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雄不負責專欄
《殺人雨夜》
話說前一陣子，我在路上巧遇一位出家修行好多年的朋友。
很久不見，一碰面就沒天沒地聊個沒完，畢竟他從國中畢業就消失了好一陣子。
直到這次見面，才得知他已入了佛門，成為虔誠的教徒。
不過我很好奇，一個未來有著無限可能性的年輕人怎麼會忽然想不開，剃度修身。
這一點實在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當初為什麼會想要出家啊？該不會是佛祖跟你托夢，說你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佛教救世天才，希望你立刻出家拯救蒼生？』我挖著股溝，邊開玩笑問著。
我朋友笑而不語，拍著我的肩，找了個地方坐下，他拿下頸上的大串佛珠，一顆滑過一顆的在心裡默唸心經。
我不好意思打擾，只好繼續摳著我的股溝，然後再聞聞看，確認我的股溝有沒有洗。
『幹，好臭！』我翻了白眼。
我朋友不疾不徐的唸了一輪。
他放下佛珠，轉過頭來向我說道：『鐵雄，你真的想知道我為什麼出家嗎？』
我猛點頭，都等你這麼久了，別說你不想講啊！(握拳)
『這全是我自己造的孽啊………』他緩緩閉上眼睛，回憶起那一天晚上那可怕的一幕。
他還記得，不……他永遠都忘不了那一晚………
那個在狂風暴雨裡上映的悲劇，他第一次………
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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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雨磅礡殞落。
粗大的雨束模糊掉窗外的景物，像是一幅極具藝術氛圍的抽象畫。
全世界的聲音都被雨聲沖刷奪去，全被轟然的槍林彈雨所佔據。
地面射起奔騰的水花，憤怒的雨。
這股憤怒的情緒，似乎也滲進人的血液裡，沸騰著。
連人都不禁要隨著這場大雨瘋狂起來，這真是……一個極度糟糕的爛天氣。
更糟糕的是，這城市的某一個角落。
悲劇在轟然雨陣裡，無聲上演。
醉漢雙腳一軟，兩眼發直的盯著逐漸失卻體溫的妻子。
確定是死了，胸口停止起伏，冰冷的妻子怨毒的瞪著顫抖害怕的丈夫。
躲在一旁的兒子放聲尖叫，可惜也被狂暴的雨聲掩沒，用力尖吼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就像是一部殘酷的默劇般。
父親轉過頭看著已經叫不出聲的兒子，那是一種求救的眼神。
『爸………爸爸不是故意的……你……你知道的吧………』父親嚇得下體都失禁了。
兒子連呼吸的感覺都麻痺了。
『剛……剛剛是媽媽滑倒撞到桌角才死的，這……這是意外……』父親用膝蓋一步一步爬向窩在牆角，滿臉驚恐的兒子。
父親捏緊發著顫抖的拳頭，心底暗自做出最壞的打算。
『千萬……不可以說出去喔！阿正……知道嗎？這一切都是意外……』父親跪爬到有點失神的兒子面前，用一種怕被人查覺的慢速舉起雙手。
父親邊流淚邊露出僵硬的微笑，這是阿正一生看過的，最醜陋的表情。
孩子………你………你就這麼死去吧！！！
跟著你媽……一起去死吧！！！
父親將雙手放在阿正的脖頸上，緊緊勒住，不斷的用力……
用力………再扭轉……
像擰抹布般的旋轉，阿正發出斷續的難聽乾嚎。
雙眼慢慢翻白，意識模糊………
他的父親，竟醜陋成這個樣子。
我不能死！我……我想活下去！
阿正的雙手在地上摸索，找尋任何一絲活命的機會……
想活下去的堅定意志，讓他摸尋到一個堅硬像是煙灰缸的物體，阿正咬著蒼白的嘴唇，抓起就猛地一揮！
用力敲在父親的右腦杓，連哀號都沒有，父親就往左邊一倒，阿正大口吸氣，反身就跨在父親身上。
拿著煙灰缸不停的往父親的臉上亂砸，血花濺滿父親的五官，骨骼碎裂，鮮紅一片。
父親原本激烈反抗的雙手，倏地就失去抵抗的力量，任由阿正失控的猛擊。
就這麼砸了十分多鐘，阿正父親的臉孔都凹陷進去，斑駁難辨。
這是阿正第一次殺人，而且對方還是他那連畜牲都不如的狗屁父親。
大雨還在下，雨勢越來越猛。
頓時，整個世界只剩下令人瘋狂的轟轟爆響。
失控的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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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小時又二十七分過去。
第一次殺人，依照常理，一般人都會陷入極度驚慌跟懊悔。
但阿正將父親敲死後，原本渾濁的思緒，卻意外出奇的平靜，自己是不是也開始不正常了？
阿正摸著自己的心臟，平穩和緩的跳著，很正常，沒有任何不規律的跳動。
阿正看著父親跟母親的屍體，有一種想哭卻又不知該如何流淚的複雜情緒在心裡糾結，阿正深呼吸，吐了好大口氣。
好輕鬆。
沒有絲毫的罪惡感，眼前這個五官砸爛的男人，是他與母親多年擺脫不了的可怕惡夢。
以後再也不用這樣下去了，可憐的是母親，沒法親眼見證這男人被他殺死的那一刻。
接下來呢？
想辦法把屍體處理掉？
但要怎麼處理？用鋸子分屍？找個地方埋起來？
屍體好硬，應該很不好切吧？
要去哪裡買刀？這樣會惹人懷疑吧？
不行，這樣半調子的處理屍體，一定會被發現的！
還是自首好了！
阿正抱頭，我還年輕，判刑應該也不會很重吧？
我才16歲，頂多送少年法庭吧？
說不定自首，罪還會輕上許多，再說……我是為了自衛才殺了那個男人的啊！
可是…………這樣不就是自衛過當了嗎？
阿正內心不斷掙扎，還是跟警方自首吧……
直到最後，他還是拿起電話，準備打電話到警局報案。
就在阿正剛要播出電話的同時………
叮咚！
阿正全身觸電般一震！
門鈴響了！！！
到底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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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正站在門前，將刀藏在背後，以防萬一。
人在這種非常警戒的時刻，都會提高警覺。
感官也會變得異常敏銳，不管門外是誰，只要有任何不對勁………
就殺了他滅口吧！
『是誰？』阿正冰冷的語氣。
門外沒有回應，對方只是又在門上輕敲了兩下。
阿正皺眉，手心發汗，門外的傢伙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到、底、是、誰、在、門、外！』阿正的手臂浮出青筋。
叩！~叩！~叩！~叩！~
敲門聲像是在打暗號般的敲擊著。
阿正豎耳傾聽門外的動靜，一個輕然如貓的腳步聲停在門口。
叮咚！
門鈴又響起。
『媽……媽的！到底是誰在故弄玄虛！』阿正氣炸了。
『抱歉，我養的烏鴉欠缺教養，失禮了，真是不好意思。』是個男聲，很有磁性的聲音。
門外的人忽然開口，裡頭的人反而嚇了一大跳。
『你叫什麼名字？』男聲問，字正腔圓的，這聲音的主人想必一定英俊非凡吧。
『阿正………』阿正不自覺的回答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訝異。
『這裡………死了人吧？』男聲似乎早就知道屋子內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樣。
是屍臭嗎？是屍體的臭味將他引來的嗎？
阿正緩緩抽刀，這男人……不能輕易放過。
『輕鬆點，你不用這麼緊張，我很確定屋子內死了人，裡頭有兩具屍體吧？』
阿正嚇得腿都軟了。
究竟門外是何方神聖？
『沒說錯吧，我的烏鴉是這麼告訴我的，但是我不會報警，我甚至可以幫你處理屍體，絕對不會被警方查出這裡有發生過命案。』男聲似乎有種讓人心情平靜的魔力。
『你到底是誰？』阿正深呼吸。
『替你彌補濤天大錯的人。』男聲門外的神情，感覺在笑。
黑暗的都市傳奇，藏屍人。
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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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外型其實跟藏屍人陰沉的名號完全都不搭配。
一身簡潔黑裝，留著微捲的波浪瀏海。
五官鮮明立體，深邃的輪廓，神色中略帶一絲憂鬱。
非凡獨特的氣質很吸引人，想不到長得滿帥氣的。
動作舉止也很優雅，想不到現實中竟有如斯完美的男人。
藏屍人蹲在兩具冰冷的屍體旁，摸著下巴思考著。
左肩上的烏鴉雙眼失明，牠豎耳聆聽著房間，像是在找尋什麼東西般。
阿正劇烈呼吸，這怪異的一人一鳥到底想幹嘛！？
更詭異的是………
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輕易就開門了？他說不定真的會去報警啊！
可是他為什麼看到屍體這麼的冷靜，似乎屍體不過就是失去生命的冰凍木偶般。
在平常不過。
『這是你父親吧？』男人輕聲問，很溫和的語氣。
阿正點頭不語。
『第一次殺人？』
阿正再次點頭。
『嗯………幾點死的？』
阿正看了看牆上的時鐘：『晚上十一點多吧？』
『還不算死亡太久，算是很新鮮的貨。』
男人轉過頭看著那隻瞎眼烏鴉，烏鴉就發出低沉的喀喀聲。
男人閉眼傾聽，烏鴉似乎正告知他一些重要的事。
藏屍人像是聽懂了，不時點頭認同回應烏鴉，甚至跟烏鴉低聲討論。
阿正想要知道男人跟烏鴉之間到底是在做什麼樣的討論，但聲音實在太小了，阿正完全聽不到男人在說什麼，什麼屍靈什麼羅老的，他開始懷疑這男人是不是瘋了？
過了幾分鐘，男人拿出幾張畫上數道勁草的符咒，交叉貼在屍體上。
接著男人咬破手指在父親跟母親的額頭上點出一的紅點，嘴裡碎念著不知名的語言，或是咒語？
『你想怎麼做？』阿正握緊背後的刀，蘊釀殺意。
男人思忖，許久才開口說道：『我給你一個重生的機會，我幫你處理屍體，幫你掩飾所有命案現場的線索，讓警方就會想查也查不出這裡曾經發生過命案，變成一椿人口蒸發的懸案。』
『代價是什麼？』刀鋒閃爍。
『屍體交給我，不要過問下落。』
『只要這樣？』阿正傻眼。
男人微笑，天真無邪，點頭。
阿正真的愣住了，他完全猜不透這男人心底在想什麼？
這傢伙肯定是個瘋子！
男人起身，走到阿正的面前，在他的耳邊低語：
『掩滅證據跟藏匿屍體這種骯髒事，還是交給「專業人士」來吧！』
男人輕拍阿正的肩膀，阿正瞬間覺得好沉好沉………
接著短刀鏘鏘落地，阿正失去意識的倒了下來。
模糊的視線裡，那男人跟烏鴉正向他微笑揮手，還哼著歌。
晚安了，罪惡可悲的羔羊啊！
在永眠的曲子安然入睡吧！
接下來，就是黑暗接掌的時刻了。
隱密的邪惡真相，就這麼埋葬在光明之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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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後來呢？』我筆記才抄到一半。
『後來我睡醒後，房內全都收拾過了，就跟平常一樣，似乎不曾發生過任何事一樣，什麼都沒有留下………』阿正閉上眼睛，淚水悄然滑落。
滿是懺悔的淚。
『後來我試圖去找尋我父母的屍體，但全無任何線索……警方也沒有懷疑到我身上，他們兩個就像蒸發掉了一樣，徹底消失了。』阿正的淚滾滾落下，無助徬徨般的樣子。
想要自首，卻又害怕法律審判的良心譴責，就這麼活在痛不欲生的矛盾掙扎了好幾年。
尋求宗教的救贖，卻仍擺脫不了那一晚的可怕夢饜。
可憐卻又覺得很可悲。
我跟阿正沉默了好一會。
『那你現在呢？有什麼打算？』我收起筆記。
『我一定要找到那晚那個養著烏鴉的變態，討回我父母的屍體！找個好地方安葬他們！』阿正的眼神很堅定。
『很不容易的感覺……』
『不管有多麼困難，我都一定要找到！』阿正起身，躬身向我道別之後，就邁步離開了。
2007年四月二十七號。
那是我最後一次遇到國中同學，阿正。
就這麼過了幾個月，我最後得知阿正的消息是在網路新聞上知道的。
阿正死了，在自家莫名其妙的被卡車撞得支離破碎。
這件離奇新聞鬧了好一陣子，整個事件的發生經過到現在都還是一個謎。
關於神秘的藏屍人、失明的烏鴉、以及所有被掩埋的真相與黑暗………
被人巧妙的策劃下，隱藏在這個社會不為人知的角落。
更多更多不解的謎，也許總有一天會被某個很厲害人給解開吧？
也許會，也也許不會…………
《TissShyong》
大家晚安，我是鐵雄。
這篇是我寫作初期的作品，也算是當時預定故事《藏屍人》的開序。
不過《藏屍人》一直沒有開工，而這個短篇開序就一直躺在不負責專欄。
我很喜歡這篇，另外還有一篇《古怪醫院的黑暗買賣》，我也很喜歡。
今天怪物寫了一小段，慢寫中，所以不好意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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