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王婕來說,雖然梁淑雅的死因在報告書上被潦草的字體寫著「自殺」做
結,但任誰都曉得,她是被偷窺狂殺死的。儘管沒有直接動手,不過將一個人
逼瘋,使她心裡徹底崩潰,寧願衝到車道上尋求一死,那和他殺又有何異呢?
而梁淑雅的死,也使得原本已經無心查案的粘瀚文覺得十分愧疚、自責,
「是我害死她的,我真不配做個警察……」他時不時就將這類喪氣的話掛在嘴
邊,消沉的情緒也逐漸渲染開來,整個警局烏煙瘴氣。
明明不是什麼擄人綁架、銀行大劫案這類大型案件,最後竟然會鬧出人命
,警局裡誰也沒想到最後結果竟然會是如此,大受打擊之際,亦覺得憤恨難平
,要是能於K社區加裝監視器,或是加強警力,或是做更深入的住戶調查,也
許梁淑雅就不會覺得那麼無助,進而選擇輕生一途。
只是上級給的壓力實在太大了,「金屋」裡的秘密見不得光,所以所有調
查都必須要低調地進行,這相對地也助長了偷窺狂持續犯罪的氣焰。
外頭晴空萬里,而警局上上下下卻全為低氣壓籠罩。
除了參與這個案件的人以外,沒有人知道K社區發生的這件命案。三名立
委、一名金融業高層,花了不少費用來壓下這消息,由外頭看來,K社區這段
時間,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過了兩個月。
粘瀚文在向長官請假兩周平復情緒後,已經回到工作岡位;王婕則被外調
到外縣市,偶爾會與粘瀚文聯絡,聊天。兩人有獨特的默契,即是在近期都盡
可能不提起偷窺狂的這個案子,先試著回復到正常生活。
K社區C棟一樓,梁淑雅原來的住處,後來也被房東租予另一名外來的住戶
,由於梁淑雅並非以他殺結案,自殺死亡的地點也不是住家當中,所以新來的
住戶沒有被告知這裡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新住戶是一名外貿公司的男性主管,年近五十歲,頭上毛髮稀疏,全身上
下都散發出一股更年期男人的味道。事業有成的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國外出差
,K社區的房子只是他回台灣短暫居留的中繼點而已。
「警察先生,不好意思,雖然很晚了,但我家這裡有點狀況……可以麻煩
你們過來一趟嗎?」這天晚上,粘瀚文接到這通電話,熟悉的電話號碼與陌生
的男性聲調,就算對方沒開口,他也直覺性地知道報案地點是K社區——梁淑
雅的舊居處。
粘瀚文一邊驅車前往K社區,一面思考著剛才電話中男子所說的話。
「我收到好幾封匿名的騷擾信件」電話中的男子這麼說。
「這種變態,本來我不想搭理他的,但最近頻率真是高得嚇人,所以我才
決定報警……對了,尤其是今天寄來的這封……再麻煩你們來一趟了……
整個腦子像打結了一般,怎麼也想不通。
粘瀚文在抵達K社區後,走進熟悉的那間房,接收梁淑雅舊宅的男性住戶
,一見到警察便將剛收到不久的騷擾信件繳給粘瀚文,「這是昨天晚上寄來的。」
他說。
「妳到哪裡了呢?
為什麼這麼久沒見到妳呢?
如果再見不到妳,我會瘋掉的,所以
我決定在這之前找到妳
因為我愛妳」
太奇怪了。
梁淑雅已經死了,為什麼偷窺狂還要繼續寄發這些騷擾信呢?
粘瀚文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說,偷窺狂並不曉得梁淑雅已經死亡這件事嗎?
不可能。就算不知道梁淑雅的死訊,依常理,只要看見新住戶搬遷進來,應
該就會認為梁淑雅已經離開,不會再寄送騷擾信件到這個地方才對。
那麼在梁淑雅死亡後,新住戶搬進來的這段時間所寄的騷擾信,意義為何?
「不要用邏輯來猜測瘋子的想法」回到警局後,同是這麼對他說。
也對,如果對方只是個單純的瘋子,滿心幻想著已經死去的梁淑雅依然存活
在這個世界上,痴痴地以信件想和她交談的話,事情就簡單多了。
但對方真的是個瘋子嗎?粘瀚文懷疑。
於是他重新將櫃子裡存檔的、先前寫給梁淑雅的那些騷擾信件再拿了出來。
他有一股直覺,總覺得在這些信裡藏有什麼蛛絲馬跡,儘管幾個月前王婕已經把
它們都看過一遍。
粘瀚文一邊閱讀信件,一邊回想當時和王婕一起偵辦的過程,為了把記憶給
喚醒,粘瀚文甚至拿出月曆與當時的筆記本出來,將信件和日期一一對上。
「啊!幹!」
他突然不自主地大叫一聲。
「我知道了!他媽的王八蛋!我知道了!」
先前的五封騷擾信被他用力摔下,散落一地。
「我知道那個變態想幹嘛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