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快要抗命了。我無法再忍受哪怕一分一秒,這女人他媽的一定有問題,但我沒
辦法處理。
"女士..."我用像是一個受驚的小貓能夠擠出的最大的音量說著, "女士,可否請妳
移..."
忽然之間,一群吵雜的遊客湧向我們。這個瘋婆子縮了回去,但依舊直直地瞪著我。
她看著我的雙眼然後又念了這組數字一次,然後就離開了,慢慢地,就像剛剛走在我身邊
的速度。看著她緩緩地消失在人群中的感覺挺奇怪的,徒留下一種很不自然的氛圍。至於
這群救世主般的亞洲遊客,絕對想不到我第一次這麼開心看到拿著Nikon相機喀擦喀擦拍
不停的中國觀光客。
下哨之後,我走進基地並跟幾個人講了剛剛發生的事情,他們都有碰過讓人不舒服的
瘋子,但這種程度的卻是頭一遭。當輪值的指揮官進來的時候,其他人開玩笑地說我剛剛
站岡的時候被 "侵犯" 了,他看起來想找點樂子笑笑,所以接著問我事情的來龍去脈。但
當我開始敘說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馬上就消失了。
"停下,停下。" 他說, "你有對她說話嗎?"
"長官?" 我疑惑地回應。
"孩子,你有或是沒有對她開口說話?"
我不想因為違反了不能說話的規定而失去這份工作所以我回答:"當然沒有,長官。"
指揮官看起來冷靜了下來, "很好,如果她再回來,絕對不要開口回應她,明白嗎?
你們其他人也是一樣。"
休息室裡嬉笑的氛圍很快消逝殆盡,我很困惑,但我更累,所以我決定回家睡覺而不
去想瘋狂遊客的事情。
接下來輪值的幾個班都無聊得像過去一樣,哪裡都看不到這個女人的蹤影,加上我女
朋友將要從荷蘭來看我,我便將這件事情拋在腦後。
到了禮拜二凌晨三點左右,我被一陣拍打房門的巨大聲音給吵醒,不知道為什麼,我
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是一個禮拜前的那個瘋女人。
"寶貝,你可以幫我用貓眼幫我看看是誰嗎?" 我慵懶地嘟囔著並輕輕地推了我女友
幾下。她睡得跟死豬一樣,我發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叫醒她。於是半夢半醒之間,我跌跌
撞撞地自走廊走到門前。
"是誰阿?" 我喃喃地說著並將眼睛放在貓眼上,但外面實在太黑了,這讓我一下子
清醒過來。
"是誰!?" 我又問了一次,但回應我的只有在門上越來越大的敲打聲。
"挖操!" 我邊想著邊深吸一口氣然後打開門。
那一瞬間,我寧願有另外一百萬種情形發生在我面前,也沒想過會看到這個人。
我的女友。
我應該在今晚去接她的我的女友。
我幾乎快站立不住,數以千計的念頭湧來而我無法控制住大腦來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事。
"謝謝你來希斯洛機場接我阿,豬頭!" 我女友說著然後把手上的行李摔到我胸口,
而我依舊無法言語。
"所以,我從阿姆斯特丹一路這樣飛過來,然後你忘記了,是嗎?"
我沒有在聽她說話,我知道我起來的時候神智並不清醒,但我天殺地並不是在作夢,
有一個人,在我床上!!
"留在這裡。" 我喃喃說著,並把行李交回她手上。
"發生什麼事了?"
"留在這裡就是了。"
我不知道我哪來的勇氣走回臥室,我舉步維艱地走著。
而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在電影裡面,主角走進房門一看,咻,什麼都不見了,是吧?
我超他媽的希望是這樣。
我走進我的房間,裡面一片漆黑,但我可以聽到呼吸的聲音,很急促地呼吸。我的心
跳超快讓我覺得我就要昏過去了,但我按下了電燈開關。
"7, 6, 5, 7, 6, 5" 低語的聲音從她站的角落那邊傳來,那個該死的女人,她緊靠
著就像是她的背黏在牆上般地站著,直直地注視著我。然後雖然我覺得我已經失去了說話
的能力,我還是擠出一句:" 幹!"
"7, 6, 5"她邊說著邊向我這邊跨出一步,她的嘴總是張得很大,就像是正無聲地尖
叫著。隨著她每一步落下,她會把嘴闔到足夠發出 "7, 6, 5"
我動彈不得,整個世界除了這個女人緩慢地走向我之外再也空無一物。多麼毛骨悚然
又讓人不安的感受,就像是,你明白嗎?我不可能在肢體上害怕她,我可以撂倒她,也準
備好要這麼做,但是這種害怕像是另一個層次的東西,該死地我不確定,彷彿我的靈魂正
在恐懼。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我知道她不可能在肉體上傷害我,但我仍然怕得要死,更
別說我她媽的跟這個不知道是三小的東西睡了一個晚上。
她靠得很近,相同的傾斜,兩個臉隔著一寸以內的距離。我呼吸變得不規律且大聲,
這是房間內剩下的唯一的聲音。
"7, 6, 5"
突然之間,這事帶給我一種陌生卻熟悉的感覺。
"喔幹!!" 我的身後傳來尖叫,是我女友。
我陡然回到現實,隨即轉身抓著我女友大喊快跑然後逃離了臥室。我們逃到廚房,我
找了一把你可以在電視上看到的那種刀子,我女友就在我身邊無聲地哭著,連開口問為什
麼都辦不到。
我可以聽見她的腳步聲,我第一眼先看到影子,接著看她靜靜地走出並穿過走廊,她
的嘴現在張大到一個極度不自然的地步。她的目光現在沒放在我身上,而是看著天花板,
然後慢慢地走向門口,而她的頭非常快速地抖動著。這簡直是他媽的太不真實了,我要說
的是,你想想看,這個女人,她一個禮拜前才把你嚇得夠嗆,然後現在凌晨三點在你的房
子裡面走著,張大著嘴,眼睛瞪著天花板,更別說你不知道自己跟這個女人到底睡了多長
的時間。
當她終於踏出門口,我衝上去將門用力甩上。我的女友依舊無法開口說話。在我們振
作起來之後,我害怕她會以為我劈腿跟這個女人在一起,但她沒有,她看到了這個女人如
此恐怖地走著,她知道大事不妙。
我被嚇壞了,但我沒有流露出來。這裡面最可怕的是這份工作不允許我對於環境做出
反應。我跟我女友說了我遇見這個女人的種種,但省略了低語倒數的片段,我不想讓她再
遭受更多驚嚇。
因為,如果這些數字不是意味著倒數,那會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