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讓安傑羅和查爾希被認出,愛斯妲將父親留下來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找出比較好些的讓他們兩個試穿看看。
身材修長的查爾希雖然比愛斯妲的父親高了一截,但還是穿得下大部份的衣服。
但安傑羅就沒辦法了,他的身材比查爾希高壯得多,如果他現在穿著又緊繃又短的衣服跑出去的話,肯定會被當成精神病患吧。
查爾希一進門看到安傑羅的樣子,便快速倒退出去,將門關了起來,過了幾秒之後,門外傳出爆笑的聲音。
雖然安傑羅本人好像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但愛斯妲還是拿了兩件顏色相近的襯衫改成適合安傑羅身材的衣服,褲子也比照辦理。
不得不說,安傑羅穿上合身的衣服後看起來順眼多了,愛斯妲發自內心的這麼認為。
在衣服的事情解決之後,四人開始討論這幾天內應該要待在森林中還是下山到城鎮中活動。
四個人經過晚餐時間的討論後決定去找出艾莉的下落,但是並不是每天都有能通往另一個大陸的船隻航行,根據查爾希的記憶,這一艘前往海那一邊的船已經在今天出發,要在五天後才會回港,七天後才會啟航,所以在這幾天之內,他們必須在這城鎮中避開史卡萊特家的搜索。
有時候,不知道該做什麼事才是最麻煩的,如果待在森林裡的話,除了砍砍柴以外,根本沒有什麼事可以做,森林裡除了樹以外就是樹,連動物也完全不知所蹤。
四人初步的共識是到城鎮裡活動,因為在城鎮中可以獲得較多的資訊。
但是如果要下山的話就得冒著被認出來的風險,最糟的情況就是被當場逮捕,但萬一是被追蹤了的話,在公開場合鬥毆起來也很麻煩。
四個人之中,安傑羅絕對是最需要擔心的那一位。
雖然安傑羅再三保證他絕對會避掉所有會起爭執的場合,但是查爾希還是不相信他。
「要是你真的跟別人打起來的話,我們所有人就完蛋了。」查爾希雙手環抱在胸前,淺藍色眼睛盯著桌子的缺角看,「我實在不放心讓你到城鎮裡去。」
安傑羅不耐地揮揮手,「不用擔心啦。」
才不呢。查爾希幾乎可以預見他愉快地毆打史卡萊特家派出的眼線的模樣。
「絕對不行。」查爾希斬釘截鐵地說。
「那麼,」愛斯妲思考了一下之後說,「我們分成兩組行動如何?查爾希你們去探察情報,我和亞契去張羅一些上路之後需要的東西。」
為什麼自己非得跟這麻煩傢伙一起行動呢?雖然很想要抗議,但是身為大人跟小女孩吵架實在說不過去,查爾希勉為其難地同意了,安傑羅則不置可否,但是從他的反應中可以看得出他更想獨自行動。
「這樣的話,麻煩你好好看好安傑羅了。」愛斯妲點點頭。
果然!這才是分組的真實目的吧!
為什麼自己老是在當安傑羅的保姆呢?
對於愛斯妲的請求,查爾希只能無奈地乾笑兩聲作為回應。
在討論完畢之後,三位男性合力將大餐桌移到愛斯妲父親的房間裡,然後把除了愛斯妲床上那襲棉被之外所有能夠鋪在地上或蓋在身上的布都找了出來,而安傑羅也終於從制服上拆掉了披風。
他們把布料鋪在堅硬且有點凹凸不平的地板上,稍微增加了一點舒適度,隨便分配了一下睡覺的位置以後就將棉被蓋在身上睡了。
愛斯妲將餐廳的油燈拿進自己的房間,繼續將父親遺留下來的衣服改成四人能夠使用的斗篷或是背包。
現在看見父親的衣服,愛斯妲還是覺得心情複雜。
雖然父親沈默寡言,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還是想把自己給吃掉,但是與父親相處了十幾年,愛斯妲認為她還是愛著父親的。
將這些衣服重新剪裁、縫製成別的東西之後,父親就完全離開自己了,他的遺體留在史卡萊特家,現在也不知道被那些人怎麼處理掉了。
對於將父親殺死這件事情,愛斯妲很愧疚,雖然這完全是出自於防衛,但是,愛斯妲不知道洗了幾次手,還是洗不掉鮮血殘留在手上的那一種感覺。
她在亞契的房間裡的那天晚上做了惡夢。
在黑暗中,頭部被砍成兩半的父親不斷追逐著她,他發出深沈的嘶吼聲,那已經不是父親了,而是有著父親臉孔的怪物。
在夢中,父親最後還是追上了自己,就在他張嘴要往自己的脖子咬下的時候,夢醒了。
愛斯妲猛然張開眼睛,當她發現自己躺在潔白的床單上,亞契坐在椅子上,趴在床沿,亞契的手始終緊緊地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如此安心過。
無論亞契對自己的感情究竟如何,她很感激他選擇保護她,而不是將她從房間裡推了出去。
而自己還是保持著給他繡手帕時的那種感情,就算眼前的少年在自己面前的模樣也許只是他的冰山一角,但她還是無可救藥地喜歡他的笑容。
那種父親臉上從未出現過的、仿佛可以將寒風全都驅散的笑容,那眩目的、溫暖的笑容。
愛斯妲好希望可以一直凝視著他的笑容,但要是亞契心裡有著別的女孩,她還是會放開那在自己熟睡時緊握著自己的手。
要是他心裡的人也是自己的話該有多好?
她不知道亞契知不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意,但是當她從櫥櫃裡找到洋蔥時,她只把洋蔥留給亞契,安傑羅一口也沒有吃到,而如果亞契喜歡的話,她願意再繡好幾條手帕給他。
愛斯妲想著想著,不小心便又刺破了指尖,她趕緊將指頭含進嘴巴裡。
她把布料與針線放到床頭櫃上,走到了自己房間的窗邊。
今天晚上的月色真美呢。
查爾希半夜突然驚醒,自己睡著睡著,身體忽然感覺一沈就醒了過來。
原來是某個睡相很差的傢伙一腳踹上自己的腰把他給壓醒了,那個人不但睡得很熟還打著呼。
好吵啊......。
查爾希使勁把安傑羅的腿從自己身上搬開,但安傑羅卻突然大叫了一聲,然後開始說起夢話,內容大概是關於馬鈴薯的烹調方式。
真是煩死了,醒著時還被他煩不夠,晚上還吵得不得了,而且對方睡得實在太熟,自己連據理力爭的機會都沒有。
查爾希輕輕將安傑羅的腿擺回地上,自己已經完全醒了,一點也睡不著,他站起身,盡量不要驚擾在他身體另外一側已經熟睡的亞契。
跟安傑羅比起來,這孩子還真是可愛,查爾希忍不住這麼認為。
他小心翼翼地從亞契身上跨了過去,站到餐廳的牆角,他看見愛斯妲的房間照進來的光,便又謹慎地踏過地上沈睡著的兩人走向愛斯妲的房間。
少女站在窗邊凝視著夜晚的星空。
在油燈昏黃的光照射之下,愛斯妲靜靜佇立的模樣相當唯美,查爾希忍不住花了幾分鐘凝視著這個畫面。
接著,他朝少女的方向走了過去,愛斯妲聽見他的腳步聲後轉頭對他笑了一下,搖曳的燈光在她的臉上投出了陰影。
查爾希走到她的身邊,愛斯妲轉頭望向星辰點點的夜空,「很美吧?」
「嗯。」查爾希簡短的贊同了她的話。
的確,又圓又大的月亮掛在天空之中,而山上遼闊的天空也能看見比平地要多的星星,查爾希從來沒有看過這麼美的夜空。
山上的夜晚好安靜,除了安傑羅說夢話的聲音以外,只聽得到樹葉在風中搖曳的聲音。
但是查爾希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勁。
樹葉搖曳的聲音越來越近,也許只是風從遠方吹來罷了吧,但是,查爾希的直覺卻不斷的提醒他,好像真的有什麼事不太對勁。
他將少女往房間內側拉了進去,比了手勢示意要她保持安靜後又走到窗邊站著傾聽外面的聲音。
樹葉摩擦的啪嚓啪嚓聲的確越來越近了,這不是查爾希沒睡醒而產生的錯覺。
查爾希淡金色的眉毛皺了起來,淺藍色的眼睛看進外頭深深的黑暗之中,無論那聲音的來源究竟是什麼,他都隱約覺得不妙。
就在查爾希還在仔細聆聽的時候,窗子下方的草叢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一隻握著匕首的手攀上了窗戶的邊緣。
愛斯妲咬著手指才忍住尖叫的衝動,血從指尖上剛剛刺破的地方滲了出來,她滿嘴皆是腥味。
查爾希在驚嚇之餘迅速地作出了判斷,他很快地伸手奪過了那隻手上握著的匕首,在手的主人完全攀上窗子之前用力將他的手掌釘在窗框之上。
手的主人發出了一聲悶哼,他不斷想要掙脫,奮力地扯著自己的手,但是他愈是扭動,查爾希拚命按住的匕首便刺得越深,鮮紅色的血液從窗框上流了下來。
「快點!」查爾希一邊努力壓著匕首,一邊回頭向愛斯妲喊著,「去把安傑羅馬上給我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