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軍官屍體
當時的錢叔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突然望見這具詭異的屍體,心裡難免
慌亂,但隨即被好奇心遮掩過去,心中登時起了幾個疑問,這人究竟是誰?
他為什麼會死在這裡?先前挖掘洞穴的先遣隊員怎麼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當人一旦有了好奇,恐懼感便消了大半,於是錢叔端起槍,小心地挨到
那屍體旁,頭燈照射到屍體身上的綠色大衣時,這才發覺那是件早已破爛的
迷彩夾克,肩上掛著象徵少尉的肩章,看來生前是個軍官。
而錢叔一瞧見那身軍裝,心底的疑慮頓時解開了許多。
原來,根據錢叔和賈爺近幾個月來的研究,他們察覺陰符字碑有相當高
的機率埋藏在虎井沉城底下,但一直缺乏可靠的佐證,直到賈爺得到一位當
地的友人提供消息,說明政府曾在一九八零年代初期,秘密在虎井嶼底下興
建一道大型的建築工事,但是這項工事極少人知情,也不曾在任何正式的公
文中提起,因此究竟在蓋些什麼玩意也沒人清楚,只透過當時在週遭海域捕
魚的漁民們憑空臆測,甚至一度傳成政府要在海底挖一條通往大陸的隧道,
藉此完成光復大陸的任務,還在當地成為茶餘飯後瞎扯的話題。
消息被錢叔和賈爺知道後,他們一致認為政府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尋找
陰符字碑,才會花費這麼大的心力,但這也只是推測而已,如今親眼見到這
具軍官屍體,也就代表他們的消息來源並沒有錯誤,在那個尚未解嚴的封閉
年代,平靜的海面下,藏著一個不可告人的巨大秘密!
錢叔越想越興奮,但他沒忘目前首要的工作是調查地道滲水的情況,若
問題一直沒有解決,就算告訴你陰符字碑確切的位置也沒用。
他向身後的陸老白低聲說了幾句,陸老白立刻點頭,轉身向後方的探險
隊員打個手勢,不到一分鐘,就傳來一組簡易的潛水面罩。
錢叔皺著眉:「我不是說兩組嗎?怎麼只來一個。」
「大哥,讓我下去看看吧,你留在上頭給我做個照應也好。」話還沒說
完,那潛水面罩已經套在他那頭白髮上,轉亮手電筒,半個身子泡進海水中。
錢叔明白自己拗不過他,只好再三叮嚀千萬小心,若有問題立刻回報,
別逞匹夫之勇,陸老白笑了笑,翻身就沉入積水。
他的水性極佳,一個蹬腳和划手,就從那具軍官屍體邊滑過,頃刻消失
在積水深處。
錢叔打起燈光,蹲在邊上,心中默默盤算著,由於陸老白身上並無裝備
任何氧氣鋼瓶,頂多支撐個一兩分鐘就算了不起了,於是他緊盯著手錶,深
怕萬一出了差錯,還來得及下水救援。
時間約莫過了五十秒左右,底下連個手電筒光都沒出現,這時錢叔不禁
開始感到焦慮,望著眼前的積水發愁。
結果這一瞧,錢叔整個人一怔,水底空蕩蕩的,不僅沒見著陸老白,那
具軍官屍體也無端消失了。
「要命!出事了。」錢叔驚呼出聲,隨手將身上的裝備一解,就打算跳
入積水救人。此刻一直在後方跟隨的熊進海和馬澗聽見叫聲,也立刻鑽到旁
邊。
「錢九萬,現在是什麼情況?」熊進海一臉嚴肅問道。
錢叔強忍情緒,簡短解釋事情的經過,就當他指向積水深處時,整個人
頭皮一炸,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
那具軍官屍體又出現了,沉在礁石底部,破敗的四肢隨著水波晃動。
「不對勁,這具屍體怎……怎麼又跑出來了!」錢叔心中大駭,舉起槍
就想給它幾發,但隨即轉念一想,剛下地沒多久就開槍,後方眾多的隊員們
不免心生恐慌,於是隨手從地底搬起一塊臉盆大小的石塊,狠狠往下砸去!
石塊入水,「噗通」一聲,掀起一道不小的白色水花,濺得錢叔三人滿
身濕,而沉重的石塊不偏不倚地落在軍官屍體胸口,將它牢牢壓在積水底部
,看樣子那具屍體想跑也跑不了。
「莫非真給我們遇上了屍變?」熊進海那大塊頭疑惑道,但眼神一點也
不害怕,反而透露了些許興奮。「來來來!有什麼妖魔鬼怪盡管上來,一直
憋在這個地道裡悶得厲害,正好給我舒展身子骨。」
「不對,屍體都給海水泡成這副德性,骨頭都爛透了,絕對不會是屍變
。」一旁的馬澗彎腰望著積水,突然「咦」一聲,又撿起一塊石子,猛力朝
水裡扔去,當落到軍官屍體邊時,水中忽然有數顆大小不一的氣泡直線往上
升。
在那一瞬間,三人同時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積水底下還有個空間,也許
陸老白現在就在裡頭!
熊進海和馬澗兩人交換了眼神,才正準備入水救人時,錢叔已經把身上
的槍支隨手拋下,立刻躍進積水中,冰涼的海水襲遍全身,凍得他渾身肌肉
發顫,但也只能咬著牙,奮力游到那具屍體旁。
就當錢叔距離積水底部不到一尺時,發現屍體下方有道生滿褐色鐵鏽的
閘門,邊緣有道新刮痕,而適才自己隨手扔下大石就壓在軍官胸口上面,大
石與屍體的重量就這樣牢牢壓著閘門,若不是馬澗眼尖,運用巧勁將屍體打
偏,怎樣也無法發現屍體下方有道門。
錢叔想到這,心中不免暗驚,莫非底下的閘門原本就是開啟的,而軍官
屍體這些年來就這樣順著水流被吸引進去,又被排出來,正常至極,我卻將
它視為鬼怪?
這樣說來,陸老白鑽進閘門後,很有可能因為自己隨手的一擲,而被大
石困在閘門底下出不來!
此刻也顧忌了不太多,錢叔馬上將屍體和大石推開,屍體承受不了力量
,身軀從中裂開來,原本脆弱的頸部也被折斷,一顆慘白的頭顱就在水中漂
來漂去,煞是可怖。他將閘門上頭的障礙物皆清除後,扳住邊緣,用力一掀
,果然見到裡頭有個可容納一人通行的人工通道,看似拿來排水之用,而氣
泡就從幽幽深處冒出。
此刻錢叔估計自己還可憋氣一段時間,想到陸老白已經下水超過三分鐘
了,急忙縮起身子,就朝排水道游去。
隨著時間分秒的進展,錢叔一顆心便懸吊著,緊張到無暇顧慮自身的安
危,約略數十公尺後,原本朝下的排水道陡然一變,往上多出了兩條岔路,
此刻錢叔肺中的氣已所剩無幾,往回游已是不可能的,只好硬著頭皮,選了
右側那條牆上嵌有鐵質把柄的通道,一格一格向上爬去,等到達盡頭時,錢
叔已經瀕臨極限,視線開始模糊,眼前一切像是雪花般舞動,這時忽然給他
摸到塊凸起物,彷彿是一扇小門。
錢叔心中大喜,對準了方位,凝聚全身的力量奮力一撞,結果那扇小門
紋絲不動,自己反到痛個半死,他不死心地朝門邊摸去,卻愣住了。
「真是天要亡我,這道門居然給焊得死死的!」錢叔心中絕望,僅剩的
一口氣嚥下,兩眼一翻,就要昏死過去。
就在此刻,忽然有道影子從旁邊閃過,一塊不知名的玩意就往他的臉上
襲來,但錢叔已無抵抗的力量。
「就讓它去吧,反正橫豎也是死,被打死還算乾脆一些。」他心想。
只感覺有種硬物朝自己的嘴巴撞來,錢叔雖然已經坦然面對,但下意識
仍不自主地掙扎,身體自然地張嘴想吸氣,結果這一吸,雖然混雜了許多鹹
鹹的海水,不可思議地,還帶著氣體!
錢叔迷迷糊糊地張開眼,仔細一瞧,發覺自己嘴中居然咬著一個呼吸器
,蜿蜒的管線延伸至正前方一個壯碩的人影上。
原來,那人正是熊進海,他見著錢叔什麼裝備都沒帶,就急著下水救人
,趕緊向身後的隊伍要了氧氣鋼瓶,憑藉著在海軍陸戰隊磨練出的泳技,一
直跟隨在錢叔後方,直到發現錢叔已經堅持不住,立刻伸出援手。
之後的路程便是由熊進海拉著錢叔前進,他們回到不久前經過的岔路口
,立刻見到左側通道竄出個體態修長的人影,那是馬澗,他對二人打個手勢
,示意跟在他後頭,頭也不回地又游回去。
也許只有三十秒左右,但感覺起來卻有一個小時那麼長,只感覺頭頂忽
然起了波光,猛然一抬頭,錢叔離開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氣著,「咳……
咳!咳!媽的,還好有你在,不然就歸西了!」這時,他忽然想起陸老白仍
下落不明,吃力地爬到岸上張望著。
「錢九萬,他在這。」馬澗拿手電筒揮揮,藉著燈光,發覺這裡已經不
是粗糙的地洞,而是間修築整齊的房間,周圍有許多大型機具,看似用來抽
水,很明顯地,他們已經進入了虎井沉城下方的地下碉堡了。
錢叔立刻看向馬澗的位置,發覺陸老白正斜靠在牆邊,嘴唇有些泛白,
但仍對他招招手,看起來經過了一番折騰,所幸無大礙。
就當錢叔走向他們後,忽然見到地上居然趴著兩個身穿登山裝的男子,
裝備與其他隊伍成員無異,一位雙眼暴凸,臉頰灰白,一動也不動的躺著,
看來已經死去了,而另一位穿著深藍色風衣的人,面部朝下,看不清他的相
貌,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們倆是我們隊上的人嗎?怎麼會死在這?」錢叔發覺陸老白平安,
神情已輕鬆許多,但身為領隊,見到自己的隊員死於非命,難免開心不起來。
「這回的隊員大都是各地招募來的,人數又多,彼此間不熟很正常,我
雖然沒見過這兩位,但從裝備來看,我猜想他們應該是挖掘地道的先行人員
,可是奇怪,按理說他們應該會在地道中,怎麼會直接進入碉堡裡頭?」馬
澗一手撐著下巴,彎腰檢視地上兩位隊員的裝備。
「不管了,死者為大,念在同行一場,大夥先將他們安放在一旁,趴在
這濕冷的地上怪悲情的。」熊進海說完便伸手去拉那穿著深藍色風衣的人,
就在他觸碰到屍體時,那屍體的手指頓時抽動了一下,嚇得熊進海往後直跳
三步,大罵道:「操他娘的,這下真給我們碰上屍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