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結界的關係。
會議室裡的沈默是銳利的，彷彿針落可聞的死寂，讓劉明章不自覺繃緊神經。
關平沈默依舊，雙手環胸，銳利冰冷的眼神直視著他。
「那年，是大二升大三的暑假，為了幫大一新生籌備迎新會，我們班設計了
一個試膽遊戲，地點就選在這裡，生科大樓。」
「那時生科大樓還沒重建，舊館封閉了還沒拆除，許多校園鬼故事都和舊館
有關，怎麼看都是個很理想的地點。那時我們分成兩組，一組負責設計地圖
和裝置，另一組負責試玩，我們這組不太愛參與團體活動，所以挑了簡單的
試玩。沒想到……」
「那天的情形，你看影片應該都知道個大概吧……影片中那些女生突然大叫
，要我和何秋華離開，我們雖然什麼也沒看到，卻被她們的情緒感染，莫名
其妙害怕起來，然後我們一群人像被鬼追一樣跑出舊館。」
「離開舊館後，其中兩個女生才告訴我們，她們在我們身邊看見了一個小女
孩，可是我們其他人什麼也沒看到。」
劉明章將雙手埋進掌心，深呼吸了一口氣才繼續。
「這捲影片我們在事後檢查時，大家還是什麼也沒看見，只有那兩個女生依
舊堅持看見了小女孩，原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沒想到……」劉明章的臉
上出現了痛苦的神情。「這兩個女生在夜遊後的一個星期內，陸續自殺了。」
「這件事情發生後，大家都很害怕，沒有人敢再看那部影片，也不知道該怎
麼處置，當時其中一個同學是學校神秘社的成員，他說神秘社有一個特別供
養陰物的地方，他便提議把影片送給神秘社處理。」
劉明章敘述著，並沒有察覺當他說出「神秘社」時，關平露出了微微訝異的
神情。
「後來，影片交出去後，大家就有默契地不再提起這件事情，一切就好像被
遺忘了……」
「那你又是怎麼拿到影片？又怎麼會決定拿影片出來研究？」關平耐不住性
子問。
「那是今年五月的事情了。」劉明章說。「五月的時候，有個神秘社的學弟
拿了影片來所裡找人，一開始他不是指名要找我，只是說他有一部影片似乎
會對人的大腦產生影響，所以想來問問可不可以借用我們的儀器，那時所裡
沒人，我就答應了，結果沒想到……竟然是那年我們拍的夜遊影片。」
「那個學弟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關平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很快追問。
「長得高高白白的，穿得一身黑，身上打了好幾個洞，你知道……就是歌德
風還是龐克搖滾什麼我也搞不清楚，我記得他姓許，名字我就不記得了……
不過他是神秘社的社長。」
「許善淵。」果然是他。關平接道，一面蹙起濃眉，心裡有股不安的感覺燥
動著。
「對，似乎是這個名字，我有點印象。」劉明章很快附和。「他的說法很有
趣，於是我就用系上的儀器幫他做了試驗，並沒有看到什麼異常現象，他說
這影片大概又是假的，於是也不拿回去，人就走了。」
「既然他沒有特別反應，那你拿回影片後，又為什麼會開始做實驗？」關平
姑且不想追究許善淵的問題，繼續問道。
「為什麼……」劉明章喃喃地重複著，似乎陷入了苦思，良久才輕輕地開口
：「因為自殺的兩個女生中，有一個是我的女朋友。」
「嗯？」關平有些意外地揚起眉。
「美智和我從大一就開始交往，我們感情很好……」劉明章這次停頓了許久
，才再度開口，聲音裡有些哽咽的鼻音。「她膽子很小，本來是要選做籌備
工作，可是我不想耽誤太多課外時間，所以才強迫她跟我一起參加試驗組。
她本來……不會死的。」
關平這次沒有催促他，安靜地等他平復情緒。
「這幾年我一直對她的死很愧疚……」劉明章用力抹去眼淚。「總之，那個
學弟的影片和他的說詞引發了我的興趣。既然我是研究人的大腦，我應該可
以找出美智和小貝能看見小女孩的原因，或許這樣我可以知道她們的自殺到
底跟那個小女孩有沒有關連。」
「我先假設了影片裡確實有個小女孩存在，只有某些特定的人才能看見，我
的實驗很簡單，就是大量尋找受試者觀看影片，然後比較受試者的腦內變化
差異。這個實驗設計得很粗糙，但我要的只是一個簡單的結論，因此越快、
越簡單越好。」劉明章簡單解釋著。「這個實驗我並沒有知會教授，但因為
之前我本身有另一個Project在跑，可以使用系上的儀器，所以我用移花接
木的方式更改了我的實驗內容，並且在學校的BBS上徵求受試者。」
「結果呢？」
「所有聲稱看見小女孩的受試者，都在觀看影片時，腦波出現劇烈波動。但
光是觀測腦波，只能證明看見小女孩的受試者大腦起了變化。」劉明章的神
情突然熱切起來。「為了確切知道發生反應的部位，我找了其中一個受試者
做進一步的實驗，使用fMRI的儀器做磁振造影，這種技術可以看出受試者觀
看影片時，大腦確切做出反應的部位。」
「結論？」關平直指重點。
「大腦中的杏仁核跟海馬迴起了劇烈反應。」劉明章說。「那是控制人類恐
懼、情緒和記憶的部位。」
＊
下午四點多，小站的月台上擠滿了穿著運動服的學生，今天是附近國中的運
動會，大會結束後，學生們全都擠到月台裡像平常放學一樣準備回家。
有三五成群嘰嘰喳喳的、有落單看書發呆玩手機的、有小情侶手牽手甜蜜私
語的，各自有各自的小世界。
月台一隅，有兩個女學生也在等車，從她們制服上的年級別可看出兩人並非
同學，這兩人站得極為靠近，但彼此並不交談，兩人的距離近得接近觸身，
態度又像是陌生人一般，彼此氣氛有些詭異，卻不至於引人注目。
「……各位旅客您好，現在即將進站的是十六點四十八分北上往基隆的區間
號列車，請搭車的旅客在2A月台上車……」
車站長廣播著列車即將進站，幾個性子急躁的學生們探頭往鐵道的另一端探
看，彷彿這樣電車就能來的快一些。
一分鐘後，電車的藍色車頭在彼端出現，準備北上的同學們開始跟南下的同
學嘻笑道別，約定晚上講手機、約定要寫FB、約定明天一起在車站上學，年
輕的友情連分別一日都顯得離情依依……
依舊沒人注意到站台上的那對女學生。
列車轟轟抵達月台最前端，兩個女學生中，低年級的那個忍不住探頭出去看。
此刻電車速度稍微減弱，卻依舊快得能帶起一陣風，前頭月台講話的學生們
一個個放大了音量，嘴型誇張了、笑聲更大了，有人嫌吵乾脆摀住耳朵，有
人連忙護住頭髮不捨得讓風吹亂。
低年級女生怔怔看著電車飛快靠近，心裡有個念頭，模模糊糊的，不太確定
，只能看著列車飛快往自己駛來，她連忙站回身子，卻發現始終在她身邊的
陰影不見了。
下一秒鐘，她在鐵軌上看見她。
她正望著自己，嘴角帶著微笑。
然後隨著周遭尖叫的聲音、騷動的聲音、尖銳的哨音，那個笑容被藍色的電
車吞沒了，消失了。
「姊姊……」低年級的女生終於開口。
世界突然無聲了。
月台上集合了恐懼、興奮、好奇的騷動，像熱浪一樣波波湧來，有人發簡訊
、有人打手機、有人急忙逃離月台……
電車的門不開，裡頭人好奇地往外張望。
她退了又退。
「各位旅客請注意，由於站台發生死傷事故，請月台上的旅客暫時離開月台
……」
被強制疏散的學生開始陸續經過她身邊，她擋了人們的路，所以她退了又退。
遠方南下的列車在鐵道另一端出現了。
橘色的，過站不停的莒光號。
「各位旅客，由於本次列車發生死傷事故，請月台上的旅客……」
莒光號的車燈變得更靠近，車頭進了月台底，在她的眼中，逐漸被淚水模糊
了。
她退了又退。
終於退到了再也不用退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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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私事公事都超忙
我的黑白館四T________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