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幾年前強者我朋友K發生的故事
那年春假,連放了將近一個禮拜,
整個大學的學生除了少數僑生外,幾乎都回家了。
也因為放假日是平常日,連觀光客也沒多少,整座校園變得空蕩蕩。
但K也不知道發了甚麼神經不回家,
即便他老家就在南投,離我們學校不到二小時車程。
而也因為這個決定,
讓他往後都覺得當下決定不回家的自己是個王八蛋。
那天是禮拜五,據K說那天天氣不錯,是個溫暖有風的夏天。
他一個人從學校外的商圈吃完晚餐後便被這美麗的天氣所吸引,開始在校園閒晃。
偏偏我們學校是台灣校地數一數二大的學校,
有牛、有牧場、有教堂(應該超明顯...)
他就一個人晃了一整圈,
然後他就看到一條吸引他的小徑—我們同學都稱他為不歸路。
那條不歸路,是一條女宿旁的小路,小到汽車無法會車的。
而為何會稱之為不歸路?
因為路前段的左側是高聳入雲灰暗的女宿圍牆,
沒有米分糸工白勺東西,
只有牆上纏著的一堆鐵絲網跟碎玻璃。
而另一側則是高低落差二三公尺的大排水溝,水畔長滿了比人高的一叢叢芒草。
走了莫約十分鐘,會看到女宿盡頭,但左側迎面而來的是一片深邃而不見底的森林,且你
必須再走將近十分鐘幾乎沒有任何人煙、路燈的小路,才能到達不歸路的第一個轉彎—
沒錯,只要你走進了不歸路,除了回頭之外,
你必須走上將近二十分鐘完全不能離開的小路,
而且大概一個碰面的路人也沒有,也因如此,我們同學才稱他為不歸路。
當年我跟幾個同學,包括K,都曾經相揪在十一點多去不歸路探險,但是森林段真的是黑
到會把手電筒的光吞噬,只露出一片無止盡的沉默,連幾個大男完全不敢進去坦,因而作
罷。
但那天K不知哪來的勇氣,一個人十點多竟敢勇闖五六個大漢也不敢走進去的路,
他笑著說:「我覺得當時的我真是個他媽的王八蛋。」
風聲、蟲鳴聲、大排的水聲,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
但K一看到左側的女宿是房間是一格又一格的漆黑,
加上鐵絲網跟碎玻璃,還有些微的探照燈注射,活像是廢棄多年的監獄,
心裡也開始OS是要進來呢、還是要出去呢?但想著想著也走到接近女宿段的盡頭。
此時他突然覺得氣溫驟降,又聽到右側大排段自下方傳來一陣微弱的嗩吶跟南北管音樂的
聲音,他第一個念頭是荒山野嶺怎麼會有梅干菜蒸豬肉(X)音樂(O)的聲音咧?他便靠右,
往下一看:
幹
X
X
X
一隊臉色慘白面無表情的隊伍,有男有女,大約十人,穿著顏色鮮豔的服裝,
手持傳統樂器,用類似走跳的方式走在在大排上。
據他說,恐怖小說裡主角看到恐怖的東西會立刻尖叫逃走,這都是豪洨的。
他一看到,直接愣在那兒,
眼睛睜大(估計)目不轉睛地看著那行隊伍,然後就在轉瞬間
隊伍停了。
音樂停了。
也在彈指之間,行裡所有成員一起猛然抬頭直視著他,接著露出雌牙裂嘴的笑容。
毫無表情的臉,只有大剌剌而極度不自然的笑容,
皮膚即使在另一頭些許的綠色微光照射下也看不出任何的皺紋、
任何生人的氣息,就像是假人似。
K此時大概知道了甚麼,便拔腿就跑,
然而原本細微、沉默的音樂聲,突然是鑼鼓喧天的大作,
像是直接在腦內演奏,K也顧不了這麼多、直接往前跑,跑離了女宿段,
但跑著跑著,音樂卻是由右、到左,他往左邊一看
操
剛剛在大排底下行走的隊伍現在跑跳在一片漆黑的森林裡,
而且每個「人」的眼睛都是和他四目相交,
露出快要撕裂嘴角的詭異笑容。
他說他只記到這兒了,接下來的事就是大半夜聽到急促敲門聲,
幫他開門的老教授跟我們說的了。
接著K生了整整一個月的大病,他跟我們說,他都不敢睡覺,
因為一睡覺,夢裡就會有一個臉上沾滿汙泥跟水草的女生,
站在大排的水以及草叢裡裡,
靜靜的看著他。
整整一個月都是如此。他也不敢跟家人說,因為怕造成他們的麻煩。
而一個月後,他出了院,翹了一整個月的課,也有一堆同學一整個月都沒見過,
像是學長A;
那天,A一看到他,沒有恭賀出院、沒有調侃說翹課裝病,只有眉頭一皺說了一句:
「啊幹,你賣啊你(X,你慘了)。」
A是一位有特殊體質、乩童命的人。
據某次我們一起去拜拜,廟公真正的說法我忘了,
但大意是:「這小子的戰鬥力果然不同凡響, 我的戰鬥力只有六千,
他起碼有一萬以上,看來我該讓賢了。」
A說,K被一個女的纏上了,從外貌來看也跟K差不多年紀,
那天晚上剛好也碰上了,因此就指定要他結婚,
K一聽到也傻了,冥婚不是至少要撿個紅包之類的才有機會遇到嗎?
怎麼他去夜遊就碰到了?
接著我們便陪他拜遍了台中南投的一堆廟,
但據廟公說法都是:「你白目纏上,就這麼訂了吧!」
K想,老子才雙十年華,就要找人結婚,而且對象還是我碰不到的「人」?
不知不覺,這件事就拖到了暑假,
原先身強體壯的K也從180/75滿身肌肉的完美身材變成180/50,面如槁木,
而此時戰鬥力驚人的A突然想出了一個辦法,
要K在夢裡跟那女孩假裝提親,要先去見岳父母,
或許能知道些甚麼。
K想也無計策,便問那女孩的娘家何在,
詳細情形大概跟全面啟動很像吧…
雖然只有指出了一個大略方向,
但還是從那女孩口中套了出來,
只能說A真是老江湖啊(菸)。
而我們三(四?)人根據女孩每晚提供的一點一滴線索,
找了整整半個暑假,終於在苗栗某處找到了那女孩的娘家,
門鈴按到手軟的K一見到她家,據K說法,他一看到就知道:
就是它了!
一進門,看到兩位年紀約耳順之年的老人家,就叫他們M夫婦吧!
稍微打聲招呼,兩老一聽緣由,眼睛變瞪得跟銅鈴一樣,立刻請我們三人進來。
而一進門,便看到了一張女孩的相片,穿著高中制服,照片也有些泛黃,
但看得出那女孩也曾是位甜美的大學生。
K此時臉色發白:
「就是她!」
但找到了源頭,又能怎樣?
但此時A卻不斷發出乾嘔聲,不到幾十秒便吐的地毯全是,
我們還來不及反應,A便淚眼汪
汪的抬起頭:
「爸!媽!」
WTF?原本不是K要叫岳父母嗎?怎麼反而變A了?
但仔細一聽,那聲音根本跟A低沉的嗓音,
不,應該是任何男人的聲音都不一樣,完全是女孩子的聲音!
此時看到地毯變髒而愣住的M夫婦也哭了起來,抱住了A。
而A卻一直說:
「好冷喔!」
「好黑喔!」
「好餓喔!」
接著便是眼淚直流,以及不停的發抖。
M夫婦見狀也禁不住淚水,直接抱住A說:
「沒關係,沒關係,爸媽買衣服給妳穿,
買妳最喜歡的水藍色,買妳最喜歡吃的紅豆餅,
沒關係,爸媽都會陪著妳!爸媽都會陪著妳!」
小弟有時會幫忙做婚禮攝影,已經練就了看拜別之類的眼不哭手不震的絕技,
但是這種真正隔絕兩地親情,無私付出的大愛,
雖然是頗為獵奇的情節,但是我眼淚卻是流個不停。
但苦主K卻是傻在那,而A此時卻回頭看了一眼K,
K說,那和當天急行軍的笑容,是完全不同的,那表情,
也跟夢裡站在大排上的那女孩冰似的表情也不一樣,
是一種純粹的感謝,
一種純粹的真誠。
他知道,那個人不是A
也不是纏著他干擾生活的陌生人
而是一位還有心願的女孩
一位和他年紀差不多,有著同樣理想、夢想的女孩。
「謝謝你。」那女孩說。
「爸、媽,再見。」
自此,K再也沒夢到那女孩。
暑假過了,一開學,我們幾個便買了些謝禮去當時收留K的老教授家道謝。
老教授說:當年,一位剛分手的女孩,一個人孤獨地走在不歸路上,
而一台載滿衣著模特兒假人,用來撤展的卡車,因不熟路況而繞進了不歸路;
天很黑、那天路燈又剛好故障,卡車便應聲把那女孩撞到了大排下。
消防隊整整一個禮拜找不到遺體,家人招魂也博不到聖筊,
要直到幾周後女宿聞到異味遺體才被發現。
老教授悠悠然地說。
然而,也不知道是那女孩的幫助,還是K的天生神力,
整整一個月沒上課的他竟然高分過了該學期最難過的課,
而我和A卻慘遭當掉,我難過。
K說:「如果可以,我那天不會去走那條路。我覺得那天走了那條路的我是王八蛋。」
至於為何多年只找上K一人?
他笑一笑:「但我想我會走那條路應該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