒有FU的。
因為我能講出口的鬼故事實在太少,所以每次遇到一定要講鬼故事時,我
就只能拿上面那個『貌似』鬼故事的烏龍故事來講。沒兩、三年,就有不少人
聽過這個故事了。
只是我從來也沒有想過,我大學畢業之後的第一個工作竟然是寫鬼故事……
不!不對!不應該是鬼故事,因為範圍老早就超過了『鬼』的部份!
但是這些故事都不是我想出來的,而是別人講給我聽,讓我寫下來的,而
且我寫下來的這些故事也從來不曾在市面上出版。
正確來說,我並不是一個『作者』,而是一個『錄事人』。
你問我什麼是『錄事人』?
……
簡單來說,就是類似於武俠小說中的『江湖百曉生』或是法庭中的『書紀
官』之類的職務。
至於我成為『錄事人』的原因,就是起因於上面那個故事。據說是我現在
工作的地方在找『錄事人』,而剛好有人聽了我上面那個故事,就向他們推薦
我。
其實我覺得很奇怪,因為上面那個故事頂多只能證明我有一定的文筆,但
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不是個寫靈異故事的料,怎麼會推薦我呢?
直到我在目前這個工作做了快一年之後,才有一個人對我說,因為我是它
們『最討厭』的那種人。所以我才能坐『錄事人』這個位置。
老實說,我不太清楚他說的『那種人』是『哪種人』?不過我知道一件事
情,那就是我講給大家聽過的上面那個故事,其實並沒有講完。
那天起床之後,我整理好行李,便拿了昨天那張早餐卷去一樓的餐廳吃早
餐。去餐廳前會先經過櫃檯,我看到有一個男服務員在站櫃檯,我想他應該就
是被我煩了一晚的服務生,便跟他打了聲招呼:「麻煩你了,謝謝。」
「你好。」男服務生也微笑對我道早。
早餐是自助式的,我胃口不錯,吃了兩碗清粥小菜,又喝了兩杯牛奶。吃
完時我遇到昨天晚上在坐櫃檯的那個阿姨,她正要下班。
昨晚進出大門去吃晚飯時,我拿鑰匙到櫃檯去寄放,有與阿姨聊過幾句,
阿姨很好心地過來關心我:「昨晚睡得好嗎?」
我把昨天的烏龍當笑話講給阿姨聽過之後,阿姨的臉色有點奇怪。我問了
阿姨怎麼回事?阿姨說昨晚的櫃檯晚班是她,可是她並沒有接到我的內線電話。
……
我並不是完全不信鬼神的無神論者,聽到阿姨這麼講,心中瞬間還是會毛
毛的。但仔細一想,昨天跟我通話的那個男服務生聲音很好聽,語氣又溫和有
禮,而且除了咚咚聲有點難入眠之外,其實我也沒有受到任何的實質傷害,既
然沒有真心要害我,那我應該也不太需要害怕吧!便釋懷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