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沙漠嬰影
我們走上舞台，鄭老望著安娜和辛達兩人默念一些字句，他的右手在他們面前
比劃，但沒有什麼好轉的跡象。
艾迪生則安慰著痛徹心扉的我，我懊悔地垂著胸膛，回想下午才答應袋鼠要好
好保護她，可是話說不到一天，我的承諾就瓦解了……
「你們……」鄭老向我們招手，艾迪生搭著我肩走去，鄭老說：「原諒我以前
對小教堂的事情說謊，它不為人知的恐怖事蹟在我實習後，和校方一齊隱瞞了數十
年。」
「老師，這書……是充滿了詛咒？有惡靈附著？」艾迪生握緊那古書，神情怪
異。
鄭老搖頭道：「我不清楚，據我得知的消息，早在學校建立前，它和小教堂就
存在幾百年了……」
「為什麼老師你會知道它？」艾迪生問道。
「因為……」鄭老才說兩個字，便讓我打斷，情緒失落的我說：「因為這齣戲
四十年前的戲劇社學生演過……」
鄭老點頭，艾迪生錯愕道：「黑筆你知道！」
「是的，我和袋鼠一心對小教堂的神秘追根究底，隨處探索、推論出一點皮毛
罷了。」我自責道：「知道再多又怎樣，卻輕忽它的邪惡啊！」
我垂下頭，失去袋鼠的我意亂心煩。
「楊同學請冷靜聽我訴說，也許他們還有救……」鄭老語氣心平氣和，他侃侃
道來：「那時我還在這學校讀書，與同學參加一場學長姐的表演，地點就是小教堂
，我們滿心歡喜坐在台下欣賞戲劇上演，過程中，這表演很樸素，沒有造景、沒有
道具、也沒戲服穿，台下的人群只能靠著演員的台詞推敲劇情，整體而言很無趣，
但演員們很投入在表演上，最後，當大家逐漸鼓譟、議論紛紛時，一位女演員唸出
了一個名字……」
「她的名字。」我眼睛為一亮，心想：「愛莎的妹妹……那嬰兒、那魔鬼。」
「噓……別說出口。」鄭老摀住打開古書看的艾迪生的嘴，他續說：「眨眼間
燈光全熄，我們聽到嬰兒的哭聲，邪惡的力量瀰漫著小教堂，許多人嚇得往外跑，
幾位觀戲的神父不約而同衝上舞台，我和朋友躲在椅背後偷瞄，聽到有演員說跳井
什麼的，驚慌失措的神父們來不及拯救他們，我看幾位演員原地凌空一跳，竟穿越
地面無聲無息不見了……後來校方徹夜調查和下封口令，於小教堂兩百公尺外的樹
林找回了一個神智不清的演員，他的室友證實他常出門排練有參與演出，然而實際
表演的時候舞台上並沒有他本人……」
「沒出現的演員……」我聯想到她，心碎道：「袋鼠……」
「在神父們關切他後，問出一些話，他們是照一本藏在小教堂的劇本演的，演
戲的人途中會看見幻象，如臨實境，全然的入戲啊……」鄭老瞪著古書，說道：「
神父們的結論是要封印這個地方，原因一是這戲劇散發的邪念太強大，他們束手無
策，二來是搜尋不到劇本的下落……沒預料到過了幾十年，我以為平息的邪靈又…
…我疏忽了。」
「入戲……怪不得安娜演得那麼生動。」艾迪生說出我內心的話，我們看著站
了老久依然無動於衷的安娜、辛達，我心想：「鄭老進來後，天氣回復正常，轉涼
了……這劇本真的太可怕，劇情的氣候環境身為局外人的我都能體會到，咦？局外
人……」
「老師，你說演戲的人才會入戲，可我和袋鼠沒出場啊，為什麼她會……」我
問道。
臉色凝重的艾迪生重新看完了古書，他幫鄭老解答，說道：「我想……她出場
了。」
「嗯？」我一臉困惑。
「黑筆，你忘了嗎？這是一本以愛莎觀點寫得劇本……說不定黑蠍子潛伏其周
圍很久了，若是……流沙是它弄得，一切也說得通了。」艾迪生解釋道。
「不……」我倍感心痛。
「看他們兩位……」鄭老疼惜著安娜和辛達，他說：「我剛被它阻在門外，施
行了驅魔的儀式，可能傷到那邪靈中斷他們的演出，使得兩人魂不附體，想救他們
和戴同學勢必要有人進去海市蜃樓中令他們清醒過來。」
「我、我去！」我自告奮勇，為了救出袋鼠我義無反顧。
艾迪生握著我手打氣，他說：「黑筆拜託你了，只有你行。」
我問道：「學長你不一起嗎？」
「這戲，不是每個人都能演。」艾迪生翻開古書的第二頁說道：「你看。」
古書的頁面上，角色頭像原本是屬於學長姊的外貌，如今在我們演出後，全部
變成安娜、辛達以及我臉的素描，而毒蠍子依舊是毒蠍子，那強褓也是……但寫上
了名字。
我心想：「那邪靈挑上我嗎？」
「詭異的不只這樣。」艾迪生持續翻頁，他惶恐道：「黑筆你是對的，它多了
好幾頁情節，安娜她們越演得深入，古書的劇情便隨之顯現，一頁頁實況更新，現
在最新的進度是……他們在等你。」
「等我？」我問。
「門外的敲門聲，有一個人影走來走去……是人吧？戴了頂帽子的傢伙。」艾
迪生唸出古書內容，他說：「看愛莎的敘述明顯是你，我猜老師的闖入及時救了你
一劫，你沒入戲，因此他們演不下去。」
鄭老同意道：「嗯，這是個絕佳的大好機會，楊同學，秉持你的意念，堅定你
的意志，去演場好戲救他們……和你的心上人，來，這給你。」
鄭老從他頸上拿下一條年代久遠的十字架項鍊，他替我祈福、禱告，然後將項
鍊掛在我脖子，我感激地道謝他，鄭老說：「它會守護你，避免你心靈入戲。」
「黑筆。」艾迪生張手緊抱我，他說：「這次，你是主角，務必救出大家！」
「我會的。」我允諾。
接著鄭老和艾迪生走下舞台，留我和安娜、辛達，我吞嚥，肩負重責大任的我
壓力油然而生。
「你入戲後，我和鄭老可能影響不了你，只可以看著古書注意你的一舉一動，
你千萬小心。」艾迪生關心道。
我點頭。
「楊同學。」鄭老仰頭對我說：「解救他們的方法雖然有點殘忍，但……煩請
針對嬰兒，邪靈最喜歡化身為純真又無害的形象來蠱惑人心，當時的神父們便稱那
古書的邪靈為……」
”沙漠嬰影”
「沙漠，嬰影……」我嘀咕，那黑暗中，強褓裡的魔爪歷歷在目。
「屆時，你……不要心軟下不了手。」鄭老話中有話。
我摸著胸前的十字架，心想：「即使裝成嬰兒模樣，魔鬼仍舊是魔鬼，我會想
辦法除掉它。」
下定了決心，我轉身面向安娜和辛達，我們保持距離，假想我與他們之間隔著
半棟房屋，我假裝敲門，說道：「有人在裡面嗎？我來借宿一晚，外面風沙太大了
。」
但是安娜和辛達沒有任何表示，他們發呆著。
「我要怎麼入戲啊？」我煩惱道。
此時台下的艾迪生喊道：「黑筆，試試看名字，名字是關鍵。」
「哦！有道理。」我自報姓名，重複道：「有人在裡面嗎？我、我是商隊的頭
領，安東尼，我來借宿一晚，外面風沙太大了。」
豈料我話一講完，面前悄然現形一間坑坑洞洞的破屋子，半透明的它顏色開始
加深，我漸漸看不到屋內的安娜和辛達，視野也暗了不少，腳踩的地面已積了一層
沙石。
我低頭看著自己，我的服裝變得寬鬆，一件厚大衣和素色垮褲，刺骨的寒風夾
雜沙礫一陣陣吹來，使我灰頭土臉，我趕緊摀著臉抵禦風沙。
「是商隊的人……」我隱約聽到屋內有人在談論我。
我摸著門不可置信，小教堂的天花板幻化成黑夜星空，我所在的場景是枯寂的
大荒漠，我分不清東南西北，即便曉得自己在演戲，但感官都被邪靈的幻覺操控，
台上台下在哪我都無法拿捏。
「這觸感好真實……」我訝異道。
「父親讓他進來吧，商隊的人肯定熟悉路況，請他帶我們離開這片沙漠到城市
吧。」我偷聽安娜和辛達的對話。
砰！砰！這次穩紮穩打的敲在門上，我冷得打哆嗦，不太能適應外頭狂暴的風
沙，想盡快進屋。
我喊道：「開個門吧，外面天氣很差啊！」
「來了，我點燭光。」辛達的聲音。
嘎……木門半開，他側頭看我，一身白色長袍的辛達滿臉落腮鬍，不仔細看差
點認不出他來。
「辛達？」我要走進門時，他一手攔住了我，他左右觀望提防著，他問：「什
麼辛達？」
「呃……抱歉我認錯人，你是朗尼。」我說，心想：「他們入戲太深了。」
「咦？你為何知道我名字？」朗尼吃驚道。
「沒、沒事，當我沒說。」我搖手道，尋思：「不行，我得演的稱職，否則給
邪靈發現我是假入戲就不妙了。」
朗尼神色匪夷所思，他問：「你是商隊頭領？怎麼只有一個人？」
「嗯……果真是磨練我的臨場反應啊。」我心想，靈機一動，說道：「我的商
隊遇到大流沙，同伴逃的逃，死的死，大家都走失了……我的貨物，唉……」
我嘆氣，故意表現出鬱鬱寡歡的面容，看過古書的我了解他們人物的性格，優
柔寡斷的朗尼很快便上當，他說：「喔……和我們遭遇好像，好吧……同是天涯淪
落人。」
朗尼敞開門，請我入屋休憩，我剛踏進一隻腳，目光就被坐在屋子角落的安娜
吸引，她彎著腿輕聲道：「先生，等一下。」
朗尼一聽女兒的話即制止我前進，我看著貌美如花的安娜，她穿著一件水藍色
的亮麗長裙，中間繡上金色花邊，她不慌不忙地遮上面紗，纖纖細手掛了數條金環
、寶石，她的耳環和額頭墜飾也敲擊出清脆聲音。
看到快流口水的我心想：「愛莎的神秘美感不輸女老師的狂野性感吶。」
「父親你太謹慎了，我相信頭領先生是好人。」演愛莎的安娜臉上僅露一雙媚
眼，她歡迎道：「請進……先生，你的帽子掉了。」
「哦。」我見門外地上有頂暗紅色軟帽，彎身撿起它戴上，我揚起嘴角走入屋
內，正式成為這戲中的一員——商隊頭領，安東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