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燦本來還想指望依靠佳薇,能在凱蒂發酒瘋時出手協助幫忙,
可是現在很明顯的,佳薇絕對會比凱蒂還要先一步就失去控制。
在夜店這種人類與非人都大量聚集的半密閉式場所,
不論凱蒂或佳薇其中哪一個先失去了控制,
所將造成的任何後果,肯定都會是難以想像的傷亡慘劇。
更不用說現在兩名式神,都已經處在了隨時會掙脫控管一觸即發的危險邊緣,
如果繼續放任不管的話,眼前這歌舞昇平觥籌交錯的歡樂景象,
恐怕很快就要化為烏有血流成河。
「佳薇,對不起了。」明燦咬牙。
雖然很不喜歡,也不擅長用這種強制性的手段解決問題,
但是為了不要造成傷亡跟災害,明燦也只有發揮出主人應有的特權才能控制情況。
「厲鬼佳薇,從屬於我的式神,我命令妳,立刻回到我的身邊沉眠。」
明燦隔空聚精會神的盯著佳薇,奮力在腦海中下達指令。
感應到契約發揮力量的憤怒佳薇,
蠻橫不肯合作的痛苦扭動著火焰似的赤紅身軀,
還目眥欲裂的睜大了正湧出汩汩血淚的憎恨雙眼,
咬牙切齒的對著明燦露出猙獰兇殘的恐怖恫嚇。
「佳薇,身為擁有妳一切自由與權力的絕對主人,妳無法反抗我的言語。
我以永恆的契約之名命令妳,現在就回到我的身邊沉眠!」
明燦痛苦萬分的不停增強著腦中運轉作用的力量,感覺到頭殼裡面的核心溫度,
正在因為佳薇的固執反抗,而不停快速迅疾的節節升高,
就好像有一團熊熊燃燒著想吞噬一切的饑渴灼熱烈火,
在腦子裡蠻不講理橫衝直撞的貪婪擴散悶燒一樣。
對於很少真的擔當起主人角色與責任的明燦來說,
在這樣毫無準備突如其來的情況之下,
強制性的去命令不肯合作的式神歸位平靜,
對於身體與心靈所帶來的負擔和傷害,都實在是太大太大。
「嗚……。」
雙眼淹滿腥紅血液的狂暴佳薇,被無可違逆的式神契約,
給折磨懲戒到七孔流血面容扭曲,身子也麻花似的擰成了一捆不甘願的憤恨長條。
終於,佳薇失去了力量,無法繼續抵抗契約海嘯一般,
永無止境襲捲侵略的洶湧強制力,被無形的拘禁枷鎖綑綁拖曳,
從半空中動彈不得的一寸一寸慢慢向下歪斜移動,
直到終於摔跌滾落到明燦身旁,化成一股黑紅交雜的污穢戾氣,
鑽進了明燦痛不欲生的糾結胸口裡。
明燦費力的喘著粗氣,顫抖著手按了按滾燙到不行的腦袋,
很肯定裡面裝著的東西,絕對已經至少熟了一半,
就只差沒有像料好實在的超濃蛋花湯一樣,沸騰翻滾到直接從耳道裡頭一路噴發出來。
就算明燦的生命力跟恢復力強大到近乎不死不滅,
短時間內恐怕也沒辦法再次強制收回失控的式神,
畢竟誰也不能指望一團半生不熟的變質腦細胞,
還能夠產生多大的力量驅使契約發揮作用。
換句話說,如果凱蒂失去控制,明燦所能做的,
大概就只有扯開喉嚨盡力大喊,警告在場群眾趕快各自逃命,自求多福。
「呼!」
明燦才剛噓出一口餘悸尚存的濁氣,卻突然一個踉蹌失據摔跌倒地。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
明燦苦笑,扭頭看著那位動作毫不客氣,硬是把自己推走擠開,
然後滿臉輕挑坐到凱蒂旁邊搭訕的外國男人。
如果考慮到西方人的外貌看起來比較成熟,
那麼這位金髮碧眼身材高壯的白皮膚多毛男人,
應該是大約二十多歲左右的年紀。
「拜託,珍惜一下自己跟其他人的生命好嗎?這位洋兄!」
明燦無奈的暗暗哀嚎,雙手勉力彎曲撐地想要站起,
以便趕緊替身後不知死活引火自焚的外國男人解圍,
卻苦於雙腿遲遲不聽使喚,因為身體受創過重的暫時虛弱而無力動作,
只能繼續以難看的癱軟姿勢倒趴在地上。
當然,在見怪不怪龍蛇雜處,隨時會有人醉倒或被打趴的夜店裡面,
這樣子的平凡舉動,最多就是引起一點點想看熱鬧的揶揄目光,
根本就不會得到任何實質的善意援助。
畢竟大家晚上不睡覺跑到夜店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尋歡作樂放鬆心情,
沒有人會想要沒事找事惹上麻煩,尤其那被欺負的弱勢一方,
還是個不值一哂的愣頭少年,當然是眼不見為淨的好。
「啊!還好動作夠快!」
搶到凱蒂身旁座椅的金髮白人驕傲一笑,昂然仰首擺出了勝利者的姿態,
用眼角輕輕瞟著周圍其他有志一同,卻因為錯過先機慢上一步,
而只能在一旁乾瞪眼的同鄉或異鄉同好。
不少同好甚至還憤憤不平的,直接對著搶位動作迅速有如閃電的金髮男人,
比出了顏色不一琳瑯滿目長長短短的各族中指。
儘管語言文化各有不同,但某些表達情緒的簡易手勢,
仍然可以在絕大部分的種族之間暢行無阻,而且還非常非常的通俗好用。
雖然這是一間以外國人眾多聞名的主題夜店,但是以尋常狀況而言,
很多外國男人在同一時間,看上同一個台灣女生作為唯一目標,
實在是很難得一見的特殊情況。
除了因為各國男性對台灣女性的審美觀點各異其趣以外,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這些外國男人搭訕台灣女性,
為的根本就完全不是什麼天長地久海枯石爛至死不渝的堅貞愛情,
純粹純粹,就只是為了打發夜晚空虛,找個不用錢的洩慾工具如此而已,
大不了好用的話就多用幾次,也已經算是很對得起天地良心了。
正因為如此心照不宣的公共默契,外國男人挑選台灣女性一夜情或多夜情的標準,
都只要外型還過得去就行,原本看上的目標如果被搶先一步,那最多換一個就是,
沒必要浪費時間去懊悔嫉妒,反正是公用的洩慾工具,
大家輪流,今天不行,總有一天會輪到我,何必爭風吃醋急於一時?
只是凱蒂在酒精的催化下忘了要收歛妖豔,身上大量滾滾蔓延擴散出來的媚惑氣息,
實在是太過勾引誘人,才會讓這麼多習慣各自狩獵的饑渴男人,
不約而同成為意亂情迷的競爭對手。
而這麼多虎視眈眈的外國男人,之所以會等到空隙才進攻搭訕,
主要就是因為不想節外生枝。
雖然與這位冶豔性感美女同行的男伴,是個看起來瘦弱無力愣頭愣腦的呆滯青少年,
十足一副毛都還沒長齊的夜店新手蠢樣,
而且美女似乎對這個低聲下氣卑躬屈膝的青少年也不太理睬,
只是自顧自的猛喝悶酒,若是真的進行搭訕,
手到擒來的成功機率,可以說是毫無疑問的百分之一百。
但即使如此,那畢竟還是美女自己帶來的男伴,
在弄清楚兩人之間的氣氛與關係之前按兵不動,
並且再多留心觀察一陣子以避免節外生枝,
或著想方設法見機行事見縫插針,才是真正萬無一失的最好策略。
若是隨隨便便就冒然出手,反而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無謂衝突,
甚至是造成美女的排斥反感,最後不但很可能會適得其反鎩羽而歸,
說不定還會賠了夫人又折兵,平白無故莫名其妙惹上一身腥,
連帶也壞了整個晚上的好心情跟好氣氛。
如果是平常女人都好亂槍打鳥的隨機搭訕心態,那當然臉皮越厚手腳越快就機會越大,
但若是在這種已經有了明確的絕對目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關鍵情況之下,
就只有被赫爾蒙給沖昏了頭的笨蛋獵豔新手,才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唐突冒昧打擾介入,
自以為能靠著展現男子氣概而輕易擄獲芳心,殊不知這才是最可能自亂陣腳的絕對大忌。
很巧的是,今天這間夜店裡面的外國男人,都是經驗豐富深黯此道,
閱歷評鑑台灣女性無數的沙場老手。
所以在場形形色色環繞包圍的所有眼睛,
都在摩拳擦掌蓄勢待發,屏氣凝神的死死盯著吧檯前的凱蒂與明燦。
只要機會一來,所有在四周壓抑已久的外國男人,
都會迅速果決的立即一湧而上爭奪卡位,
就像是一群聞到血腥的暴衝鯊魚,或著是一團渴求卵子的狂奔精子。
這些被部分價值觀特殊的台灣女性,
給當寶捧上天捧習慣了的自大外國男人都非常肯定,
只要誰能搶得先機先馳得點,誰就能一償宿願大享豔福,
完全不覺得會有一絲一毫搭訕失敗的可能性。
只因為對方是台灣女生。
對所有流著中國或台灣以外血緣的各國男性而言,
台灣真的是獵豔享福的無上寶島,只要積極主動一點勤於搭訕,
隨隨便便就能弄到崇拜異族的台灣女性自願獻身,甚至予取予求,
還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任意更換淘汰。
有些時候這些各國男性,就連只是安安靜靜的待在一旁,
都會有所謂比較活潑外向,或是自稱喜歡研究異國風情的台灣女孩主動出擊,
兩隻眼睛閃爍著看到名牌產品一樣的灼熱光芒,
迫不急待的想跟這些舶來品更進一步互相了解深入認識。
美其名當然可以說是文化交流或著異國邂逅,但實際上講白說穿了,
也只是各取所需一拍即合的赤裸體液交換,
並不比出賣肉體維生的特種行業工作者好上多少。
不!不對!不能這樣比,這樣比太不公平。
因為至少特種行業工作者還有賺錢,而這些積極熱情的開放台灣女生,
卻是免費讓外國男性輪流恣意享受,甚至還會心甘情願的倒貼給錢供養奉獻。
而當外國男性私下聚頭互相交換心得,並且聊到彼此正在「使用」的台灣女性時,
Bitch、Pussy、Slut、Whore則是最容易出現的幾個名詞。
沒辦法,誰叫美語就是這麼強勢好用,不論哪一國的男人到了別的國家,
幾乎都得要會上一點才方便溝通。
終於,好不容易,在眾目睽睽的期待盼望之下,
那個一直在美女旁邊滿臉阿諛諂媚陪笑討好,
寸步不離神情緊張的可笑瘦弱少年,突然離座起身走了兩步東張西望,
然後傻兮兮的看著舞池上空動也不動失神發呆,
十之八九是溝通失敗氣餒離席,被美女給三振出局驅趕淘汰。
所以,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所有花花綠綠的眼珠子都立刻騷動了起來,
窸窸窣窣不懷好意的往凱蒂的方向迅速集中靠攏。
而這名膽大心細有勇有謀,特地先不動聲色靠近凱蒂附近,
假裝在跟別的女性閒聊調情,藉以消除所有對手戒心與注意,
實際上卻已經佔好絕佳行動預備位置的金髮男人,
則是從膚色各異的許多競爭者中輕輕鬆鬆就脫穎而出,
近水樓台補位成功的最後唯一勝利者。
金髮男人志在必得勝券在握的搖了搖頭,
對於其他同好的大膽公然挑釁完全不屑一顧。
因為在台灣打滾好幾年的金髮男人非常清楚,
對台灣女生來說,即使都是外國人,也有種族階級高下之分,
就像雖然都是名牌,也有著價位跟層次的鮮明區隔。
金髮男人得意洋洋的略微轉頭,用自認為最帥氣的臉龐角度,
深情款款的凝視雙頰緋紅的微醺凱蒂。
金髮男人非常慶幸自己身為白人,因為在世界上所有皮膚的顏色深淺裡面,
台灣女生最喜歡的熱門選項,就是在長期以來的文化刻板印象之中,
代表象徵歐美地區的高級先進,以及浪漫夢幻的白色人種。
雖然也是有獨獨鍾愛黑色人種或中東血統的台灣女生存在,
但畢竟是少之又少的稀有少數,絕大部分的時候,
在台灣女生面前,最最吃香的永遠是白種人。
即使是外在或客觀條件很差很差,在自己國家裡面已經混不下去的糟糕白種人,
只要有辦法越過了重重鹹水踏上台灣,一到達台灣部分女性崇洋媚外的面前以後,
身價就能立刻連翻幾翻水漲船高,搖身一變成為炙手可熱的奇珍異寶。
對很多白種人來說,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就是他們對搭訕台灣女性的最佳心得寫照,
至於「好上」這兩個簡單易懂的淺顯中文字,就是他們對台灣女性的國際公認評價。
「Baby。」
金髮男人用充滿低沉與磁性的曖昧嗓音語氣,
溫柔挑逗的對著凱蒂展開了試探性的初步攻勢。
啪咧!
凱蒂對金髮男人的話語不理不睬毫無反應,纖纖素手裡握著的長筒型波璃杯,
卻突然爬出了幾條嗶啵作響的交錯裂縫,好像受到了某種強大的外力擠壓而碎裂一般。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還能發現這些裂縫的發源處,
正是藏在凱蒂柔嫩細緻的五個白皙指腹底下。
金髮男人疑惑的看了一眼玻璃杯,心裡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
卻還是被求偶本能的強烈催促,給蒙蔽了求生本能的驚恐警告。
「Are you alone?」
金髮男人再接再厲,繼續用美語強調自己的外籍血統,
卻只是讓凱蒂手中本已半碎的玻璃杯,乾脆就直接整個輕脆爆開炸裂四散。
酒水跟玻璃碎片到處亂飛,噴了金髮男人跟吧檯後的酒保一頭一臉,
就連距離比較近的幾個倒楣客人也連帶遭殃。
但是引發騷動的凱蒂全身上下,卻沒有被任何酒水或玻璃碎片給沾染到一絲一毫,
包括了捏爆酒杯的那隻纖細手掌。
「你說……什?什麼?」
凱蒂轉頭瞪著金髮男人,姣好的面容上卻映滿了冷冽的殺氣。
「我……我在說硬文阿。」
對方明明只是個外型毫無威脅能力可言,身材穠纖合度的嬌柔動人美女,
金髮男人卻在凱蒂輕描淡寫的一瞪之下兩腿發軟,
連在台灣混了好幾年才磨出來的洋津邦中文,都在一驚之下不由自主脫口而出。
要不是還有張椅子在下面撐著屁股,金髮男人八成已經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不……不太對勁!」
金髮男人額頭冷汗直冒,在心裡開始分析起現在的狀況。
在金髮男人的思維邏輯裡面,台灣的女生都無法抗拒外國人,
尤其是只要一聽到字正腔圓的道地外語,就會馬上連骨頭都酥了似,
一臉媚笑的主動開始把身體貼黏過來。
特別是剛剛的那句Baby are you alone?
在金髮男人身體力行過的無數實際搭訕測試之中,
可說是最適合當敲門磚的Magic words。
不過……。
金髮男人尷尬的用力眨了眨眼,想把刺痛了湛藍眼球的冷汗給擠出眼眶。
「看來這次踢到鐵板了。這Bitch好像不懂英文?」
金髮男人在台灣混了這麼多年,連內心的思緒獨白都變得很道地本土。
「他媽媽的!我早就該發現有問題了!」
在強烈的緊張與壓力作用之下,金髮男人為求保持鎮定清晰意識,
開始用力的偷偷捏著自己大腿,所用力氣之大,
好像恨不得直接當場把自己給捏死一樣,就連臉皮都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
但是金髮男人卻依舊盡力保持著僵硬的笑容,
一點都不敢露出擠眉弄眼或齜牙咧嘴的奇怪表情。
「Shit!王八蛋!我採到地雷了!」
金髮男人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懼,在自己心中越來越誇張的幻想之下,
連眼淚都差點要流了下來。
「這個女的這麼兇,眼神這麼厲害,喝酒還這麼會喝,酒保又只幫她一個服務,
一定是這裡的真正老闆娘,不是大姐頭就是大哥的女人。那個陪她來的小鬼頭,
應該是她養的小狼狗,只是養到有點營養不良。聽說台灣的夜店其實都是黑道開的,
很多檯面上的老闆只是掛名,我惹到這個女的,再不快點跑走,
說不定會被抓去山上或海邊,然後就再也不會出現,連骨頭都被野狗或魚啃光光。
媽媽!台灣好可怕!我想家!」
在求生意識的刺激之下,金髮男人很想馬上閃人消失,
就算會被其他看好戲的外國人當作笑柄調侃揶揄,
從此在幾間原本常去的夜店混不下去也無所謂。
可是金髮男人的兩隻長腿,卻超不爭氣的怎麼樣也站不起來,
而且,金髮男人的腦筋一片混亂,雖然不停警告著自己千萬不能哭出來,
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男兒淚,就連褲襠裡好像也有一點點濕濕的感覺。
「黑道的脾氣都很難猜測,說不定本來像現在這樣,
兩個人坐著大眼瞪小眼還不會有事情,可是如果一被發現想要落跑,
馬上就會有一堆埋伏在附近的黑衣人跳出來,然後把我五花大綁綑一捆,
直接塞進黑頭車後車廂裡。完蛋了!我哭出來了!好像還尿尿了!
她會不會叫人切我的小雞雞?會全部切掉還是只切一點點?
會不會每次切一點點一直到全部切掉?還好,她好像沒有更生氣,
可是又好像還是在生氣?怎麼辦?怎麼辦?誰來救救我阿?
Foreigner in danger!Help!Help!」
金髮男人就這麼進退兩難的歪著身子,讓汗水淚水酒水跟尿水臭了一身,
在蒼白的皮膚上隨意流來流去滴滴答答。
「凱……凱蒂……。」
一個矮小瘦弱的背影,歪歪倒倒的進入了金髮男人的模糊視野,
隔開了從美女臉上兇狠射來的凌厲殺意視線。
恍惚之間,金髮男人還以為看到了特地來解救自己脫離苦海的天使,
只是這個天使的背上沒有翅膀,而且好像還有幾個歪歪斜斜大小不一的狼狽鞋印,
讓金髮男人已經亂成一團的崩潰大腦又更加糊塗,
糊塗到連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尿濕了褲子都想不起來。
「凱蒂,有沒有受傷?」
明燦溫柔的牽起了凱蒂的左手仔細檢查,
好像沒發現凱蒂剛剛用來捏爆杯子的其實是右手。
「明……明燦?」
凱蒂醉醺醺的歪了歪腦袋,露出一個有點神智不清的動人傻笑,
接著突然撲進了明燦懷裡把頭一埋,開始莫名其妙的嚎啕大哭撒嬌耍賴。
「哇……都是他啦!他欺負我!那個死洋鬼子欺負我!」
凱蒂頭也不抬的伸手向外一指,鮮紅指甲就這麼刷的一聲,
劃過了金髮男人冰冷失溫的臉龐,
在因為恐懼而呈現死白的痙癵臉部肌膚上面,
開綻出一條正緩緩滲出鮮血的俐落赤紅切線。
「就算我施術喝不用錢的酒,他也不能一開口就說我卑鄙阿。
說我卑鄙就算了,我只是不想理他,他還罵我啞又耳聾。
啞又耳聾耶!好過分喔!他好過分喔!我哪裡有啞又耳聾?嗚……。」
凱蒂嘰哩哇啦口齒不清的朝著明燦大聲哭喊告狀,
眼耳口鼻全都激動到皺在一起的誇張表情,
悲悽慘烈到好像受了全世界最大的冤屈一樣,
十足一副狗血八點檔裡哭天喊地聲淚俱下的標準表現。
「唉!」
明燦哭笑不得的輕輕拍拂著凱蒂激烈抽搐的肩胛與後背,
同時也暗自慶幸,還好凱蒂發酒瘋的方式,只是像個任性小女孩一樣的愛哭鬧愛撒嬌。
「好了,沒事了。乖,不哭了。」
明燦一手忙著安慰凱蒂,另一手則是向後反伸,對著傻楞茫然的金髮男子打著手勢,
示意這個差點釀成大禍的白目洋人趕快趁機離開。
可是金髮男子卻不為所動,不知道是被嚇丟了魂,還是已經放棄了求生的希望。
「快走吧!Go!Leave here!」
明燦偏過頭去,對著金髮男人簡潔明瞭的給了建議,
卻還是沒有收到預期中應該有的效果。
「呼……。」
明燦無奈的噓出了一口疲倦的氣息,決定用稍微直接一點的字眼提醒對方,
雖然有點違背國民禮儀外交的精神,
但為了大局著想,禮貌這種東西也只好暫時先放在一邊。
「Fuck off!」
明燦狠瞪皺眉加重語氣,還刻意借用了一點強壓在體內的佳薇陰寒戾氣。
失神狀態的金髮男人瞳孔猛然一縮,猶如突然被整桶冷水狠狠當頭澆灌淋下,
終於大夢初醒似的身子劇烈一震,在發出幾聲撕心裂肺的驚恐哀嚎後摔落座椅,
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慌忙離開了現場,
只餘留下空氣中被無數異味混合稀釋過的淡淡尿騷腥臭。
「嗚……。你到哪裡去了啦?我被欺負你都不來?嗚……。
你也一樣,國軒也一樣,你們都一樣啦!
都放著我不管就自己跑走不見了!嗚……。都一樣啦!都一樣!」
凱蒂哽咽不停,最後甚至索性扯開了嗓子哭他個盡興,
把心裡埋藏許久卻一直無法釋懷的沉重痛苦,給一次發洩個夠,發洩個過癮。
至於在場竊竊私語探望偷看的大量人群,則是在本能躲避危險的驅使暗示之下,
假裝漠不關心的和明燦與凱蒂拉開保持了一段安全距離,
默默遵守著跑夜店時少管閒事為妙的最高玩樂安全守則。
「對不起啦!對不起!我剛剛……剛剛去廁所了。
妳看,我不是很快就回來了嗎?我不會放著妳不管,永遠不會。」
明燦疼惜的摟了摟凱蒂,不知道凱蒂心裡對於國軒離去所產生的思念與痛苦,
竟然會是這麼深切,這麼濃烈。
「廁所?那是哪裡?好玩嗎?我也要去……。」
醉糊塗了的凱蒂語無倫次的仰頭呢喃,哭紅了的腫脹雙眼分外惹人憐惜。
「痾?不要啦!不要去廁所比較好。
我們走吧,離開這裡。離開這個讓我們都不開心的地方。」
明燦扶起凱蒂,苦笑著搖了搖頭往出口移動,
有點慶幸凱蒂沒有堅持要參觀夜店的廁所,
不然說不定會看到什麼難以入目的糟糕畫面。
要不是有所顧忌,明燦還真不想對著進入脆弱狀態的凱蒂繼續說謊,
即使那是善意的謊言。
畢竟平心而論,這整件事情說穿了,
其實都起源於明燦當初那個關於羊屌撲一詞的虛偽陳述。
但是如果讓凱蒂知道,明燦剛剛之所以無暇分身,是因為忙著先回收差點失控的佳薇,
然後又因此虛脫無力而趴在地板上老半天,被幾個人有意或無意的腳踩踐踏了好幾下,
愛吃醋的凱蒂肯定會氣到抓狂爆炸大吵大鬧,到時候放眼所及的全部一切都得連帶遭殃。
「對……。好!走!我們走……夜店是爛店!大爛店……爛地方……討厭……。」
凱蒂歪歪倒倒的勾拉著明燦,含糊呢喃的同意了明燦的提議,
兩人就這麼一身凌亂狼狽酒氣沖天的踏上了大街,
看見了三更半夜在都市空氣汙染之下,更顯模糊朦朧的淡薄月暈。
「人類阿……就連應該入睡的時間,都還在持續糟蹋著自己,
以及糟蹋著滋養自己的天空與大地,
甚至連不屬於人類的海洋,也不願意輕易撤手放過。」
身分跨越人與非人的明燦突然有所感嘆,卻也沒有忘記還要揚起手來,
攔下一輛專門在夜店附近穿梭徘徊的夜班計程車。
砰!
明燦關上了後座車門,看了看身旁已經半夢半醒,喝醉了也哭累了的疲倦凱蒂。
「司機大哥,麻煩幫我們找間飯店,我們要住宿,
要高級一點的,最好是有總統套房那種,要有大電視,越大越好。」
即使已經疲憊不堪,明燦也不會忘記凱蒂對於住宿地點的要求標準。
化成貓型蹲坐在大電視機前面,享受如同電影院一般過癮的影音震撼,
一直都是凱蒂最最喜歡的視聽饗宴,
不論是在國軒離去之前,抑或是在國軒消失以後。
「沒問題!OK啦!很快就到,不要急厚。」
司機從照後鏡裡瞄了瞄凱蒂,露出一個鼓勵性質的讚賞淫笑。
「少年的,這個很不錯喔!有一套,極品捏!
運氣很好喔!你很大方耶,這麼捨得花錢,真男人喔!」
明燦虛弱的咧了咧嘴,沒有正面回應司機會錯意的閒聊,
只是默默看著眼睛半睜半閉的無力凱蒂。
「嗯……。」
凱蒂發出了一聲不太舒服的微弱呻吟,隨即難過的張開了重到不行的眼皮。
「明燦……我們還沒有……沒有抓到羊屌撲耶?」
「咳!」
好不容易才稍微放鬆心情的明燦,又被凱蒂突如其來的無厘頭發問,
給驚嚇到被自己的口水嗆咳不止。
「那個喔……。」
明燦加速運轉著復原到大約還剩三分熟的腦袋,
結結巴巴的給了凱蒂一個很爛很爛的藉口。
因為要圓一個破綻百出的謊言,
就只能依靠其他更多更多,卻一樣破綻百出的謊言。
「我……我剛剛才想起來啦!羊屌撲厚……其實……其實很弱很弱啦,
沒什麼看頭。只是都很膽小,又很……又很敏感,
只要一發現有妳這麼厲害的角色靠近,當然就馬上都跑光光啦!
抓不到的啦!不用抓了,以後也不用抓了, 哈哈!嘿嘿!」
「是喔……。」
凱蒂閉起眼睛嘟囔了幾聲,也不知道是有沒有聽懂明燦的話語,
就這麼倚靠著明燦的身子,隨著計程車的搖晃顛簸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