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轉錄自 story 看板 #1GONNsUJ ]
作者: XIMIX (天不從人願) 看板: story
標題: [長篇] 非人天下 七
時間: Tue Sep 25 17:14:26 2012
===============================第十三章 屠龍==================================
雖說幹車是我的專長，但幹人就是公子的專業。
這次不等我挑選無辜的待竊車輛大展身手，公子直接路邊攔車然後一個手刀砍昏駕駛，
明目張膽把失去意識的倒楣車主丟在路邊，公子和我隨即上車加足油門揚長而去。
雖然四周眾目睽睽，但依照都市人冷漠自私的特性研判，
等到警方知道這件事情並且趕來現場瞭解狀況，至少也得要在十到十五分鐘以後，
那時候我跟公子早就不知去向。
我算了算徵召交通工具所需要的時間，才發現公子真的比我聰明，
因為搶車遠比偷車來得有效率多了。
我發動一輛車雖然只需十秒左右，可是若要加上把車駛離路旁，
然後正常加速開始上路的時間，大概總共會消耗掉半分鐘以上，
因為車水馬龍的路況可不只我一個人在用，有時候偏偏就是等不到一旁的車輛願意讓行。
如果車子是在停車場裡，那所需時間可就更難說了，光是繞出停車場可能就得快一分鐘。
可是搶車很不一樣，攔車開門砍人棄屍，公子一氣呵成的熟練手法，
前前後後還用不到三秒，就算加上我們兩人從容就位的時間，大不了湊他個八秒最多，
只能說是神乎其技，直讓小弟我甘拜下風，以前老被公子瞧不起好像也不算是太冤枉。
不過這招能夠奏效，我覺得跟公子超吸睛的搶眼外表也脫不了關係，只能說人正真好。
為了能發揮最有效的戰力，當然是由派不上什麼用場的我負責開車，
公子則是在副駕駛座見機行事。
照後鏡中，一輛國產銀色房車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我們，
始終保持了大約兩個車身的安全距離，車體外滿是常人無法嗅出聞到的非人異味。
既然肥精不急著短兵相接，我們當然也沒有笨到不知好歹想甩掉對方，
就只是穩穩朝著心目中的合適戰場持續前進。
畢竟該來的麻煩就註定躲不掉，上次沒弄完的事情，這次終究還是得搞出個結果才行，
再說，我們也還有一些問題沒問完，想再次請教不知死活又送上門來的欠揍肥精。
經過大約二十分鐘平安無事的悠閒車程，我們循規蹈矩的買了門票，
把車停在了郊外自然風景區的停車場裡，然後自顧自的朝山上慢步走去。
我們知道肥精自然會找到我們。
雖然現在是上班時間，又處於正熱的午後時分，再加上經濟不景氣能省則省，
需要收費的風景區裡原本就看不到人，我們還是刻意偏離了登山步道，
朝荒煙漫草未經墾闢的林地走去。
畢竟如果狀況允許的話，我們實在不想節外生枝，濫傷無辜，
非人的事情就該在非人的世界中處理。
大概經過了二十八次緩慢呼吸的時間，我和公子一起仰起臉來，
望向頭頂上那片迅速朝我們壟罩而來的陰影。
「牠瘋了。」我嚴肅皺眉，覺得我和公子想低調行事根本就是在做白工。
這下子附近民眾看到怪物在飛的傳言恐怕會弄到沸沸揚揚，
搞不好還會被手機拍起來上新聞咧！
「是我記錯了嗎？牠本來就有翅膀嗎？」公子有點疑惑。
「沒有，應該是剛剛被宙斯打爆以後，才趕快去偷偷進化出來的高級選配，
而且牠好像還順便長大了不少。」我非常客觀的冷靜研判。
不慌不忙，我和公子肩併著肩，眼睜睜看著將近兩層樓高的大怪物捲著腥風從天而降，
猙獰醜惡張牙舞爪的在我們面前落腳站定。
從味道辨別，牠肯定就是肥精沒錯，但若從外觀來看，
這傢伙絕對已經不是上次的那頭錢鼠，斷然不可以因為秒殺過牠一次就等閒視之。
同樣是偽龍，這次的肥精可說是敬業多了，從頭到尾都有模有樣滿像回事，
光是之前稀稀疏疏超敷衍的散亂鱗片，這次就變得通體覆蓋遍佈全身，
而且每一片都閃耀著墨綠色的詭異暗光，在陽光穿透枝葉的映照反射之下，
肥精看來像是尊黑耀岩雕刻而成的妖怪石像。
除了鱗片之外，肥精的各部比例也正常多了，
外型類似於混合了西洋風格與東方傳說的混沌魔龍，渾身有種說不出的霸氣威風，
只是四肢還是有點過於粗壯，不知道這跟牠愛鑽洞的天性有沒有關係。
撇開突然增加的一對蝠翼巨翅不談，肥精應該破碎的臉面竟然也完好如初，
口裡規規矩矩的利齒一根不缺，像刀山劍叢一般彎曲燦亮森然林立，
就連那條尾巴上的無數尖銳骨刺，也變得井然有序排列整齊。
「……」
我默默瞪著近在咫尺的肥精，有點想不通本來迴光返照強弩之末的牠，
到底是怎麼又能脫胎換骨重獲新生，而且還很顯然升級變強了很多很多。
大概是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肥精低下頭來咧開大嘴，
把一口惡臭的氣息噴上了我倆的臉。
「我說過，不要小看非人的生命力。上次我怕力量過強承受不住，
所以只動用了百分之六十的積蓄，這次，我可是給足了你們面子，
把畢生心血都全拿出來用上了喔！」
「是嗎？」公子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又變成了那個波瀾不驚的冷酷殺手：
「根據你所提供的比例換算起來，我想百分之百的你應該照樣不值得期待，
大不了就是多撐個幾秒再斷氣。」
無聲無息，公子的四肢已經包覆黑鎧，迅速與最信賴的宙斯合為一體。
「這樣對嗎？」我有點無法理解：
「上次牠才六十趴你就全副武裝，這次變成一百趴你卻只用手腳？」
「上次是因為第一次遇到傳說中的東西，不敢輕易托大低估對方，所以才先全力以赴，
這次為了要留牠活口，我只好降低力量減少輸出，
才比較容易控制攻擊把牠打到半死就停，不然一不小心真打死了牠，
好不容易到手的線索就又斷了。畢竟我擅長的是殺戮，不是逼供。」
公子語調平靜的緩緩解釋，完全沒有在虛張聲勢或恐嚇敵方的樣子，
彷彿口中正在訴說的內容，是件再普通也不過的一般常識。
「傲慢！自大！自以為是！」
肥精突然轟隆隆的笑罵起來，臉上的表情半是憤怒半是戲謔：
「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公會成員，自以為了不起到可以隨便判定非人的生死。
每個以貌取人的傢伙都一樣，只因為外表不起眼就看不起我們，
一天到晚把錢鼠當成低劣的種族鄙視輕賤！
現在我已經完全成龍，你們卻還不知道要敬畏害怕，可見你們的自大成性有多嚴重！
沒關係，我馬上就治好你們這些『優秀』笨蛋的通病痼疾！」
「喔？」我挑眉，馬上抓到了肥精話裡的重點，誰叫提綱挈領向來就是我的專長。
「所以，你會牽怒我們，純粹因為你是個長太醜而被外界長期排擠霸凌，
結果人格扭曲導致崩潰的惱羞成怒窩囊廢囉？」
還有，補充一點，激怒別人也是我的專長之一。
「吼！」
血盆大口張狂咆嘯，肥精二話不說舉爪揮砸，直接把我們腳下的地面轟出洞來。
當然，洞裡並沒有我們理應血肉模糊的破碎蹤影。
「交給你囉！我習慣讓專業的來！」
跳上樹梢，我抓著枝幹揚聲大喊，雖然對公子超級強的變態身手很有信心，
但還是忍不住抓了六號刀在手裡準備隨時支援。
「那還用說？坐穩了看好戲吧！」
雙腿一蹬，在宙斯的加持之下，公子以不可思議的彈跳力高高越上半空，
一個堪稱藝術絕技的漂亮翻身，就穩穩落上了肥精缺乏警戒的無防背部。
「這雙翅膀，很礙眼啊！鼠輩就該乖乖在地上爬，少給我得意忘形染指天空！」
公子不屑冷笑，雙掌分別握住肥精翅膀與肩胛的連接部分，
指下瞬間爆發出骨架逼逼波波的碎裂聲響。
「吼嗚！」
肥精疼痛難耐的仰天狂嚎，憤怒慘叫，但過度粗壯發達的四肢怎麼樣也無法反彎身後，
只能徒勞無功的胡亂顛晃翻滾，四處碰撞出震耳欲聾的如雷聲響，
蹣跚難看的想要藉著運氣，看能不能湊巧把公子甩掉或壓爛。
但矯健靈巧又身披戰鎧的公子，當然不可能讓肥精粗糙俗劣的攻擊模式稱心如意，
屢屢輕易躲過了亂七八糟的無章反擊。
一頭龐大無比的恐怖巨龍，卻拿騎在自己背上的一個小小人型完全沒轍，
老實講這畫面當真還滿滑稽的，如果拍起來寄去給Discovery，搞不好還能賺上一筆。
「廢了你的翅膀，看你還能囂張到哪？」
宛若皮革破裂的嘶啦一聲，就在肥精氣喘吁吁左搖右晃的時候，
公子竟然倚靠宙斯提供的強大怪力，徒手把一對諾大的偽龍翅膀給鮮血淋漓的硬扯下來。
龍血像下雨一樣大量逆噴上空墜地灑落，一下子就濕潤殷紅了大片大片的林地土壤，
剛好就在傷口前方首當其衝的公子，整個人當然也被龍血給沖了一頭一臉，
渾身又熱又腥變成血人，連我都好像被傳染到那股全身濃稠黏膩的悶餿不適。
「噁……早就叫妳要全副武裝了吧！」
毫不理會翻倒在地抽搐哀嚎的重傷肥精，我吐吐舌頭轉移陣地，
在原本立足的樹幹被肥精尾巴掃倒前趕快換株。
「廢話！還用你說？」
公子不知何時已跳下龍背，不慌不忙的伸手往臉一抹，露出了面無表情的死板冷酷。
我這才發現，原來公子早就已經使用宙斯包覆全身，這傢伙的反應還真不是普通的快。
滴滴答答，公子身上的龍血迅速墜地脫離，連一點一滴都沒有殘留在宙斯表面，
看來宙斯還具有自我清潔或是排除異物的實用效果。
解除武裝，公子竟然以肉身站到了肥精面前，
彷彿根本沒有記取上次陰溝裡翻船的嚴重教訓。
「公子？」我想出言提醒，卻被公子揮手打斷：
「不要緊的，牠不過是外強中乾，根本已經奄奄一息了。
不顧自身極限，硬是使用了超過負擔的強大能力，
最後下場會是如何，擁有宙斯的我再清楚不過。」
「是嗎？」
秉持著相信公子就是相信專業的簡單原則，我也翻下樹來緩緩踱到了公子身邊。
「咳……咳……」
肥精一面顫抖，一面咳嗽，上翻飄忽的雙眼黯淡失焦，明明應該是威猛強大的龍化身軀，
卻散發出孱弱垂死的腐敗氣息，一點都沒有龍族該有的王者風範或霸者姿態。
「不管模仿的再像，不屬於你的，終究就是不屬於你。
你早就知道自己這次變身撐不了多久了吧？
不然直接一路飛來找我們就好，又何必多此一舉開車上山？
恐怕是你終於壓抑不住體內的力量，才不得不在和我們碰頭前就提前揭牌變身吧。
很遺憾，你已經失去了原本的面貌，只能以這種什麼也不是的樣子步入毀滅。
你不滿意自己的種族和外貌，甚至不惜巧取豪奪他人的生命能量，
只為了要拋棄自己與生俱來的根本和真實，這就是你背棄自我的報應吧？」
公子冷冷的替肥精的窮途末路下了註解。
「呵……呵……你們懂……懂個……」肥精虛弱獰笑，顯然命不久矣：
「弱者……弱者的悲哀，你們根本就……就……」
「我懂！我真的懂！」
立即猜到了肥精想表達的意思，我上前一步，
神情堅定的凝望著那顆比我腦袋還大的橘黃龍眼：
「大家都覺得我很弱很爛很沒用，因為我的刀遲遲不能變型，可儘管如此，
我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弱者，因為弱者這個詞，是用來形容失去信心的人。
只要我不放棄，總有一天，我的六號刀一定不會比宙斯遜色，我不但相信，
而且還深信不疑！就算必須遭遇一百次的失敗，一千次的挫折，一萬次的嘲笑，
我也會和六號刀一起努力，直到我們的共同目標達成實現，
因為我們是生死相連的夥伴！」
「呵！」肥精冷笑，嗓音粗啞不屑的痛苦喘息：
「好聽的話，誰……誰都會……說。我也有……努力……」
「是，你努力了，可是你努力的方法和方向錯了。」
公子突然插話，難得溫柔的蹲下身子，摸了摸肥精發冷的堅硬鼻尖。
注意喔！有潔癖的公子竟然是沒穿鎧甲，赤裸著手掌直接摸喔！
這個破天荒的舉動真的讓我嚇傻了眼，
差點以為又被有毒的龍涎麻痺了我的視神經產生幻覺。
「為了強大自己而傷害別人，這樣得來的力量並不是真正的力量，
只有當為了保護什麼的時候，你才能發揮出遠遠超越自己實力的堅強。」
頓了頓，公子輕輕拍著肥精的臉頰，動作又像鼓勵又似安撫：
「就像你為了保護妻小，明知道是來送死，卻還是鼓起勇氣追殺我們一樣，
甚至為求一線勝機，不惜鋌而走險把所有修為一次耗盡。你最後這次的奮力一搏，
我無法否認是場值得認真看待的戰鬥。」
兩行混濁的淚水，滲出了半睜半閉的無力龍眼。
「我不會對你逼供，這是我唯一能回饋給你的慈悲與尊重，但若是你願意，
請將知道的訊息告訴我們。」
公子語畢，默默撫摸著肥精粗糙帶鱗的皮膚。
「公……公會……」
肥精氣若游絲發出嘆息，以充滿憐憫的眼神望向我們，
彷彿我們才是在垂死掙扎的亡命之徒一般：
「不要……相信公會……」
語音潰散，龍口再無聲息。
轉瞬之間，肥精的屍體迅速崩解碎裂，凹陷坍垮，變成細沙灰土一般的粉塵乘風飛化。
一分鐘之後，原地除了一片狼籍的斷木坑洞之外，
任何有關於怪物曾經到此一遊的證據都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