９
「嗚嗄！」化作純一的女鬼雙眼一翻，嘴裡冒著白煙後仰倒地。
睿穎的靈力子彈雖然對人類沒什麼效，也打不穿物體，但對鬼魂及妖魔的殺傷力極強
，沒想到女鬼零距離挨了這一下居然還能保持形體！
「那麼硬？這樣都沒魂飛魄散？」仍是滿腔怒火的睿穎一腳踩上「純一」的胸口，槍
口對準他的眉心。
「嗚嗚……」在睿穎扣下板機的前一刻，一陣淒涼的哭聲鑽進他的耳裡。
「嗯？」他轉頭，看見走廊的盡頭，房東臥房的門口出現了一名披頭散髮的女人。
她膚色慘白，七孔流血，浮在半空中上甩晃著長長的舌頭。
睿穎疑惑地打量著她。看起來跟剛剛的女鬼好像啊……
睿穎看了看女鬼，又看了看倒在地上，嘴裡冒著徐徐白煙的純一，還有他手上那袋被
他誤以為是屍體的法國麵包。
「……」
他一言不發地移開腳，拉住純一的衣領，將他連著法國麵包一起丟進房間，甩上房門
，然後若無其事地舉槍對準女鬼。
睿穎的動作極為迅速，而且有如行雲流水般順暢，一連串動作下來，花費的時間還不
到一秒。
「喝！何方妖孽，還不快快束手就擒！」他衝著女鬼大喊著多餘的台詞，想轉移開錯
槍的罪惡感。
「嗚，我的孩子找不到……到處都找不到啊！」女鬼突然慘叫，張牙舞爪地飛速撲向
睿穎。
女鬼來勢猛惡，睿穎不敢硬接，側身閃過。
在擦身而過的瞬間，睿穎抓準機會，近距離朝女鬼的太陽穴開槍！
砰！
出乎睿穎預料的，靈光居然穿過了女鬼的身體，打在牆壁上。
「怎麼會？」睿穎一陣錯愕。
「嘰呀！」女鬼撲了個空，隨即旋身又攻向睿穎。
睿穎腳下一蹬，立刻向後彈出幾公尺，女鬼又撲了個空，但睿穎趁機擊發的子彈也全
數穿過女鬼的身體，對她毫無影響。
兩方就在狹窄的走廊迴旋搏鬥了起來。
眼看女鬼逼近，背後又是牆壁，已無路可退。正好旁邊就是房東臥房的木門，睿穎當
機立斷，想開門躲進房間。
「咖啦、咖啦。」
「不會吧！」睿穎瞪大眼，沒想到門居然鎖住了！
「嗄啊！」女鬼張著利爪，就要撲到睿穎……
「死白毛！」一柄巨大的黑沉狼牙棒從女鬼身後砸下，女鬼登時煙消雲散，然而狼牙
棒的去勢毫無減緩，直接朝著睿穎的腦門砸下！
由於被女鬼擋住視線，等睿穎看清楚時，狼牙棒已經砸到眼前了，他皺了皺眉，舉起
槍，用槍托迅速往狼牙棒的側邊一敲，改變了狼牙棒的去勢，純一收勢不住，棒子砸到房
東臥房的門上，擊穿一個大窟窿。
「喂！你幹嘛對著我開槍？真那麼想幹掉我啊？」純一單手搖搖下巴，突然被塞入槍
管，他覺得下巴快要脫臼。
「誤會。」睿穎簡簡單單兩個字就打發掉自己的惡行。
「誤會？枉費我還買了......唉，算了，這一槍就當作賠禮吧。」純一聳聳肩，手一
揚，狼牙棒又化成黑煙消散。
「賠禮？」
「嗯，我要向你道歉，對不起，我撿了你的裝。」純一頭撇向一邊，故意不看睿穎：
「既然我都道歉了，還被你開了一槍，那就算扯平囉？」
「好啊，扯平。」睿穎從口袋裡掏出一發子彈，慢條斯理地塞進槍裡。
「不過仔細想想，你刪了我好幾件貴重裝備，這樣就扯平好像有點不太公平？」純一
撫著下巴，若有所思。
「是不太公平。」睿穎舉起槍，對準純一的太陽穴。
純一側對著睿穎，渾然不覺自己大禍臨頭，還忙著獅子大開口：「我想想喔，嘖嘖，
那雙鞋子，就拿你上次打到的寶物來換好了，那披風嘛……就用、就用上次你打到的那個
，對了，那寶物你還沒賣掉吧？」
「沒賣掉啊。」睿穎將左輪手槍的擊槌向後撥，發出「卡」的一聲。上膛完畢。
「咦？」上膛聲讓純一回過神來，扭頭想看睿穎在做什麼，卻剛好把太陽穴抵上槍口
。
「別──動。」睿穎拖長音警告。
「欸欸欸，你、你這是幹嘛？」槍口冰冷的金屬觸感讓純一渾身發毛。「不是說扯平
了嗎？」
「少來了，哼哼，你剛剛那一下掩護我是假，其實想趁機幹掉我吧？」睿穎想到剛剛
那一下槌就氣，要不是他反應及時，臉早就變成馬蜂窩了。
「掩護你？你在說什麼啊？那只是個玩笑咩，何況你也對我開了一槍大的啊。」純一
冷汗直流。
「哼，我的靈力彈又打不死人。」睿穎問道：「倒是連我的靈力彈都對那女鬼一點用
都沒有，你是怎麼解決她的？」
睿穎很納悶，他的靈力彈對鬼魂應該最是有用才對，怎麼反而是純一的狼牙棒建功？
「女鬼？」純一不解，想轉頭，卻又被槍抵回去。
「根據『楷涵』剛剛寫出來的小說來看，應該是女主人的亡魂。」睿穎簡短解釋了女
鬼的身分。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我剛剛根本沒看到什麼女鬼啊。」純一補充道：「喔，對
了，那隻奇怪的鋼筆能用啦？恭喜啊。」他再一次想轉頭，又被槍口頂回去。
「你剛剛不是看我快被女鬼攻擊才出手，想順便連我一起砍掉嗎？」
「我剛剛沒看到什麼女鬼啊，我被你的槍聲吵醒，看你的樣子還以為在鍛鍊身體咧。
」純一好像想起什麼，突然愣了一下。
「幹嘛？」
「不對，你說……這裡的女主人亡靈？房東一家四口明明都活得好好的啊。」純一不
解。
「你怎麼知道？」睿穎也不解，資料上並沒有提到這點，而且楷涵的「念寫」應該不
會出錯才對。
「我這次出去順便回總部一趟，要了更多相關資訊，還有房東的連絡方式，以釐清案
情，這是辦案基本中的基本吧！」
睿穎臉一紅，他平常都靠著楷涵破案，倒忘了這種基本的辦案手法。
「別動。」純一想趁機撥開槍，卻被睿穎喝止。
「唉唷，你不要那麼激動嘛，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何必呢？」
「你說房東一家四口都活得好好的？」
「對，房東夫婦，還有一對可愛的雙胞胎蘿莉，沒有人有死而復生的跡象喔。」純一
死到臨頭還不忘開開小玩笑。
「這就怪了。」睿穎沉吟。
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楷涵出了什麼問題？
那剛剛看到的女鬼又是什麼？
「哼哼！」這時，純一突然變得豪氣起來：「男子漢大丈夫，死就死了！要射就射吧
，快快快！」
因為他想起睿穎的靈力彈對人體根本沒有什麼殺傷力。
「喔？那麼有勇氣？」睿穎挑了挑眉，有些驚訝。
「不必多言！」純一抬頭挺胸，豪氣干雲地說：「我名藤原純一郎，即為不怕死之硬
漢！」
「喔，好吧。」睿穎聳聳肩，他本來只是想嚇嚇純一，既然他那麼要求，那也沒辦法
了。
那麼奇怪的要求，他這輩子沒聽過。
「對了。」睿穎提醒道：「我剛剛裝了實彈。」
「……」
「那個，我想我還是當男子漢大豆腐就好了......」
１０
經過一夜折騰，天已透出魚肚白，睿穎和純一正商討著案情。
「嗯嗯，原來如此。」純一大口嚼著法國麵包，手裡拿著「宿魂筆」寫出的故事搖頭
晃腦的讀著，似乎已有什麼定見。
話說純一出走後，對睿穎頗為內疚，想說還是和他道歉好了，所以回總部調資料時，
還順便和幾名重妖組的人員問了一下睿穎的喜好，特地跑去睿穎常光顧的店買了一袋法國
麵包來陪罪。
「有什麼想法？」睿穎也抓了一條法國麵包來啃，那是剩下的最後一條。
純一說是要買來陪罪，結果一個人就嗑了三條，不過睿穎也沒很在意，他現在更關心
的是案子。
「還不錯吃。」純一答。
「我是問你對這個的看法。」睿穎伸手戳戳純一手上的紙。
「嗯。」純一低下頭沉吟。
「如何？」看純一若有所思的樣子，睿穎急迫地問。
「字很醜。」純一點點頭。
睿穎臉冒青筋，掏出手槍抵著純一腦門：「你現在是很想死一次就是了？」
「唉呀，不要那麼激動嘛。」純一不慌不忙，將最後一塊法國麵包塞進嘴巴，還轉開
礦泉水咕嘟咕嘟灌起來。
「算了。」睿穎嘆了口氣，垂下手槍，整個人像洩氣的皮球，一把將故事搶回來：「
我怎麼會蠢到想靠你啊。」
「哼哼，我有說我不知道怎麼解決嗎？」純一咂咂嘴。
「你別說了，我對你不抱任何期待，晚上我自己想辦法解決那隻女鬼，你在旁邊晾著
看就好了。」睿穎搖搖頭，起身走向房門口。
「你要去哪？」
「樓下便利商店。」睿穎沒好氣地回答，東西都被純一吃完了，食量驚人的他肚子可
餓著。
「幫我買一瓶柳橙汁。」純一歪頭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可樂好了，不要無糖
的喔，我就是要那種喝到一堆糖分的快感。」
「喔。」睿穎翻翻白眼，本來想吐槽，卻又打住，他發現和純一搭檔辦案這幾天以來
，他說話的字數直逼以往一年份的量。
再這樣下去會被這個白癡同化。他心裡暗忖，決定不要隨著純一起舞。
「等等！」純一叫住踏出門口，正要甩上房門的睿穎。
「怎樣？」
「我剛剛上來的時候看到店員好像不錯正，幫我……」
「碰！」不等純一說完，睿穎直接把門甩上。
「嘖嘖嘖，年輕人火氣那麼大。」純一扭了扭脖子，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嗯──
啊！好了，開工囉！」
他彈了個響指，封住窗子的木條瞬間迸裂！
「哇喔！」純一低頭閃過爆散的木條，嘴裡喃喃自語：「好險，要是打到自己就丟臉
了。」
純一來回打量著露出的窗子。
那窗子造型典雅，窗的邊框上還鏤刻著美麗的花紋，看起來有點舊了，表面卻一塵不
染，還可以清楚看到對面房東空蕩蕩的臥房。
「嗯嗯，原來如此。」打量了一會，純一點點頭，伸手按住窗子，閉上眼，默唸起咒
文。
隨著純一的祝禱，奇異繁複的花紋從他碧綠的左眼開始蔓延，最後布滿全身，構成了
某種妖異的圖騰，能量來回於翠色的花紋間，發出淡淡綠芒。
當純一身上如刺青般的花紋出現後，窗子開始有了奇怪的變化。
※※※
「欸，樓下便利商店沒開，你──」睿穎推門走入房間，卻沒看到純一。
人呢？
睿穎隨即注意到封閉窗子的木條被打碎了，窗戶玻璃上還多出了一個碧綠的圖形。
「魔法陣？」那種繁複華麗的圖案，像極了歐美術法體系中的魔法陣，睿穎曾和歐洲
的魔法師公會聯合辦案過，見過這種圖案。
睿穎隱隱有不祥的預感。
敵人嗎？難道這整件事根本不是鬼魂作祟，而是異能者的犯罪事件？
睿穎拔槍，緩緩移動到窗前。
「嗯？」他眉頭一皺。
透過玻璃，他看見另一邊房東房間居然有人影！
他立刻伏下身，迅速繞到房東臥房門口，由於房間的門已於昨天被純一打壞，他索性
將門一腳踹開！
「別動！」他舉槍威嚇。
沒有人。
房東房間空蕩蕩的，布滿灰塵，連床都沒有，和方才透過玻璃看見擺滿家具的模樣迥
然不同。
睿穎納悶的警戒四周。
對於自己感應能力很差這點他很有自知之明，絕不托大是他一貫的宗旨。
因為他很清楚，就算他戰鬥能力再強，要是被敵人從後頭捅一刀，該死的還是會死。
睿穎驚詫的看向那扇古舊的窗戶，竟看到對面自己剛剛所在的房間，有兩名小女孩嘻
嘻哈哈的在玩耍。
察覺到事情不單純，睿穎再一次走近窗戶，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對面房間裡，兩名小女孩玩得開心，完全沒注意到有個黑皮男在窗邊盯著她們。
不對！睿穎赫然發現，兩個小女孩所在的不是剛剛自己在的房間，雖然很像，但擺設
仍有些許不同，最重要的是，房間裡沒有睿穎和純一的行李，桌上的筆電也不知道跑哪去
了。
「是這個魔法陣的關係嗎？」滿腹疑問的睿穎伸手碰觸窗上的圖形。
睿穎的手指觸碰到的瞬間，窗子玻璃上的影像突然如漩渦般扭曲，中央現出一個黑洞
，一股強大的吸力冷不防將睿穎拉了進去。
被窗戶吸入的睿穎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他只能勉強站穩，握緊槍，一步都跨不出
去。
一會兒後，令人暈眩的旋轉慢慢停了下來。
「這裡是？」睿穎忍住嘔吐的衝動，掃了一眼面前的場景。
明亮的對外窗，粉紅色的家具擺飾，兩張鋪著鬆軟綿被的床鋪上，擺滿小女孩最喜歡
的布偶，就和他剛剛透過窗戶看到的房間一樣，只是那兩個小女孩不知道跑哪去了。
取代那兩名小女孩的，是一張他見一次就想扁一次的欠打笑臉。
「哈囉，睿穎大大！你也來啦！」純一盤腿坐在其中一張床上，咧嘴而笑，從對外窗
照進的夕陽紅了他半邊臉。
「純一？」睿穎收起槍，蹙著眉頭問道：「那個魔法陣是你畫的？這裡又是哪裡？」
「這裡是我們住的房間，十年前的模樣。」純一答。
「十年前？」睿穎瞪大眼：「你是說，我們跨越時間？怎麼可能！」睿穎驚呼。
在睿穎的記憶裡，現在應該沒有任何一種法術能跨越時間藩籬；他的師父曾和他提過
，能控制時間的奇術，由於一不小心可能會破壞因果，所以被列為禁忌中的禁忌，早已失
傳許久，大家也很有默契的不去研究——那太過於危險。
「呃，正確來說，我們不是跨越時間啦，沒那麼嚴重。」純一不知為何顯得有點心虛
。
「那這裡究竟是怎麼回事？」睿穎瞄到牆上掛著的日曆，正是十年前沒錯。
「基本上，我們現在是在別人的回憶裡。」純一跳下床。
「回憶？」睿穎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跑到別人的回憶裡？什麼跟什麼啊？
「嗯，對，就是依照對象的記憶還原出來的場景。」
「誰的？」
「它的。」純一伸出纖長的手指，指向睿穎。
「我的？」睿穎莫名其妙。
「不是你，是你後面那位。」純一搖搖頭。
睿穎退開一步轉身，卻沒看到任何人，只看到一塵不染的窗戶映著夕陽餘暉，閃耀著
星點光芒。
「對，你沒看錯，就是它的。」純一優雅地說：「歡迎來到，窗之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