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煙洞 02 進入

作者: xereo (凜悠悠)   2014-06-11 23:51:35
02 進入
如果我沒有在工作室的書櫃看見那本缺角筆記本,我可能不會相信阿撇這通半夜打來
的驚奇電話。我取消了很多活動,大概是換三個宣傳的那種巨大程度,我駕著跑車駛過大
橋,兩旁的燈光穿梭如煙暈,我一路向著阿撇家駛去。照理說這樣脫序的行動不可能發生
在我身上,因為我是有名的鐵齒男,我堅信著凡事都有科學根據,有其因果論。但我非常
確定當我看見這本現在躺在副駕駛座的黑色筆記本時,我腦中記憶身處的片段回憶像是浪
花沖上海岸線,每次的碎花都逐漸浮現遺失的記憶。
這使得我握緊方向盤,油門踏板更不肯鬆放。
時間是早上五點鐘,我在阿撇家門前停好車,現在這種時刻若可點上一杯黑咖啡,那
足以讓我在一天之中疲憊纏身中甦醒。當阿撇應門的時候,我看見焦慮的疲憊也沾染著他
的全身。
「你絕對不能相信我遇到的狀況。」我帶著筆記本下車,當我觸摸它時,感到一股陰寒,
我希望這是我的心理作用。
「怎麼了,你電話裡的聲音很急…」他的疑問從看見我手上的筆記本開始劃下休止符,可
能長達全拍。
「怎麼可能…」阿撇不可置信地看著筆記本。
「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會這麼趕,我想我們必須研究一下這兩本筆記本的關連性」我用手示
意要一同上樓檢視這本筆記本,而他仍在驚訝的翻騰中不能自己。
我們將餐桌清空,並且倒滿兩杯黑咖啡,將兩本缺角筆記本放置在餐桌中央,也許是
天性使然,我們只是喝著咖啡,都沒動了想要翻開它的衝動。深怕這只是一種魯莽的行
為,或是一種逃避的選擇。
「一樣的角度,如果從這邊看過去。」阿撇對著這兩本缺角角度相同的筆記本說。
「你有確定字跡嗎?」
「在你來之前我找過了我所有小學的資料,我比對過字跡,這是我寫的沒錯,你呢?」
「我無法確定,小學的東西大部份都丟了。」實際上我只翻過筆記本最後一頁,我甚至已
經忘記那本筆記本上最後幾行字的字跡,我只記得那行字的內容。當那行字從我腦海中再
次浮現時,乾嘔感再度發生,我喝下黑咖啡,咖啡因的刺激減去了這份幻覺的痛苦。我得
冷靜下來,我在理性與好奇感之間周旋,原則上這兩種思維是一體兩面的,我想用最短的
時間把一些疑問解決乾淨,可能的話越快越好。
「我想我們就從內容一頁一頁比較吧。」我思索了一嚇,香濃的咖啡讓我恢復了理性,的
確,也許筆記本的出現非常弔詭,但是這一切並不會招致什麼毀滅性傷害,對吧?
「一頁一頁比較?」阿撇說完之後吞了吞口水。
「是啊。我們遲早得這樣做。」我深吸了一口氣,拿起了自己的筆記本,我的動作像是改
變了周遭的重力結構,這使得時間都慢了下來。
上面的字跡非常稚嫩,我感覺到當時的自己還是一個活在夢想國度中的孩子,有別於
大人,當被一切人事物沾染太多時,已經忘記許多存在的美好的大人。可惜的是身為大人
必須時常緬懷這一切,並不是有多麼懷念,而是透過這種緬懷才能回到那個原始的自己,
沖淡自己身上所累積的黑霧與罪惡。
1988年3月2日,老師站在講台前跟我們討論畢業旅行的行程選擇,三天兩夜的行程
有三四個地點要做選擇,我跟『四劍客』說一定要選滿任何一個遊樂園。
「『四劍客』?」我笑了一下,完全回想起當時的組合,這個名字的由來我已經忘記了,
或許是從某個卡通節目中找來的靈感。當時我與阿撇、四哥、小李四個人總是混在一塊。
「哇,四劍客,太久遠的過去了。」阿撇也揍過來我這裡看著筆記本。
「對了,上次同學會他們沒有參加嗎?」八年前的同學會中,我大部份只記得有哪些女同
學參加。
「沒有,完全聯絡不到人啊,說到這我就幹。」
「你現在還有四哥跟小李的電話?」
「有啊,上次就是我負責聯絡他們的,但是從來聯絡不到人,像是人間蒸發一樣。」
「簡訊也沒有?」印象中我們四人組還有一同齊聚的時刻應該是高中時期,當時我邀請他
們參加我高中熱音社的成發,那已經是快20年前的事了。
「對啊,什麼屁都沒有。」阿撇也許是回想到那些聯絡不到的過去,讓他默默地翻開自己
的筆記本。
「媽的。」他看到一半時就大罵髒話,然後把我的筆記本搶了過去。
「怎麼了?」
「內容一模一樣…」他看著我。
「什麼?」我也湊上去觀看,兩本筆記本第一頁除了字跡完全不同之外,所有的字詞與標
點符號一模一樣,看起來就像是罰寫。
「媽的,見鬼了。」阿撇的臉色開始變得鐵青。
「嗯,你先別急…這有沒有可能是我們的一種惡作劇,寫一樣的日記?」我要他試著保持
冷靜,但是我內心也很清楚這已經到達了超自然現象的門檻,但越是如此更不能放棄理性
思維。
「嗯…單憑記憶來說,我壓根不可能去寫日記這冬西,況且這筆記本不是也出現在你工作
室,你會帶這去工作室?」阿撇說到了一個重點,基本上會放入我工作室的東西一定有所
用途的。
「我同事再過幾小時就會到工作室。」
「什麼?」
「我身邊的同事應該都有拍過我工作室的照片,那邊時常會更新與會有定期記錄,我可以
比對這本筆記本出現的時間,至少確認這本筆記本是幾月幾號、多久,出現在我的工作室
。」
「你覺得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人有一樣的狀況嗎?」阿撇丟了一個問題過來。
「不能排除六年四班的同學有沒有收到一樣的筆記本,也許我們可以在辦一次同學會,我
們只要知道是不是有人惡作劇或者是…」我知道阿撇應該有那個冬西,那個可以為我們找
出一些線索的東西。
『畢業紀念冊』我們幾乎同時間喊出來。
「有,我去拿。」他上樓去了。趁他在尋找畢業紀念冊的同時,我再度翻閱這兩本相同內
容的筆記本。至少我很確定我的恐懼反而降低了,由於是相同的日記內容,我可以確定至
少可以把整個事件歸納成惡作劇事件,兇手有可能是我們自己,可能是我們遺忘的過去所
作出的選擇,若是如此,這筆記本出現的時間點將會更為關鍵。
這使我想起『時空膠囊』,一夥好友選一塊空地埋下對十年或二十年後的自己的期許
。現在我選擇偏向26年前的我們可能做了相同的事情,只是結果跟透露的訊息比較特別。
設計了黑色筆記本,寄給26年後的自己,並且在這一天,5月25日。一想到這裡,就覺得
我熬了夜跑了阿撇家一趟似乎有些小題大作,甚至把這兩天的行程都取消了。
這不過就是以前的自己所做的惡作劇吧?
我笑了一下,放鬆心情閱讀筆記本。第一天內容敘述老師正要我們票選出要去的地點
,接著後面幾天都嗜血跟班上同學聊出去玩的流水帳,這樣的早晨看著國小六年級的作文
的確有些催眠。而當我翻開下一頁的時候,我突然從快要進入夢鄉的神遊狀態,感受到自
己的神經都在顫抖。
1988年3月17日,繼上次『阿喜』提到寫日記開始,我就非常害怕每天睡前的這段時
間。他說這是一種儀式,一種可以『進入』的儀式。我們討論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做做
看。我們會在放學前一同討論每天要寫的細節,我跟阿喜提過為什麼要把日記寫得一模一
樣。他說那是一種既定的模式,一旦有人不照著做,那麼這一切都會前功盡棄。我沒跟阿
喜說我只是要試試看,畢竟我完全不相信這種東西。
我看得出來這是我寫的,我感受到我那反骨的血液在文字中流竄。我馬商翻出阿撇的
另外一篇日記,是的,3月17日是一如往常的流水帳日記。顯然的我在這一天違反了規則
,那肯定還會有後續,我抱著這個想法繼續快速地瀏覽日記。終於在4月24日找到了後續

1988年4月24日,阿喜將大家的筆記本集合起來檢查,由於過了很久,我完全忘記我
曾經有一天違反『覆寫日記』的規則。他非常生氣,他摔了我的筆記本,我揍了他一拳,
其他人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我們拆開。阿喜說一個月只有一次機會會成功,我問他這有什
麼好玩的。他說這是必要的,避免『他們』找上我們,這跟好不好玩沒有關係。我被說服
了,畢竟我不想想起他再度提起的那一天。
我的後腦開始感到壓力擴張,彷彿萬千思緒從腦門衝出,這一道筆記的差異給足了許
多無限的思緒,也牽動了我內心閃躲的恐懼。正當我埋首於這些文字之間時,阿撇已經找
到了畢業紀念冊。
「你記不記得我們小學同學有叫做『阿喜』的?」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沒印象,那是誰?」
「你看看這兩篇。」我指著3月17日與4月24日的日記給阿撇看,他的臉色更加慘白。
「這太扯?這是一種儀式?」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發抖。
「阿撇,就現在這本日記而言。假設『阿喜』真的存在,也假設這一切事件都是真的。我
們實際上在1988年5月25日就成功『進入』了吧?」
「嗯…你是4月24日被阿喜抓包擅自寫非『覆寫日記』內容,跟5月25日剛好相差一個月…

「另外,我們都忘記這些事了,什麼日記、什麼洞穴、什麼『進入』。」
「沒錯。」
「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再追究了…」
「什麼?」
「我為我的工作室好好寫歌,你回你的實驗室好好做實驗,我們都不會發生事情不是嗎?
」我的膽怯爬上全身,我知道那是一種停損點,我知道再度深入下去,將會有無窮無盡的
子題互相包覆,我跟阿撇可能因為好奇心落入一種奇怪的狀況之中。
「你怎麼現在就開始怕了?」
「我不知道…這很難形容。這些東西都是我寫的,而我一句都不知道,你不覺得我們面對
的事情已經超乎可以解決或者想合理分析的程度嗎?況且…」我望著他,我看見他的眼裡
雖然也是爬滿恐懼,但是多了一層不屑的成分存在,我想那是因為我。
「什麼?」
「況且我們真的只是因為一部遊覽車在高速公路上消失而聚在一起…」我惱羞成怒地說。
「好吧。你都這麼說了。」阿撇很失望地喝完咖啡,他將餐桌恢復成原樣。
「對不起。」我滿臉懊悔,其實我內心充滿矛盾,一個是對好奇心的無限想像,一個是來
自於我心靈深處的恐懼,我就是說不出來為什麼感到害怕。
「這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或許你說的是對的,假如有一種力量能夠把我們記憶都抹除,相
信要幹掉我們也不是太難的事情。」阿撇突然笑著說,我知道那是安慰的話,我們彼此都
在失落中逐漸恢復理智。
「是啊…」正當我的喉頭想要講出下一句話時,阿撇的電話響起。
早晨六點鐘,我們剛經過一場腦力激盪。
阿撇用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自己的手機在餐桌上發亮。
我知道這代表平常這個時間不可能有人打給他。
他的停頓我非常瞭解,他並不想接起那通電話。
「接吧。」我說。
「幹,挑這種時間。」他緩緩地將手挪過去,看著手機螢幕,我看見他臉部表情的轉換,
那是從一種恐懼帶有逃避轉變為不可思議。
然後他把手機螢幕拿給我看。
那是一個阿撇多年來不可能聯絡到的人。
我知道這已經不是巧合,
三個人以上,那這件事就不會是錯覺。
『四哥』的名字躺在OLED觸控螢幕上,
我深呼一口氣,等待這個不具名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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