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處理好了嗎，小芯？」豔麗的兵慈換上一襲白紅道袍，一手拿桃木劍一手持鈴，
鐺鐺晃起鈴來。楊芯與石原將她護在身後，全神戒備的看著前方、數十隻從醮壇跳下的紙
紮人。似乎是感應到大敵壓境，三座醮壇上的紙紮人竟然全數出動，想以數量優勢贏過這
三名驅魔道士。
時間是子時正，也就是夜晚11點整。雖然是來收妖除魔，楊芯還是穿得很流行，她點
頭回應兵慈：「操夢術已經施好了，只不過......嘻。」想到自己的巧思，縱然身處險地
，楊芯還是露出一抹頑皮的竊笑。只見一台SNG車停在外頭，車上五個人正呼呼大睡，每
個人表情都痛苦的很，似在做什麼噩夢。
──最討厭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媒體人了。為了行事方便，楊芯對大膽冒險團的五人
都施展了操夢術，讓他們先睡上一覺。只不過，作的夢不怎麼好就是了。
兵慈一向很了解師妹的性子，無奈的笑了笑，旋又整面肅容，說：「你們千萬要小心
。這些紙紮人身上附著許多低靈智的無形妖......竟然能影響這麼多小妖替祂殺人......
」
靈貓蔣公盤據在石原肩頭，看著前方的大軍骴牙裂嘴，背後的毛都拱了起來。石原悲
憫的說：「曾聽師父說過，厲鬼的怨氣夠劇的話，能夠吸引沒有形體的小妖替祂辦事，但
這數量真的太驚人了。祂心中的恨真的這麼多嗎？可憐的孩子......」
厲鬼與這些無形體小妖的關係，就像螞蟻與蚜蟲。若沒有怨氣的吸引讓它們憑依在有
形的物體上，它們基本就像個遊魂，是不會造成任何影響的。但給厲鬼吸引之後，它們就
可以附於「人形」的物體，替厲鬼殺更多人吸收更多怨氣、以提升厲鬼的實力。也因此坊
間傳說不要在家中放太多人形的玩偶，是確有其事的。
三人戒備之間，紙紮人已湧了上來。關二哥不愧是傳說武將，持起染血的青龍偃月刀
當先衝上，真有當年過五關的神威氣勢。「來了！小芯小原，我要持咒召喚神兵，麻煩你
們幫我護法！」兵慈站在一方畫滿符文的黃巾上，素手纖揚，將五面不同顏色的令旗射了
出去。令旗分成黃綠藍紅棕五色，分別對應金木水火土，在兵慈的手勁下分別插入地面，
正好可以連成一個五角形。
「知道了！」楊芯嬌喝一聲，一馬當先衝了出去，手持劍指夾著一道風符，在靈力的
催動之下，風符疾震，化出一道細長的風刃。「疾！」隨著楊芯叱聲，風刃已攻向關二哥
。關二哥知道厲害，拿起青龍偃月刀要擋，「唰」地偃月刀已給風刃斷成兩截。關二哥的
紅臉看不出表情，但應該還挺震驚的。楊芯劍指一劃，風刃又切過它的紙頸，瞬間將其首
級取下。
「敵方武將──關羽擊破！前輩真行！我們也不能落於人後囉。」石原模仿起某知名
電玩的台詞，強振精神笑說。他摸了摸蔣公的脖子，跟著單手結印，手上立時現出一道金
芒。金芒發散光華，附在蔣公瘦弱的身軀上，蔣公閉上一對貓眼，像沐浴在日月精華似的
。跟著牠猛然瞪眼，虎吼一聲縱下石原肩頭，落地時虎爪盤地，竟已變成一隻身長八尺、
渾身都是符文的白毛巨虎！模樣就與傳說四聖獸中的「白虎」無異。
與楊芯還有兵慈不同，石原對於咒術的天份不高，但與靈獸卻極有緣。也因此，師父
才傳他這道「喚靈四神咒」，讓他能藉由活物當媒介、召喚仙界聖獸下凡。但靈獸能力與
召喚者的靈力相關，石原修練尚淺，召喚出的白虎實力與白虎本尊完全無法相提並論。但
對付這些低靈智妖與一般厲鬼，確實也夠了。
「去吧皮卡丘......」看見白虎回頭瞪了他一眼，石原失笑說：「不對，是白虎大人
才對！使用十萬伏特！」白虎低吼了一聲，對這個笨蛋主人似乎挺惱怒，理都不太想理他
。白虎一躍上前，虎眸爆出精光，身上的符紋發亮，憑空出現一道法陣。跟著轟隆之聲響
起，金雷從法陣轟然劈出，一瞬就將六隻紙紮人電成炭紙。
另一邊，楊芯也大顯神威。數張風符隨風揚起，圍繞在她的身旁不住轉動，「疾，風
箭陣！」隨著她的嬌喝，風符很有默契地朝四面八方射出風箭，將好幾隻紙紮人給射倒。
同時，一隻穿著花袍、藍面長牙、背後插滿令旗看起來威風十足的紙紮神將揮刀縱落，刀
上邪芒大盛，朝楊芯疾斬而來。
楊芯不忙不亂，風符生風，讓她加速避開這一斬。那藍面神將還不及將砍入地面的紙
刀拔起，楊芯已欺身而上，手持風符對它一拍：「烈斬疾風咒！」唰──唰唰唰唰唰唰！
無數道刮骨烈風從藍面神將身後爆開，可憐的藍面神將被五馬分屍，紙糊的身軀不再有一
絲完好，造它的師傅看了一定會很心痛的。
該敬佩它們無畏的精神嗎？看著夥伴前仆後繼的被殺，還是有一隻騎虎仙翁飛身上前
，虎爪朝著楊芯後背劈下。騎虎仙翁顯然提升了士氣，三隻慘白著臉、衣服也作得不是很
精緻、一看就是小卒的紙紮人跟著衝上前來。背後危險在即，楊芯卻頭也不回，劍指一比
，圍繞在她身旁的風符又射出風箭，將紙老虎的虎爪射穿。同時她伸足飛踢，白色
Convers鞋底不知何時已貼上一張風符，在踢上騎虎仙翁的瞬間風芒爆射，將這作工精細
的紙仙人搗得稀爛。
身為姬水得意門徒，軒轅宗風咒法第一傳人，楊芯的實力絕對不容忽視。先前對上林
投姐時，她對小湘關心則亂，腦充血之下什麼也不多想，才不慎連自己都傷了。這種熱血
性格讓她吃了不少苦頭，可惜怎麼改也改不過來。
三隻紙紮小卒見領頭被殺，稍微愣了一愣。楊芯趁勢又以「風箭術」將他們射倒。石
原見楊芯氣勢如虹，笑說：「前輩在開無雙了，輸人不輸陣，用打雷絕招！」愛看動漫的
石原完全不顧白虎岔怒的眼神，把這神獸當成知名動畫中的黃色老鼠了，讓白虎好氣又無
奈。白虎仰天虎嘯，又是一道天雷轟落，將幾隻紙紮人瞬間秒殺。
遠遠看來，楊芯使風、白虎使雷，一人一獸就像風神雷神一樣，神威無敵，竟沒有半
隻紙紮人能夠欺近。一條紙紮龍見兵慈低眉閉眼，正誦念著什麼，手無寸鐵的石原則護在
她的陣前，直接朝二人飛了過去。一張口，吐出一團紅色的火球。
「嘩，還能噴火的！」石原見狀一驚，想不到來了隻高等的噴火龍。「直接攻擊訓練
師犯規啦！」石原哇哇大叫，竟有些手足無措。白虎見狀一個虎吼，轉身迴攻，伸爪將火
球拍散，但也燒得牠的爪子一片焦黑。白虎大怒，虎爪朝紙紮龍的身子拍下，將後者整個
拍在地上，張開血盆大口咬了上去。紙紮龍也不甘示弱的回咬，一龍一虎直接纏鬥起來。
石原鬆了一口氣，其他紙紮人見白虎出現空隙，全都湧了上來，往看似最弱的石原與
毫無防備的兵慈二人進擊。孫悟空金箍棒上泛著黑色邪氣，往石原迎棍痛劈。石原一聲大
喝，腰身一轉，站穩了弓箭步，一掌迴旋拍出，將金箍棒格開，一面唉唉叫：「痛死人了
！這紙棍打人怎麼這麼痛啊！」跟著步法錯落，化掌為拳，使出一招「遊龍擺尾」，正拳
擊中孫悟空的猴臉，打得他倒退了幾步。
「嘿，知道我的厲害了吧！」石原得意的笑著。雖然他不擅咒法，但體術可是一流的
，一手從小練起的八卦拳掌罕有敵手......如果是對人類來說的話吧。孫悟空紙糊的臉凹
皺下去，似乎挺憤怒的，連連又掃出了三棍，都朝石原要害打來。石原驚噫一聲，閃身躲
過，旁邊三太子、太白金星已搶攻上來，三太子手中的火尖槍竟朝兵慈迅速刺去。
「糟了！」石原大驚，顧不得自身安危，連忙遞出一掌將槍頭拍開。但他自身因此露
出空隙，腰身猛然一痛，已給孫悟空橫棍掃中。石原忍著痛不退開，拳眼朝上，狠往孫悟
空擊去，將這死猢猻給逼退開來。
但他一人畢竟勢薄，又有四隻紙紮人搶上，石原背後全是冷汗，暗叫不妙，大叫：「
白虎！快過來幫忙啊！」這邊白虎與紙紮龍滾成了一團，後者遍體鱗傷，已經沒幾處完好
，白虎也給它吐出的火球燒得皮毛一片焦黑，看起來挺狼狽的。這隻紙紮龍八成是這群小
妖中的Boss了。白虎憤怒狂吼，又蓄滿了天雷神力，憑空現出五道法陣，有道是──
五雷轟頂！
轟！五道金雷猛然轟落，將紙紮龍以及周遭孫悟空在內的十幾隻紙紮人直接電焦。這
一招大絕招極耗靈力，白虎氣喘吁吁，看起來有些疲倦。石原得救鬆了一大口氣，正想說
些輕鬆的話調笑一番，突地心底又是一驚──一隻不知打哪來的豬八戒手持九齒釘耙衝出
，一耙就往兵慈腦門下去！
石原大叫糟糕，但一時搶不上身，白虎也因施放絕招而有些遲緩，不及上前救駕。眼
見兵慈就要來個滅頂之災，不遠處的楊芯對這裡一直留了份心，手上持咒釋出靈力，一道
風矢迅速射了過來。
但是，風矢還未觸及豬八戒，便聽槍聲大作──碰碰碰碰碰碰！一連六槍，豬八戒身
上多了幾個彈孔，身子冒出灰煙，硫磺味散發出來。子彈的勁道將豬八戒擊退了數尺，雖
然不能傷到它，卻成功阻止它的攻擊。楊芯的風矢失去目標，直接朝後射去，刺入一株大
樹之中。
「媽的......這些鬼東西是怎樣？」只見柯青龍雙手持槍，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他
這時終於能理解署長的話了。這些怪物要是交給警方處理，恐怕只會讓同仁被盡情屠殺，
要消滅這些東西，不依靠軍隊或特種部隊的火力是辦不到的。
──原來警界與這些怪力亂神的傢伙一直都保有聯繫嗎？看著楊芯等人使出的法術，
還有那隻像從動物園跑出來、但卻會打雷的大老虎，他忽然明白署長本身也是這群「怪力
亂神」的一份子了。
那不是氣功，是他媽真的法術啊！
相比柯青龍的震驚，楊芯更是驚訝不已：「奇怪！他怎麼這麼快就醒過來了？」為了
柯青龍的安全著想，楊芯等人當然不會讓他跟來，出發前就對他使出了操夢術，讓他在星
巴克睡大覺（完全沒想到店員趕不走這瘟神時會是什麼感覺）。沒意外的話，操夢術應該
是萬無一失的啊？
石原見兵慈無恙鬆了口氣，哈哈大笑：「好啊，柯警官你也蠻罩的嘛！白虎！」不等
他下命令，白虎已經上前將豬八戒咬成廢紙。楊芯又擊殺了數隻紙紮人，但連續使用風術
，也讓她靈力迅速消耗，她開始感到氣力不濟，眼見紙紮人至少還有一半的數量沒清完，
忙喝道：「兵姐，還沒有好嗎？我有些支持不住了！」
石原見白虎也累得很了，又有七八隻紙紮人攻了上來，心裡也焦急起來。就在此時，
兵慈終於睜開眼睛，嬌喝道：「天靈靈，地靈靈，黃金疾疾如律令，神兵天將，聽我號令
！召來！」
只見以兵慈為中心，四周金光爆射，五行令旗無風自動，眾紙紮人直覺不妙，紛紛停
下腳步。金光很快地消褪，一班身著銀盔銀甲、手持神劍、面無表情的天兵天將憑空現身
。
兵慈呼了口氣，搖起鈴鐺，朗聲道：「軒轅宗兵慈，以黃帝之名，調兵遣將，五行令
旗為憑藉。我在此命道，眾神兵，眾天將，除魔斬妖，衛道眾生，疾！」
在她號令之下，神兵天將雙眼紛紛射出精光，為首的大將高舉長劍，喝道：「殺！」
眾神兵立馬上前，一劍一隻，斬紙紮人如切豆腐，極為順手。得神兵之助，楊芯收回了風
符，退回兵慈身旁，苦笑：「兵姐這招實在太方便了，每次看都好羨慕喔。」石原也哈哈
大笑：「對啊！不過我的白虎也很不賴啊，前輩不順便誇獎我一下。」
楊芯對他做了個俏皮的鬼臉：「是啊，白虎很棒，你很遜，嘻嘻！」石原大嘆口氣，
一臉吃到苦瓜的樣子說：「沒辦法啊！這裡只有我們兩個是正常人，哪比得上你們這兩位
仙女啊。對吧，柯大叔！」他笑嘻嘻的一手攬上剛走過來的柯青龍肩頭。柯青龍哼了一聲
，瞪了他一眼，石原吐吐舌識趣的將手放開。
「這些怪物真的是許小妹搞出來的嗎？她為什麼要害人？」柯青龍見兵慈專心控兵，
石原感覺又不太正經，便直接對楊芯詢問。楊芯抿著下唇，搖頭嘆息：「她......不是故
意的。變成厲鬼之後，靈性會完全喪失，人命對祂們而言，就像食物一樣......她真的不
是故意的。」說著，楊芯微感鼻酸，眼眶含淚。她實在看過太多這種事了，由衷的，為這
些厲鬼感到不捨。
柯青龍聞言沉下了臉，默然說不出話。他看著那群身泛金光，穿著古代盔甲的將士們
對上紙紮人軍團......這已經不是戰鬥，而是一面倒的屠殺了。這群天兵神將手起刀落就
解決掉紙紮人，後者完全沒有反擊能力，沒過多久，數十隻紙紮人已全數清空，滿地都是
它們殘破的軀體。
「神兵天將聽我令，起步回陣，疾！」兵慈心神全繫在控兵上頭，對外界彷若無聞。
她搖起鈴鐺，這群猛將整齊地回到陣前，由為首的將領點兵，兵將一共一十八位。這「請
神術」是姬水授予兵慈的不傳秘術，可以向天界遣兵調將，功力越高可調到越多神兵。兵
慈目前已可召喚出十八名，被石原戲稱為少林寺十八銅人，讓兵慈是哭笑不得。
紙紮人雖然全數都被解決了，但可不代表事情就這樣結束。軒轅宗三人神情益發凝重
，連一向嘻皮笑臉的石原都罕見的嚴肅起來。「要來了。」石原喃喃說道，前方一股不詳
的黑氣凝聚，帶著令人心驚膽顫的極深怨念。連柯青龍這種麻瓜都泛起雞皮疙瘩，臉色不
禁發白。
現場陰風大作，眾人彷彿聽到一道撕心裂肺的怒吼聲，黑氣越來越密集，形成龍捲風
狀，風中隱約見得一隻嬌小的身影。緊接著，一個面色慘白、披頭散髮的小女孩出現在眾
人眼前──
與祂對望的同時，眾人呼吸一凜，柯青龍更抽了好大好大的一口氣。小女孩一身紅衣
，但細看之下，才發現那並不是衣服，而是她全身皮開肉綻所流下的鮮血。她的表情令楊
芯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不是憤怒、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怨恨。一個十歲不到的
小女孩、竟然能散發出這麼濃烈可佈的恨意，她到底是受過什麼樣的待遇？楊芯心裡感到
強烈的酸楚，緊咬著下唇，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祂慘白的臉是身上唯一完好的地方，如果這是她死前的樣子，石原非常贊同柯青龍將
祂那獸父一槍斃命──這簡直不是人類幹得出的行為。祂眼白泛黑，嘴唇也是黑的，瞳仁
是鮮明的血紅。祂張大嘴巴，漆黑的牙齒像日本古代的婦女一般，一種又黏又稠的黑色體
液從祂口中流出，伴隨祂極高分貝的怒叫。
眾人心底都感到十分沉痛，話雖如此，仍得強打精神。只見紅衣小女孩將黑氣全都吸
入了自己體內，祂身上散發出無比濃烈的鬼氣，在令人心驚肉顫的尖叫聲中，鬼爪已朝眾
人飛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