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許張開眼,白色天花板像針一樣威脅著他的眼睛,
他試著判斷自己身在何處,空氣中刺鼻的消毒水味、
不知從哪裡傳來的儀器運作聲、人們交談的雜亂話語、
覆蓋在自己身上的粗糙布料,以及,
那忽然變得尖銳的血腥味就這樣衝進他的意識中,
喬許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嘿,你醒了!」一個聲音傳來
喬許順著聲音方向看去,
一個有點眼熟卻又想不起來的金髮男子正站在床尾端看著自己,
「你是…」喬許試圖回想之前發生的事,
一陣段短暫的暈眩過後,不久前發生的事全都回到他的記憶裡,
「維托,我昏過去多久了?愛葛莎酒吧情況如何?」他問
「放鬆點老兄,你只睡了幾個小時,還有、酒吧沒事,記得嗎?」維托說
喬許坐起身來,卻感受不到受傷部位的任何疼痛,
於是他伸手去確認自己的傷勢究竟有多嚴重,
「喂喂!!別那麼做」維托立刻一把抓住他的手,
喬許疑惑地抬起頭看著他,
「醫生說縫線剛縫好,要是有太大的動作或者去觸碰他都會影響」維托解釋,
「喔…我只是想看一下復原的狀況」喬許笑了一下,
將手抽回來放在自己膝蓋上,接著他注意到上面少了某個東西
「維托,你有沒有、你知不知道我的手鍊到哪去了?」
喬許開始環顧四周,搜尋那條鍊子的蹤影
「是這個嗎?」維托拿起一條有著幾顆琥珀色小方塊組成的手鍊問
「沒錯,可以把他還我嗎?」
「當然」維托把手練放到喬許掌上
「這東西很有意思,你睡著的時候我一直在研究他,是紀念品嗎?」他指著手鍊問
喬許握緊手中的鍊子,
感受到那少數能維繫他與這世界連結的真實觸感,
他心中因血腥味激發的情緒波動漸漸的平息下來,
喬許思考了一下,「是、是個紀念品,某個人送我的」他說
「真酷,上面的文字好像不是英文,是拉丁文嗎?」維托問,
「不是拉丁文,是西藏文字,你聽過佛教嗎?就是印度的那個宗教」喬許說
「沒有很熟,但我聽說過,
畢竟我是基督教家庭長大的,
你可別誤會我排斥其他信仰的文化喔,
我很好奇不同宗教之間的事,像現在我就很想知道手鍊上的那些符號有意義嗎?」
「我看得出你不是那樣的人,有虔誠的信仰是件好事」
喬許看看他的手鍊,他讓鍊子在指尖轉動,
半透明的方塊透出琥珀色光線,
「這些字組合起來」喬許把手練平放在自己掌上舉到維托眼前,
「意思代表的是,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本質都是虛無,
虛無又構成了這世界上的一切」他說
維托略為張開嘴,好像無法理解自己聽到的話
「哇喔~我不太懂,聽起來像蘇格拉底會說的那種話」他聳聳肩說
「無所謂,我自己也不是很能理解那些神奇的境界;華德那裡怎樣了?」喬許問
「不太好,他幾個小時前打電話告訴我那老太婆把他整慘了,但沒什麼大事」
想起那個不顧一切鎮定地撿自己垃圾的老婦人,喬許嘴角稍微上揚了點
「我看到你在笑囉」維托指著他的嘴角說
「是滿好笑的,如果不是那時候我腰上插了把刀的話」喬許說,
他掀開棉被準備下床,可是維托卻攔住了他
「不行,醫生說你今晚要在醫院過夜」
「我想我好得差不多了,都可以自己去辦離院手續呢,
再說我的薪資可不夠多付幾晚住院的費用」喬許換個方向,
改從維托攔不到的另一邊下床,維托遲疑了一下,又繞過去堵住他
「聽著,多躺一晚對你沒壞處,
如果你是急著想去酒吧喝一杯的話可以明天再去,
我都幫你問過愛葛莎了,她也認為你應該多待一晚」維托說
「喔~?你真的問愛葛莎了?」喬許挑起一邊眉毛看著維托問
「對,她說下次我們一起去的話你會負責我所有的費用」
「當然沒問題,不過那個 "下次",只限今晚」喬許說
一小時之後喬許坐上維托的車;
他以極快的速度 "辦妥"出院相關的所有手續,
當中包括了一點個人技巧,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他還刻意先支開維托,免得他以為自己在對醫護人員調情,
不過他還是花了半小時說服維托相信自己可以出院,而且狀況良好。
「所以,你對於一任職就被分發到這個濕淋淋小地方有什麼感想?」喬許問
「挺刺激的,第一次出勤務就可以看到自己同事被人在大街上捅了一刀」維托說
「你還挺樂觀的嘛,不過也不是每天都有瘋子在街上桶人的機會」
「大城市裡可多了,我以前待的地方瘋子就跟公車站牌一樣多」維托停在紅綠燈下,
漆黑的道路中只有他們一台車孤單的淋著雨,
「不過我聽說在我調來之前,這小鎮發生了大事?」他一臉熱切地看著喬許問
「恩…以鄉下地方來說,是大事沒錯」喬許看著車窗上的水珠回答
「就這樣?拜託~喬許,別跟局裡其他人一樣吊我胃口,看在我們這麼"熟"的份上?」
維托拍拍喬許的肩膀,沒有注意到頭上的號誌已經變成綠燈了
「我不想潑你冷水,不過我們才認識不到24小時,何況那也不算什麼大事」
喬許說「綠燈了」他補上一句
「至少用前輩的身分指導一下小菜鳥吧?」維托踩下油門,車子繼續朝酒吧前進,
喬許沒有馬上回答,他思忖著,
也許適當的透漏一些可以保住這個新人一命,
尤其是今天下午發生了那些事之後;
「好吧」喬許開口,維托臉上出現開心的表情
「有個瘋子綁架了一堆人之後撕票,之後又莫名其妙自殺了」喬許說
「你們沒有查出動機?」維托問
「沒有」喬許搖搖頭,
「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聽著、維托,
也許你從小就聽膩這句話,但我還是要警告你,千萬別同意你不認識的人進你家」
「呃…我現在住局裡的宿舍,那也算得上我家嗎?」維托問
喬許皺了一下眉頭,他沒想過這件事,
「那也算,某種程度上來說算」他心中暗自祈禱下次他去宿舍時可以被擋在門外
「好…吧?所以這就是你的忠告,老媽」維托說
「對,乖兒子,如果你待會兒表現良好,
媽會讓你喝杯睡前酒,再給你一個晚安吻」喬許故意噘起嘴,發出波的一聲
「噁,真是夠了喬許」維托伸出舌頭,做了個噁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