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風，疼起來實在要人命，但那都是短暫的。
開始出現「頭風」或俗稱「偏頭痛」的症狀，大約是在2006年8月，那時，我剛從加
拿大返回台灣，就讀高二。
返台的原因，莫過於母親希望我們舉家再搬回台灣——一方面，是覺得我們在國外開
銷太大，另一方面，則是她能好好掌握父親的行蹤。
從小，我便不喜歡死讀書，說穿了，回到台灣，對當年的我而言，簡直像是判了無期
徒刑般地，想走也走不了、想飛，翅膀卻被硬生生地拗斷。
當時，我進了彰化一所頗具有知名度的私立中學高中部，直接就讀高二社會組。
我原以為，暑假，大家都開開心心地享受假期，因此，第一天上課，便是開心地到班
上，而且，沒想到班上竟有我國一與國小的認識的同班同學，心中雀躍不已。
然而，雀躍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原來，暑假不是要享受假期，而是無止盡的
暑期輔導，國文、英文、數學、地理、歷史、公民......等科目的加強復習課程，以及模
擬考。
我永遠記得，當我看著國文考卷的「複選題」時，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填寫答案卡，
我愣了整整十分鐘；接著，當我拿到第一份零分數學考卷時，我回到家崩潰了，縱使我一
直以來自知數學很爛，但我實在不懂，為什麼暑假不能讓孩子好好享受、好好規劃，學校
辦教育的宗旨竟是只有「成為醫科搖籃」、「學生考上頂尖大學」之類的標語。
很快地，我承受不了如此機械式的「知識操練」，就在第二次模擬考時，我默默地走
出教室，要求教官通知父親。
接著，我便被送進了彰化基督教醫院。
＊ ＊ ＊
送醫的過程很漫長，我只記得我的頭好痛，通到全身無力，痛到想跳樓。
若當時的教室不是在一樓，沒地方讓我跳，我想，我大概就直接墜樓了。
經過一連串的診斷，我被安排照X光、腦部斷層掃描、核磁共振、心理醫師評估.....
所有能夠想得到的檢查，父母全都自費讓我做了。
結果卻是——查無病因。
接著，我便昏昏沈沈、頭卻又痛得要命地躺在病床上，注射着降腦壓的藥物，也因食
不下嚥而不時得打針。
由於當時未滿十八歲，因此，不算成年人，祇得住在兒童病房。
記得住進去的第一天，家中的人們還手忙腳亂地，因此，剛開始是留我自己一個在醫
院，晚上母親守在病床邊陪我睡。
我依稀記得，我睡着睡着，忽地感到寒毛一束，伴著頭痛昏昏沈沈地醒來，望見一道
黑影。
那道黑影緩緩地、緩緩地，接著，自我身上踩過——那感覺十分真實，直接從我的身
子踩了過去。
我驚嚇着立起身子，轉頭望向四方，除了布簾以外，沒有任何人、沒有動物、沒有向
我丟來的物品，什麼都沒有。
接著，頭風越來越嚴重，痛到最後，我只能懨懨一息地躺在床上、拽着病床的被單流
淚，卻什麼都沒辦法做，連醫生、護士都愛莫能助，只能狂開止痛藥給我吃。
然後，醫生向父母提議，抽取脊髓液，檢查是否有病變——因此，當年，我連麻醉以
後都會痛到醒過來的脊髓液抽取手術都動過了。
想當然爾，依舊是「查無病因」。
＊ ＊ ＊
我告訴父母，醫院病房不乾淨，有人踩過我的身體；然而，他們卻不相信。
反倒是說我腦袋不清醒，產生了幻覺。
是幻覺也好，是遊魂也好，總之，我遇到了，而且在那之後，病情每況愈下，我也只
得緊握着枕頭下的護身符，祈求神明保佑我能夠安然度過在醫院的每一天。
＊ ＊ ＊
住在醫院七、八天，醫生最終也只能將病因歸咎於心理——「壓力太大、水土不服」
。
為了不要浪費建保資源，加上許多孩子當時正排隊等著進病房，父母便幫我辦理了出
院手續。
頭痛，依舊持續着，每每站立便會暈眩，因此，倒臥在家中休養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母親實在看不下去，去了不知道哪兒的宮廟，說是觀世音菩薩畫了符咒
，要我化作符水後喝下。
當時，已經痛到死馬當成活馬醫，不加思索便喝下。
喝下後，過了約一個小時，便開始全身冒冷汗、發冷，接著，便吐出了一連串黑色的
嘔吐物——方才吃下去的東西，全都成了黑色。
接著，很神奇地，身體漸漸恢復元氣，結束了那持續了兩個星期的病痛。
然後，母親才娓娓道來：「我去問『老師』，那位『老師』說是冤親債主找了上門，
然後加上妳肚臍眼作祟，所以才病成那樣。」
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之後在肚臍眼內，便生了顆痣。
而我的頭風，卻依舊會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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