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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XIMIX (天不從人願) 看板: story
標題: [長篇] 非人天下 二十五 第一部完
時間: Fri Oct 19 17:43:34 2012
超長篇幅完結篇 請享用
================================第三十九章 手術===============================
我躺在蔣兆新推進來的病床上,而公子則是沉睡在鍛造師原本在用的那張床上,
我們中間隔著植物人般的律師,三張床整整齊齊排成一列,
彼此間僅留下莫約一人寬的距離以供通行。
至於處在關鍵地位的鍛造師,則是在醫師的陪同下走出房間去做些準備,
只留下我自己瞪著天花板默默無語,靜靜回想著半分鐘前發生的一切。
是的,剛剛蔣兆又把人格主權交給了醫師,然後一臉冷酷的醫師突然二話不說閃電出手,
以某種速度快到我根本看不見的神乎奇技,
瞬間弄昏了大概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的錯愕公子,接著就像老鷹提小雞一般粗魯,
把渾身癱軟的公子像條破抹布一樣給扔上病床。
既然現在還有點時間,我就來說明一下鍛造師所謂的流程細節吧。
計劃是這樣安排的。
手術是由鍛造師和醫師兩人通力合作,鍛造師處理兵器部分,醫師負責注意病患,
也就是我和公子的各項安危,至於律師,則是被視為消耗性物資的免洗存在。
首先在醫師努力維繫住律師生命的狀況下,鍛造師會先抽取律師的兵器和靈魂,
當成修補彌賽亞和公子,以及改造宙斯所需的基本原料,
接著醫師馬上斷絕律師的意識送他上路釋放生命,
鍛造師再趕快捕捉律師脫離軀竅的生命,準備轉化為待會兒步驟所需的能量來源。
到這個時候,律師就只剩下肉體這具臭皮囊可供利用,所以接著就輪到我上場了。
鍛造師會把彌賽亞從我體內取出,放置到律師裡面,
因為這個動作需要我完全保持清醒與活力,否則我的意識可能會和彌賽亞的混在一起,
所以醫師並沒有幫我進行任何麻醉,只是淡淡叮嚀我要努力勇敢一點,
太痛的話可以稍微叫一下沒關係,只是盡量不要叫太大聲,不然太吵的話他會不爽。
只要熬過這關之後,除了把握時間休息以外就沒有我的事了,
剩下來的一切就交給鍛造師和醫師處理,他們兩個會同時專注在公子身上,
一個負責將宙斯從公子的肉體和靈魂剝離,
另一個就維持住公子的肉體和生命保持在安定狀態,並且時時注意陷入沉眠的公子意識,
對手術是否有抗拒或排斥發生。
由於兵器不能離開主人太久,速戰速決向來是處理活體案件的不二法門,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鍛造師預計會在一小時之內,同步完成宙斯的改造和公子的修復,
接著再利用另外一個小時把彌賽亞也處理好,
最後就是把彌賽亞放回到我恢復元氣的身體裡面,然後就大功告成皆大歡喜。
聽起來很簡單吧!
我也是這麼覺得,所以一點都不感到緊張,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超放鬆的!
「輪到你了,準備好了嗎?」朦朧睜眼,我發現醫師正在拍打我的臉頰。
靠!難道我剛才躺著躺著胡思亂想,竟然神經大條到不小心睡著了?
「嗯!喔!好了。」我想伸手擦去嘴角的口水,卻赫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抱歉,為了避免你掙扎,這是必要的安全措施。」
醫師繞著我的病床逛了一圈,確定所有的束帶都固定良好。
「殺小啦!現在是怎樣?」
我莫名其妙慌了起來,又或著該說是因為莫名其妙所以才慌了起來。
「確定完全清醒了嗎?」
鍛造師應該是在詢問醫師,但慈祥的年邁臉龐卻正俯視著我的雙眼。
「確定。驚恐就是最好的興奮劑。」醫師淡然回覆。
然後就是一陣天搖地動,遠處還伴隨著低沉的轟隆巨響。
「怎麼了?」餘悸猶存,狀況又來,我不由得有點驚慌失措。
「冷靜,沒什麼,不過就是敵人攻進來了。老師會守住的。」
醫師壓住我的肩膀不讓我亂動。
「前置作業已經完成,律師的身體等不了彌賽亞太久,手術萬萬不能中斷。
現在我和醫師都分不開身,請誤必配合,以免發生意外。」
鍛造師十指成爪,雙掌綻放出耀眼的白光。
「干將、莫邪,開工了。」
鍛造師輕輕呼喚著他的兵器,隨即將雙爪插入我的胸口猛烈翻攪。
在這一刻,我感到整個世界都炸了開來!
吼叫,我只能依靠吼叫宣洩痛楚,但卻無法藉此減低一絲一毫的劇痛折磨,
因為更多更多的疼痛正不停滿出我的每個細胞,撕心裂肺的痛楚化成了閃光和耳鳴,
最後在眼花撩亂的喧囂痙鑾中被逼成了大量汗水流出體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分崩離析的神識再度歸元統一,好像死過一次的我終於回過神來,
渾身濕透發冷的眨眼顫抖虛脫無力。
「放心,沒事了。勇敢的好孩子,你表現得很好,躺一下就能恢復精神了。」
鍛造師摸了摸我的額頭。
「這就是強行分離兵主和兵器的副作用,你還算好切割的,
像公子這樣人和兵器根深蒂固的從各種層面糾纏在一起,
如果沒有依靠深層麻醉減輕感應的話,可能連意識都會被疼痛給破壞崩解。」
醫師冷冷註解。
你娘親的咧!也不早說!
「呼!呼!」我想說話卻說不出來,只能喘著粗氣轉動眼球四處亂看。
「好好休息吧。為了獎勵你的表現,就由我做為擔保人,破例讓你開開眼界,
見識一下拿出真本領的醫師是什麼樣子。」
鍛造師對我眨了眨眼,幫我把頭撥向左邊,然後兀自踱步走開。
這樣的視角,剛好讓我可以隔著裝有彌賽亞的律師屍體,
看見站在公子病床前背對著我的醫師動作。
「黑傑克。」
醫師呢喃,房內頓時銀光炫目,無數手術器材密密麻麻佈滿了醫師雙掌,
讓醫師看起來像是超精密版的剪刀手愛德華。
鉗子、鑷子、鋸子、鑽子、剪刀、某種像長針一樣但粗上很多的東西,
還有許許多多我認也認不出來的外科工具。
各式各樣的開刀器材不勝枚舉,
完全顛覆我以前誤以為醫師只有手術刀這把兵器的刻板印象。
「靠!原來這傢伙……深藏不露啊!」
不知不覺,我竟然已經可以控制舌頭說出話來,只是稍微還有點口齒不清。
面對這麼多琳瑯滿目的各式兵器,光用看的就已經眼花撩亂超級怕人,
我不由得念頭一轉暗自慶幸,還好我和公子當初沒有不知天高地厚,
光靠著一股傻勁就硬要和醫師為敵對幹。
「可以開始了嗎?」醫師轉頭,對著身旁就定位的鍛造師徵詢許可。
「開始吧。」鍛造師點點頭,雙掌再度白光燦爛。
=============================第四十章 醫療事故================================
從我身處的位置和角度,只能看見鍛造師和醫師忙碌的背影,
沒辦法知道他們究竟在對公子做些什麼,但根據方才的自身經驗研判,
我想應該不會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
屋外的騷動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嚴重,而且好像還有人進到了屋內。
房外的長廊一直傳來令我不舒服的壓迫氣息,而且這些濃烈的殺氣顯然不只一股。
我不喜歡任人宰割,所以沒有光是躺著裝死,反而還一直在努力想恢復行動能力。
皇天不負苦心人,大概經過了兩分鐘左右的動彈不得,
我感覺到身上的肌肉群逐漸恢復了力氣。
試著翻身下床,我卻直接摔在地上,於是只好搖搖晃晃扶著床緣緩慢站起,
重新熟悉腳踏實地所需要的肢體協調。
雖然我弄出了不小的聲響,但忙於手術的兩位專業人士毫無分心,
依舊專注在眼前的工作上面。
專業人士不愧是專業人士,果然不是被喊假的,有些事情真的應該讓專業的來。
喀咧!一陣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那是黃銅門把被觸動的結果。
我下意識轉頭朝門,卻看見門板已經四分五裂,在轟天巨響中伴隨著煙塵朝我迎面射來。
腳步虛浮,無力反應,我連人帶床被衝擊力震翻倒地,好不容易才能胡亂摸索張口呻吟。
我從來沒有感覺過自己這麼虛弱,好像身體裡面有什麼很重要的部分被整個掏空,
彷彿變成了一具虛有其表的空殼子,就連思考能力都有點分崩離析,丟三落四,
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無助失落,似乎連勇氣和信心都不知道跑到哪去。
顫抖雙腿重新站起,我看見了兩張翻覆變形的病床,
還有歪七扭八凹陷在病床中央支離破碎,
被不明外力和門板給炸到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又一片糜爛的律師屍體。
至於門邊,則是躺了一個死人,死人的額頭、咽喉和心口各插了一把手術刀。
鍛造師和醫師的工作區域絲毫無損,兩人也如同根本未受影響一般繼續埋頭苦幹。
只是,不愛囉嗦的醫師卻說話了:「小子,抱歉了。快逃吧。」
「怎麼回事?」我一頭霧水,只知道大事不妙,卻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個不妙法。
「看來老師擋不住了,老頭子這次可丟臉了。對不起,你的彌賽亞怕是保不住了,
幸好分割的很完美不會連累到你,但無論如何,老頭子一定要保下你未來老婆。」
鍛造師的嗓音粗啞而艱辛,彷彿費盡千辛萬苦才能從牙縫中擠出話語。
「他媽的!能不能把話講清楚啊?沒頭沒尾的誰聽得懂!」
我暴躁怒吼,還有點虛弱的身子因激動和恐懼而不住顫抖。
「這裡先交給我,你去守著門口,順便把孩子的疑問給解答了。」鍛造師望了醫師一眼。
「是。」醫師站到門前,面朝門外,背對著我就守備位置開始詳細解說:
「鍛造師想見你們,也想幫你們,所以才叫蔣兆帶你們來,
並且將領導人的責任傳承給我,要我將衰老肉體內剩餘的時間全都逼出,
讓他可以進行手術,同時召回所有專業人士開會,正式吩咐不得再對你們動手。
或許是消息走漏吧,想不到公會竟然能快上一步,在這關鍵時刻突然暴起發難,
先滅了我們兩名成員削弱實力,而且還大規模攻上山來,或許是打算一舉兩得,
同步殲滅掉已經不好用的專業人士和處理你們吧。
律師拼死回來報告敵訊,這行動可說是有好有壞。
好處是我們能夠爭取時間應變準備,並且還多了不少寶貴的手術資源,
壞處是敵方也跟著他摸上老巢,終於突破了山道上的重重陷阱攻到屋前。
老師能夠獨力支撐這麼久,也不負專業人士的名號了。
原本屋內也有固若金湯的防禦系統,還有無數門板虛實莫測的欺敵能力,
但彌賽亞的能量本質極為特殊,一但脫離兵主軀體獨自呈現,哪怕就只有短短的一瞬間,
也勢必無法用結界完全隱藏,
敵人終究被你剛才手術中的鬼哭狼嚎和能量頻率給引了過來,
這也是我一開始反對鍛造師臨時起意順便幫你的原因之一。
我們的房間位置已被發現,敵方卻還沒有大舉侵入這裡,就代表老師還在外面奮戰不懈,
地上這個大概是趁隙通過的漏網之魚而已,但老師被突破應該也只是時間問題。」
「那現在……」對於危機處理本來就不善長的我只能愣愣張口,連想問的話都問不出來。
「彌賽亞大概得被悶死在律師體內了。先不說鍛造師已經為了公子分身乏術,
就算現在馬上把彌賽亞放回你身體裡面,
你也禁受不住在短時間內受到這麼強烈的二次刺激,就算不死也變廢人。
逃吧!踏上走廊後往玄關低頭直衝就能出去屋外,至於能不能把命留住,
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不過我想公會一定不敢輕易殺你,最多就是活捉回去。
我和鍛造師會盡全力完成手術並護送公子離開,因為專業人士說到做到,
你只要顧好你自己就行了。如果真是注定要在一起,你們遲早會再相見,
分開一陣子也不算什麼。」
「啊!」一道淒厲的悲慘哀嚎突然響起,毫無預警劃破了我雜亂無章的震驚思緒。
那是公子的聲音!
原本躺在病床上任人宰割的安靜公子,現在正表情猙獰痛苦的瞪大雙眼張口嚎叫,
身體如遭電擊一般不停彈跳抽搐,比大法師裡中邪驅魔的鏡頭還要恐怖。
「排斥現象!」
鍛造師神情痛苦,雙掌間的白光忽明忽滅,
一大堆藤蔓似的漆黑絲線像是有生命般不停扭動攀爬,從公子身上爭先恐後竄湧而出,
紛紛纏繞上鍛造師奮力抗拒的手掌。
不!不是纏繞,而是侵入,黑線根本就鑽進了鍛造師的肉裡,
在皮膚底下蔓延出一條條錯綜複雜的蜿蜒軌跡,
像是無數被墨汁給染黑了的血管筋絡不停試圖拓展領地。
而鍛造師的兵器顯然正在護主抵抗外侮,努力想用白光逼退所有防不勝防的進犯黑線,
只是力有未逮屈居下風,只能勉強把黑線限制在手腕部分保住雙臂,
卻無法徹底消滅黑線根除來犯。
雖然與平時出現的樣子不同,但我認得那些黑色的東西,
或著該說是認得那東西散發出來的威猛壓力。
那是宙斯,是公子貪得無厭的危險兵器。
「守著門。」語音未落,醫師已經趕到病床旁邊,我連忙鎮定心神補位上前。
黑傑克再次大展雄風,眨眼間就斬斷了所有騰空飛舞的狂爆黑線,
還把剩下的黑線也都逼回了公子體內,
而抓到空檔得以喘息的鍛造師也把握機會重整旗鼓,
三下兩下就把雙掌裡面殘留的宙斯絲線以白光灼燒殆盡。
「對不起,我不該離開的。」醫師悔恨道歉,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鍛造師。
鍛造師的臉孔明顯蒙上了一層灰暗的萎靡陰影。
「不,是我判斷失誤要你離開。大概是受到闖入者的驚嚇感到危險,
又發覺主人失去意識無法作戰,沒想到這兵器如此奸詐兇悍,
為了保護自己竟然不則手段,甚至不惜代價想吞噬我的兵器強行奪舍。」
鍛造師咧嘴苦笑,但滿是冷汗的臉上卻毫無畏懼,更無挫折,
只是堆滿了皺紋和再接再厲的氣魄:
「太令人心疼了。到底是多麼可憐的孩子,
才會培養出這樣蠻不講理的兵器來保護自己。」
「咳!」理應保持昏迷的公子竟突然仰頭咳血,然後蒼白著臉茫茫然的睜開雙眼。
「糟了!」
鍛造師表情震驚駭然,暗叫不好,就連向來冷靜的醫師也緊皺眉頭,似乎有點不知所措。
「失……失敗了嗎?」
公子的眼神有些渙散,像是感到什麼似的淡淡一笑,白皙的臉蛋上迅速爬滿無數黑線。
「還想反撲噬主!從沒見過如此大逆不道的兵器!」鍛造師倒抽了一口冷氣。
「不能想想辦法嗎?」
滿心慌亂的我早已棄守陣地,拋下醫師託付的守門職責跑到病床邊看著公子。
「來不及了,兵器已經強行和她的血肉合而為一,如果硬是把兵器抽取出來,
她也一定活不成了。」鍛造師搖頭嘆氣,臉上滿是抱歉自責和遺憾惋惜。
「一定還有辦法!拜託你們,再想一想!」
我抓著醫師的雙臂不住搖晃,目睹著公子身上的黑線往四肢迅速蔓延。
「應該……理論上……還有辦法。」
眼神中閃爍覺悟,醫師不理會我的激動焦躁,只是望著鍛造師鏗鏘發言:「她是女人。」
「女人?」鍛造師先是臉上一愣,隨即明白了醫師在說什麼。
「對!女人!值得一試!」鍛造師咬牙點頭。
「能試就快試吧!快點啊,快啊!什麼都好,拜託趕快做些什麼!」
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三小,我還是焦急萬分的催逼動手,反正以現況來看,
就算做錯什麼也比什麼都不做好。
「對!這樣好!說不定,還能順便救下你的彌賽亞。」
鍛造師轉過頭來,對著我鼓勵一望,眼神中再度充滿了欣慰和勇氣。
直到這時候我才想起,自己視為珍寶的兵器也陷入了存亡危機,
也是直到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在我心中,公子其實比獨一無二的彌賽亞還更加重要。
===========================第四十一章 All For One=============================
「你願意把彌賽亞捐出來嗎?」
鍛造師走到律師屍體旁邊蹲下,把白光熾盛的手掌按上了慘不忍睹的破碎屍首。
「沒問題,反正也放不回我這裡了吧?只要能救公子和彌賽亞,怎樣都好。」
我點點頭,注視著鍛造師的一舉一動。
至少在最後的最後,我想和彌賽亞見上一面。
「那就謝謝你了,孩子。」
鍛造師五指虛握,輕輕鬆鬆就從律師屍體上抓出了一小團光芒。
那團光芒不過雞蛋大小,呈現出一種衰弱疲倦的黯淡紅色,
整團光芒顯得搖搖欲墜有氣無力,像是朵隨時會無風自滅的飄忽殘火,
給我一種奄奄一息的不祥之感。
這就是我可愛的寶貝彌賽亞嗎?
彌賽亞,對不起,還有謝謝,沒用的主人又要麻煩妳了。
我需要用妳這個牽掛的力量,去拯救另一個更加深刻的牽掛,
雖然現在我聽不見妳的聲音,但我知道,妳一定會願意幫我,
就像以前每一次遇到難關那樣,只因為妳是我的彌賽亞。
妳總是相信我,一如我永遠信任妳。
握著紅光,鍛造師走回病床旁邊,看看公子又看看醫師:
「現在,我要徵詢你們的意願。老傢伙的命死不足惜,
但你們大可不用現在就賭上一切。」
鍛造師將紅光按上了公子胸前,隨著鍛造師的手掌漸漸施力下壓,
紅光馴服乖巧的沒入公子體內,公子身上恣意肆虐流竄的宙斯黑線,
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收斂退散,轉眼消失。
「孩子,有了彌賽亞幫助中和反噬,延緩侵蝕,只要妳不動用兵器,
大概還能有幾天清醒時間去完成想做的事,
只是最後虛弱的彌賽亞還是會被強勢的宙斯抵銷吞吃,
妳始終逃不過被兵器反噬的下場。」
望著因彌賽亞而恢復清醒的公子,鍛造師清楚解說著可能的結果:
「即使妳甘冒風險放手一搏,願意接受接下來的手術,而手術也順利成功,
妳照樣會失去使用兵器的能力,而且未必可以得到足以安享晚年的壽命。
最重要的一點是,妳將必須以母親的身分活下去,這是一份非常沉重的責任。」
「母親?」公子眨眨眼睛,以表情請求鍛造師更進一步的說明。
「我無法將宙斯從妳體內取出,但可以把宙斯集中抑制在妳體內一點,
只是一但失去我的力量禁錮,宙斯又會重新活躍,立即像癌細胞一樣擴散全身。
除非我加入其他材料重新鍛造,將宙斯轉換成別種不具侵略性的東西,
才能讓它和妳穩定相處,但是經過鍛造的新兵器已經不是宙斯,
失去了和兵器間的直接聯繫,妳已經不再擁有兵主的身分,
承受不了具有物靈性質的異物長期在體內寄居。
所以,唯一的選擇,就是將兵器鍛造成某個前所未有的異端,
例如一種原本就可以在妳體內血肉相連和平共存,
以吸取妳的力量為生但卻不會意圖反噬,並且時機一到就會自然排出體外的安全存在。
而每位女性的體內,又都天賦具備了適合容納如此存在的安全場所,也就是子宮。
所有的六號刀都是系出同源,彼此間本身就具有相容性,以物性的宙斯為肉體,
靈性的彌賽亞為靈魂,只要再投入龐大的能量轉化為生命和精神,
我就能在妳的體內創造出新生命,讓毀滅生命的兵器變成發軔生命的胚胎。
這將是老不死這輩子最後賴以扳回顏面的捨身之作,
也會是老頭子一生最偉大精彩的代表作,就算不為人知,也依然無怨無悔。
老朽只有滿腹感激,感激妳和上天給我機會成就自己,創造奇蹟,
得以踏上攻頂之道,一窺冶煉鍛造的究極境界。」
說著說著,鍛造師的眼神中竟然迸散出興奮的光采,
那是種無所謂清醒或瘋狂的純粹熱情,
而這種熱情,正藏在每個有夢想的人眼裡。
「原來……預言是這個意思啊。」公子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轉過頭來看了看我。
「靠!處女懷胎耶!太屌了妳!」
我含著眼淚咧嘴一笑,隨即又想起了不能先入為主,需要和當事者確認一下奇蹟真假:
「妳應該還是吧?」
「你!」公子杏眼圓睜,卻又隨即噗哧一笑,然後對著鍛造師點了點頭:
「如果這是命運的安排,我只有欣然接受。麻煩您了。」
「再來是你的意思。沒有你的全力協助,我無法完成這項鍛造,
但你應該知道這必須付出多大的代價。」
鍛造師詢問醫師,語氣中卻早已對答案心知肚明。
「我知道。」醫師容光煥發,驕傲一笑:
「身為醫師,為了病患犧牲奉獻,原本就是無可避免的挑戰。這麼偉大的成就,
不論是以任何形式,光是能夠參與其中就是無上殊榮。更何況我是追逐最強的兵人,
而捨己為人正是成為最強之道,更不能有辱專業人士說到做到的商譽。只是……」
醫師銳利的目光朝我射來:
「從律師身上取得的材料早已用盡,為了拯救你的伙伴創造奇蹟,
我必須付出極高昂的能量做為代價,甚至可能連性命都無法保留,
才得以使鍛造師汲取所需完成手術。既然我以性命提供你額外的醫療資源,
那麼向你收取以性命為擔保的額外醫療報酬,應該也是合情合理吧?」
「非常合理,反正我爛命一條,要就拿去。」
我坦然一笑,語氣輕挑,但一字一句卻是無比認真。
「很好,那麼……」醫師揚手一揮,一道銀光應聲射入我的胸前。
我伸手摀胸,卻沒有感到任何痛苦或不適,事實上根本就連什麼感覺都沒有。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專業人士的首領,你必須以生命去捍衛專業人士的榮耀。」
「我?一個普通人類?沒有異能,也沒有六號刀?」
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對於醫師的決定感到莫名其妙。
「但是你有我的託付和信任。何況專業人士原本就全是人類,
兵器沒了可以再找,實力不足可以培養,倉促之下讓你加入雖然不能說是名正言順,
但在這種狀況下卻也不算違背傳統。
既然是權宜之計,也沒有什麼好挑剔的了,而且你無權拒絕。」
「這樣啊?那就當作你難得有一次看得起我囉!只怕你會看走了眼。」
我摸摸胸口,有點擔心剛剛鑽進去的東西會不會害我生病,
畢竟只要和專業人士有關的東西都一定有鬼。
「身為新任首領,你第一個必須肩負起的責任,
就是保護我和鍛造師不受干擾完成手術,無論你用任何方法都要做到。」
醫師扶起一張病床,然後躺到了公子身旁,準備好獻身給鍛造師做為材料。
「知道了,謝謝你。」
謝過醫師,我轉頭看向公子,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一直沒有自信說出口的話:
「放心吧。我會保護妳,因為我是妳的專屬保鑣。」
「少臭美了,我還沒同意呢。」公子俏皮嬌笑,打槍之後又隨即說道:
「口說無憑,總得正式雇用你之後合約才能成立吧?
這樣吧!那把短刀就當成我聘雇你的訂金吧,事成之後再給報酬囉。」
「是什麼呢?很值得期待嗎?」我故意裝出一副色瞇瞇的樣子。
「想得美喔你!」公子翻眼一瞪:「反正一定比那把刀好就是了。」
雖然這個表情我已經看過了無數次,但現在看起來竟是無比懷念眷戀,
甚至足以稀釋掉很可能被迫生離死別的忐忑徬徨。
在我心中,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正逐漸填滿彌賽亞被移出後的空缺。
「沒問題!這個案子我接了。從現在開始,妳就是我不顧一切盡力保護的當事人。」
走回門前,面對門外。
我現在應該做的,就是確定沒有敵人能越雷池一步,
然後放心把公子的未來交給鍛造師盡情發揮。
所有人,都在為了共同的目標,為了創造共同的奇蹟而奮不顧身,拼命付出,
縱使使盡渾身解數也不肯退縮,不願放棄。
手持短刀,緊握拳頭,我好像有點開始理解鍛造師的理念了。
或許身為傳奇的鍛造師將因此逝去,但他也會以傳奇之姿帶領我們,
經由彼此的手共同寫下新的傳奇,以我們的血,以我們的汗,
還有以我們不曾奪眶而出的淚水,揮灑出銘心刻骨的瞬間感動。
而根據神的預言,這個瞬間,註定要在命運的見證下成為不可抹滅的永恆,
在所有相關的一切上烙印紀錄。
我集中精神,釋放感官,偵測感應著來自門外的一舉一動。
哪怕敵方是多厲害的高手,我也有一定要以弱勝強的信念和理由。
所以我絕不會輸。
身為總是以撤退避戰為第一選項的保鑣,這次為了保護此生最重要的客戶,
我決定將逃跑這個選項就此取消,唯一的戰略就是站穩雙腳誓死奮鬥,
就算必須同歸於盡,也不放任何入侵者活著離開。
「這麼熱血沸騰啊?氣息太明顯了。這樣埋伏還有什麼意義?
敵人隔著牆就能幹掉你了。放輕鬆點,姊姊來陪你囉!」
門前人影出現,但卻不是敵方,而是離開許久的嬌媚老師。
「穿上吧。赤著腳怎麼戰鬥?」
老師柔聲輕笑,揚手把我留在玄關的一雙運動鞋丟到面前。
我這才發現,原來進屋後換上的拖鞋早已在混亂之中不翼而飛,
現在自己是光著腳底板站在地上。
「謝謝。」我有點尷尬的單膝跪地,迅速把鞋子重新穿到腳上。
果然女性都是比較細心又比較會照顧人的啊。
「恭喜啊!」老師對著我眨眨電眼。
「恭喜什麼?」我愣愣看向老師,這才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老師剛才應該是處於九死一生以一對多的混亂激戰之中,
但現在外觀卻與離開房間時沒啥差別,
臉上身上除了沾到一些灰塵和明顯屬於他人的血跡之外,
就連一頭梳整造型過的大波浪長髮都不見凌亂,外貌照樣是亮眼動人,風華絕代。
簡單來說,老師出門玩了這麼久的致命遊戲,回來竟然還能毫髮無傷,
其實力之深不可測恐怕與醫師不相上下,也難怪老師敢和醫師用那種態度說話了。
「恭喜你變成自己人啦!我是不是該改口叫你老大了呢?」
望著我的胸前巧笑倩兮,看來老師是察覺到了裡面的東西。
「這到底是什麼?」我摸摸胸口詢問老師。
「哎呀!原來你還不知道啊?」
老師向我走來,伸出一根纖纖玉指,在我胸前挑逗似的戳了幾下,
然後還半摸半按的畫起圈來:
「等哪天你弄清楚了這是什麼東西,到時候我再開口喊你老大好了。
現在開始,你要叫我學姊,知道嗎?」
「學……學姊。」我紅著臉,有些害羞的應聲答覆。
誰叫老師的手指滑來滑去的這麼舒服,弄得我暈頭轉向飄飄欲仙,
忍不住就莫名其妙半路認了親戚。
「好乖。」老師摸了摸我的頭,然後捧起我的臉在我額上用力一吻。
我摸摸額頭,還好沒有殘留唇膏,看來老師是用不會沾染的口紅,
不然腦門上頂著一個深紅色的大唇印多難為情。
看著我的反應,老師掩嘴嬌笑,得意洋洋的轉過身去,
以肉身在我與房門之間築起另一道屏障。
「既然認了家族關係,學姊當然要照顧學弟囉!
別逞英雄,乖乖守在學姊背後,幫忙補刀收拾漏網之魚就好。」
頓了頓,老師故做輕鬆的語氣竟有些認真:
「一開始攻上來的敵方數量雖多,大概有一百來個,
但大部分都是被派來踩雷的砲灰雜魚,幾乎都在山路上就被陷阱解決掉了,
上得了檯面的傢伙是到了要攻破大門時才上場。
仗著屋內也有不少陷阱和地利之便,我已經幹掉了不少輕視女人的笨蛋,
只剩下四個難纏的真正精銳不肯知難而退,現在暫時還被姊姊的能力誤導困在房外。
但言靈之力在他們身上也無法作用太久,很快就會被看穿破解,
而姊姊又沒辦法一次兼顧到四個高手的動向,怕有敵人鑽過漏洞殺進房來,
姊姊乾脆就直接也進來幫忙守衛最後一道防線囉。」
看著老師纖細窈窕的柔弱背影,雖然是被女人保護,
但我不但不覺得丟臉,反而還感到一陣窩心的溫暖,
不知道從來沒機會體驗過的母愛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
女性的堅強往往不只有一種面貌,而最堅強的那種面貌,其實也正是最溫柔的付出呵護。
老師這段話說得輕描淡寫,聽來簡單,但其中過程有多凶險不言而喻,
現在老師可以好手好腳站在這裡,需要多大的本領和膽識也可想而知。
「喂!這次如果能夠大難不死逃過一劫的話,要不要試著和學姊約會看看呢?」
老師故意逗我開心想幫我放鬆,但卻只是讓我更加激動。
「學姊,如果是追尋道之極致的鍛造師和醫師,那我還能大致理解他們的想法,
但為什麼,為什麼妳也要為了素昧平生的我和公子做到這樣?」
喉頭顫抖,我的語氣因為感動而哽咽。
原來人和人之間,真的可以無私並肩。
「女人,不是只願意為了愛情付出一切,能讓女人奮不顧身的,還有恩情和親情。」
老師的嗓音甜膩帶笑,但卻又隱含著若有似無的淡淡悲傷,
彷彿是在進行哀莫大於心死的麻木自嘲:
「我已經徹底失去了也拋棄了愛情。
對我來說,專業人士就是恩情,而你們這對天作之合的金童玉女就是親情。
或許,還能讓我以旁觀者的羨慕身分獻上祝福,保持在安全範圍裡面彌補遺憾,
重溫一下歡喜冤家的愛情甜蜜。」
我腦子一轉,馬上就明白了老師的言下之意。
我和公子大概是讓學姊想起了誰或想起了什麼,因而不由自主產生寄情作用吧?
不論是再獨立堅強的厲害女人,始終都是無法割捨浪漫的吧!
「準備好了嗎?客人要上門囉!」學姊掌中一握,自虛空中抓出了她的兵器。
那是一把文具店中常見到的愛的小手,只是整支都是粉紅色的,
而且在皮質的小手中央有一顆鏤空的愛心。
都說兵器會反映主人的心,那一顆被挖掉的空心,不知道是不是正代表著學姊自己的心。
「面對自己最深層的恐懼和悔恨,在極度的痛苦與歡愉中納命來吧!真實幻境!」
學姊小手揮出,四道殺氣騰騰的撲來身影頓時扭曲。
===========================非人天下 第一部 全文完=============================
又完結了一部作品 照例要來碎念一下
超過十二萬字的冒險旅程到此告一段落 不知道各位對這個故事還喜歡嗎
有沒有什麼感想呢
公會處心積慮想阻止彌賽亞的誕生
卻反而弄巧成拙變成了催生彌賽亞的幕後推手 還滿諷刺的吧
最後一回的標題 All For One 是有其特殊含意的喔
字面上雖然是翻譯成人人為我 但在英文裡面
救世主或某個特殊、獨一無二的人又叫做The One
如果把這兩句串連起來 意思就是「所有的『人』都在為了彌賽亞的降生而努力喔」
非人天下這篇故事 一樣是用上我最喜歡的一貫手法 以明寫暗
例如用不同的故事去分別帶出公會的神祕面貌
本篇故事雖名為非人天下 但除了一開始的肥精之外 重要角色全都是人類
包括了彌賽亞族與專業人士
這正是我想表達的矛盾點 明明是非人的天下 置身其中的卻又都是人類
無論是自願或被迫 而故事開頭就有說到 其實非人們根本不在意什麼天下不天下
只想要低調平安的好好度日 但偏偏各種勢力就是不肯放過他們
看來強大的非人們 其實不過是群身不由己任人宰割的可憐弱勢
至於非人們的命運會更加乖舛或是有所轉機 就要看第二部的主角彌賽亞如何決定了
雖然不知道還要多久 但各位敬請期待囉
之前可以天天發文 其實靠的就是存稿 至於接下來要發什麼故事
就得等我把手上的存稿清點完畢後才能決定了 有些需要大修的存稿就不適合拿來定期發文
所以先和各位請假一陣子整裡存稿囉 原則上短則數天 多則一周 我就會再發新文的
(但不代表絕對不會有意外喔 畢竟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囉
無限期延後搞不好也是有可能的 我還會順便考慮把非人天下番外篇補完的可行性
例如專業人士各成員的故事 公子媽和許孤娘的故事之類的)
每個人的人生 都是場追逐夢想的賽跑 對手不僅是別人 還包括了自己
而寫作正是我的夢想 打出一篇篇故事不為了什麼其他別的
只是想要讓其他人因為我的故事而開心 這樣我就會感到榮耀與高興
因為我在這世上留下了些「什麼」證明自己來過
而且還能夠使別人因為這些「什麼」而多少受惠
這讓我覺得自己沒有白走一遭 隨時都可以抬頭頂胸的頂天立地面對生命
人生的長跑其實是很苦又很累的 因為在到達終點之前並沒有中場休息
而且不見得每個人都是在追逐自己的夢想 很可能大多數人汲汲營營辛苦一生卻不可得的
只是從小到大被他人強塞灌輸給自己的「別人的夢想」
同樣是在向前奔跑努力衝刺 有些人的動力是出於自願前進
有些人卻是被後方的壓力逼得不得不加快腳步 甚至感覺到幾乎要喘不過氣
只好以各種方法去勾心鬥角 去逢迎拍馬 去拉攏或剷除其他的競爭者
最後不知不覺變成自己曾經嗤之以鼻的那一種人 然後忘記了自己原本也擁有夢想
如果我能經由追逐自己的夢想 而幫助其他在追逐夢想的人減輕壓力 忘卻疲勞
甚至是產生動力 那麼我的夢想將更具意義
只要你願意 我將竭誠歡迎你從我的夢想中汲取力量 然後繼續大步追尋自己的夢想
我的故事 不僅是為了成就自己 也是為了成就所有想看的人
而故事的價值 便取決於作者和讀者的共同成就
希望我們能成為彼此的基石一起築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