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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太陽,同一片天空,跟著風的孩子從海面上吹拂而過,來到了距台灣萬里之遙
的土地。
灰色的雲,青色的石磚路。
耶路撒冷,聖城。
歷史悠久的它,在許多人心中都有著非比尋常的重大意義,三大天啟宗教,基督教、
猶太教、回教皆以此地為聖所,為此,翻開有關它的歷史,上頭斑斑點點的,都是犧牲者
的血跡。
佔領者不斷易位,時至今日,該地的政局穩定了下來,成了一個強烈對比的都市,各
個宗教、民族的人齊聚於此,和平,卻又有所歧異地在同一城中生活著。
石磚路,在路旁的露天咖啡座上,坐著一對外貌出眾的男女。
男的樣貌英挺,穿著全黑,用黑色的頭巾紮起滿頭白髮,黑色皮外套下僅穿著一件貼
身的黑色背心,精壯的肌肉讓衣服鼓脹隆起;女的留著一頭黑亮長直髮,俐落的綁成一束
馬尾,面容姣好,穿著顯眼的白襯衫與赭紅皮褲,雖然沒有一絲裸露,誘人的身材曲線卻
仍令人產生無限遐思。
「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好。」睿穎手中拿著一顆大紅色的蘋果,咬下,一臉不悅的喃喃
自語。
「都跟到這裡了,你少囉唆。」藝齡翹著修長的美腿,手裡捧著一本雜誌,假裝觀看
,其實一直在留意周遭動靜。「真奇怪,為什麼不管我們走到哪,路人的視線都會盯著我
們看?」
耶路撒冷中有許多受到管制的地方,要經過搜查盤檢,DMC的徽章能令兩人在城市裡
穿梭自如,然而不知為何,不管他們走到哪,人們的目光都緊緊跟隨著他們。
「大概是看妳漂亮吧。」睿穎淡淡的說。
「胡、胡說八道。」藝齡嘴裡罵道,臉卻忽地漲得通紅,抬頭偷看睿穎的神情,卻見
他根本沒看著自己,而是側過頭,神情漠然的盯著不遠街角,「目標」的所在位置,才明
白他的話並沒有任何挑弄意味,只是單純的隨口臆測。
她吸了一口氣,讓情緒鎮定下來,又說:「我們得解決這個現象,不然遲早會被他發
現。」
其實理由很簡單,雖然他們的打扮並不算特別,但在氣溫不到十度的這座城市,穿著
這種輕便服裝外出的,除了他們外,整個耶路撒冷恐怕找不到第三個。
而缺乏生活常識的兩人直到現在還是沒發現,自己的單薄衣著是多麼引人側目。
「那就別跟了吧,我真的覺得這樣不好,純一來這裡自有他的理由,我們不應該窺探
他的隱私。」
「喂,當初是你說擔心他,我們才跟來的吧。」藝齡瞪了他一眼,她今天休假,卻被
睿穎這出乎意料的訪客請了出門。
「可是我看他現在看起來很好,應該沒有必要跟下去了。」睿穎將吃剩的蘋果核反手
拋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既然都跟到這裡了,至少要知道他到底跑來這裡幹嘛。」藝齡堅持。
「好吧。」睿穎聳聳肩,他突然覺得藝齡跟她妹妹楷涵還是很像的,至少在固執這方
面完全不相上下。
話說,兩人之所以會當起超不稱職的跟蹤狂,是有原因的,事情要從莫約半個月前說
起——
8
在村老闆離去後,純一的情緒一直很低落,雖然他表面上還是嘻嘻哈哈的,但睿穎感
覺得出來,他不過是在強顏歡笑──平常的他,應該更欠打、更找死才對。
這情況持續了一陣子,直到昨天晚上,純一在沒有告知睿穎的情況下,自己帶著一些
簡單的行李出門,卻在門口撞見剛好外出慢跑回家的睿穎。
「你要出去?」汗流浹背的睿穎除下連帽外套的兜帽。
「嗯。」純一點點頭,「我後天才會回來。」
「喔。」
簡短的對話完畢,純一就這樣拎著行李消失在電梯前。
不對勁,這傢伙今天特別不對勁,居然連一句大便話都沒說。
睿穎納悶著,開了門,走進家裡。
「睿穎哥睿穎哥!」小悉一臉驚恐的湊了上來。
「怎麼了?」
「純一哥好奇怪!他剛剛摸我的頭,叫我要乖乖的,不要惡作劇惹人生氣。」小悉驚
魂未定,「嚇死我了,剛剛那個真的是純一哥嗎?他是不是吃錯藥了?」
的確,平常純一都是負責帶壞小悉,說出這種話實在太不尋常了。
「亞芸呢?」睿穎邊聽邊進浴室,進行簡單的梳洗。
「羊姐去找齡姐了,好像有事。」小悉盤起一雙小短腿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喀鏘。」浴室的門開了,沖去一身汗的睿穎回到房間,換了套衣服,收拾好簡單的
行李。
「你也要出去?」小悉歪頭問。
「嗯,我後天回來,冰箱裡還有菜,記得熱來吃。」背著背包,睿穎邊穿鞋邊叮嚀。
「嗯嗯,好。」小悉點點頭,目送睿穎消失在門口。
他沒有問睿穎要去哪,因為他知道,通常睿穎沒有說的時候,就是代表不准他跟。
「嘿嘿。」小悉嘴角揚起了一抹奸笑,模樣像極了純一。
小朋友也有小朋友的玩法,難得的假日,怎麼可以讓樂趣溜走呢?
9
此時,純一就在對面街角,用當地語言正在和一家路邊攤的大鬍子老闆說些什麼,睿
穎聽不懂,但感覺似乎像是在問他一些當地軼聞。
「呼,終於找到你們了。」頂著一頭蓬鬆捲髮的亞芸氣喘吁吁的來到咖啡座旁,她捧
著一黑一紅兩件大衣,身材嬌小的她看上去幾乎要被手裡的負擔壓垮。
「喏,我剛剛跑去買這個,你們快穿起來吧。」她將手中的大衣分別遞給睿穎和藝齡
。
「我不冷。」睿穎搖搖頭。
「學長,不是冷不冷的問題,現在氣溫不到十度,你們穿這樣太顯眼了。」亞芸溫柔
的叮囑。
睿穎和藝齡恍然大悟,接過大衣穿上。
「很合身呢。」藝齡站起身,轉了一圈,衣服正好是她喜歡的款式。「謝謝妳。」
藝齡因為亞芸的貼心露出難得的微笑,她一向很喜歡亞芸,也很羨慕她的溫柔體貼─
─那是自己想學,卻怎麼也學不來的東西。
其實本來睿穎是想找亞芸來幫忙,藝齡只是順道跟來的,雖然亞芸不擅長打鬥,但她
的臉蛋親和可人,再加上口才與特殊能力,讓她非常適合進行如談判、跟蹤等特別行動。
「純一有什麼特別的行動嗎?」亞芸問道。
「目前沒有。」睿穎搖搖頭。
「這樣啊……」亞芸忽然低聲驚呼:「啊!他往前走了。」
「我們也走吧。」睿穎站起身。
「等等喔。」亞芸閉上眼,雙手併攏做祈禱狀。
「羊雲──不顯眼!」
淡淡的霧氣從她的指縫間流出,擴散開來,如薄紗般在三人身邊環繞,頓時將三人的
存在感削減不少。
亞芸有一半妖怪「澎澎羊」的血統,這種求自保的障眼法是她的拿手好戲,法術施畢
,三人互看了一眼,點點頭,跟上純一的腳步。
……
「嗚,兔子,我們這樣真的沒關係喵?」
睿穎等三人走後,小悉和安亞從方才睿穎丟蘋果核的垃圾桶後探出頭來。
小悉壓低聲音道:「放心吧,他們不會發現的。妳不覺得很好玩嗎?」
「是很好玩沒錯。」安亞點點頭。「好刺激喵。」
「那就對哩!走吧!」
「嗯喵!」
肩並著肩,兩顆小腦袋又慢慢縮了下去。
10
沿著蜿蜒的街道向前走,目光掃過一個又一個街邊的招牌,斑駁的建築、翠綠攀索的
藤蔓,一切的一切,都令純一感到陌生又熟悉。
千年前的記憶化作浮光掠影,和當下的時空在他的眼前重合,令他的神識為之迷亂。
好久好久了。
純一順著記憶裡的方向尋走,偶爾走到死路,便隨性的拐彎,一路朝著聖殿山的方向
行走。
聖殿山,猶太教最神聖的地方,同時也是傳說中回教的穆罕默德夜行登霄的地方。耶
路撒冷聖殿就位於此處,純一繞過了猶太教徒群聚祈禱的「哭牆」和眾回教徒參拜的圓頂
清真寺,來到了一旁的阿克薩清真寺前。
斑白磚瓦,散發莊嚴肅穆的氣息,站在寺廟看來有些殘破的大門前,純一喃喃自語。
「所羅門啊,我回來了。」
當年,他和其他的八個人一起,在這寺院的一角起誓,儘管後來有人背叛、有人犯罪
,但那個當下,所有人都擁抱著同樣的理想。
純一閉上了眼,思緒穿越遲到了的千年,回到了那天——
11
「欸欸,兔子。」
「怎哩?」
「我覺得有點不好玩喵。」
「為什麼?」
「他喵都不動,不好玩。」
「也是啦,不知道純一哥呆呆站在那邊幹嘛。睿穎哥他們好像也沒有跟他接觸的打算
,真奇怪……算哩,反正我們繼續看下去就對哩,一定會有事情發生的。」
「好……啊!睿穎大喵他喵好像有動作了!」
「好!我們靠近一點看。」
***
「啊啊,好無聊啊,那個蠢蛋在發什麼呆啊?真想衝上去揍他一頓。」亞芸打了個呵
欠。
睿穎和藝齡一臉錯愕的看著她。
聽到亞芸說出這種話,就像看到一隻羊大啖老虎肉一樣令人驚訝。
亞芸睜開微瞇的眼,看到兩人的神情,帶著親切的微笑補上一句:「如果愛麗卡在的
話一定會這樣說。」
「嗯,是啊。」睿穎暗暗鬆了一口氣,點點頭。
三人就躲在純一身後不遠的一道半坍石牆後,很有耐心的等待純一的下一步行動,他
來到這後只說了一句話,然後就陷入了沉思中。
「不過,他也發呆真久,我看那兩個小鬼頭都等到不耐煩了。」藝齡的眼角瞥向一旁
。
在一片石製的古建築區中,突兀的出現了兩團小小樹叢,翠綠的顏色在一片白灰基底
的背景中格外顯眼。
「他們兩個真是有夠可愛呢。」亞芸歪頭,憐愛的微笑。
「真是有夠丟臉,我不記得有敎他們這種蹩腳偽裝法啊。」藝齡無奈的揉著眉心。
「有什麼關係呢,小孩子就是這樣嘛,八成是從電視上學來的。」亞芸笑瞇瞇的看著
兩團不斷祟動的小樹叢。
「嗯……到底該不該用?」睿穎自言自語。
「什麼東西該不該用?」藝齡問。
「它從純一到達這裡以後,就一直發燙。」睿穎說著,從口袋中取出了一支鋼筆。
鋼筆式樣典雅,筆身周遭發出一陣陣的純白光芒。
這支鋼筆裡頭,寄宿著睿穎舊情人的靈魂碎片,她叫楷涵,是藝齡的雙胞胎妹妹,同
時也是亞芸的知交好友,於兩年前意外去世。
通常睿穎提起這支鋼筆時,都會直接用「楷涵」來稱呼它,但顧及到藝齡和亞芸的心
情,他並沒有在兩人面前這樣叫。
看著筆身散發的淨白光輝,亞芸問道:「通常它像這樣發光代表什麼意思?」
「代表它接收到了足以讓它寫成故事的意念。」睿穎道:「看來,這附近似乎有什麼
『人』有話想說。」
「那就用啊,說不定跟純一有關。」藝齡神情複雜的看著宿魂筆,往石牆上一靠,優
雅的身體曲線展露無疑。
雖然因為關心純一而跟蹤他,但確定他沒事了後,睿穎真的不想再繼續窺探下去。可
是──
他看向手中的筆,它一陣陣正發出無比熾亮的純白──那模樣,就好像亟欲傾吐某些
事情。
「好吧。」睿穎從懷中拿出了幾張摺好的白紙,攤開,將筆置於其上。宿魂筆被白光
帶動,自行書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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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阿XD今天太晚回家了,所以遲了點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