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注意。
這次學會了上顏色,希望不要出錯。
雖然分段過但一段都還是滿長的,因此中間空兩行處理,希望讀起來不會太吃力。
原文網址:http://www.reddit.com/r/nosleep/comments/2b2v9m/he_said_his_wife_was_
pregn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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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第一年的暑假,我是自己一個人過的。我父母計畫在五到七月下旬回去他們的故鄉(
一個我從未去過、被戰爭摧殘的國家);我哥哥戴爾的老婆剛過世,因此他很低落,變得
沈默寡言,不再與人交流。我每個禮拜都會聯絡他,他不接電話,我就留一大堆語音訊息
,但他從來不回電給我。春假的時候,我甚至還大老遠開了三百多英哩*1去他
家找他,然而我敲了門卻得不到回應。我知道他在家──我開進他家車道時,看見他臥房
的窗簾倏地拉上──但他就是不來應門,過了一會,我才放棄。
(*1:約合480公里)
儘管如此,我其實不怪他──凱蒂走得太突然了。
凱蒂很漂亮,是個擁有出色天賦的小提琴家,數年前改名換姓從羅馬尼亞搬過來後,認識
我哥,他就此愛上了她。我花了好些時間才跟凱蒂變熟,因為她和戴爾第一次約會時,我
發現她舉止內向,淡綠色眼睛總是游移著,讓人感到很不自在。但她愛他──至少看上去
是如此──而他也愛她。
去年聖誕節過後不久,大概在他們結婚兩週年紀念日前幾週,戴爾回家時發現凱蒂倒在地
板上,一頭黑髮浸在殷紅的血泊中──死神迅速而沉默地帶走了戴爾的妻子。稍後我們才
得知,凱蒂有先天性心臟病,卻從未被檢查出來;而她的死因是發病時昏倒,頭部直接撞
擊地面。她的父母早逝,沒有任何兄弟姊妹,在這個國家的朋友也寥寥可數。
戴爾就這樣成了鰥夫,他深切哀悼,而且不和人分享這股悲傷。
看起來我只剩下一個選擇,那就是留在學校,找幾個暑期工讀的工作。我家鄉的地方產業
和高中校友會都提供我獎學金,支付我暑期課程的學分費──現在我唯一該做的就是找個
打工,才能在暑假時住在學校。
學期結束前一個禮拜,我竭盡心力想找到一份工作,但徒勞無功。這地區的商店大多是家
族事業,收銀台後面永遠坐著同一個老員工,再不然就是當地高中的學生,早就卡好了暑
假兼職的位置,外地人根本沒半點機會。
過了兩天,我在學生中心看到一張傳單,說離學校約十分鐘步行距離的一家超市正在徵暑
期人員。又過了兩天,我得到了那份工作。
我才花幾天就熟悉了收銀員的工作,按照班表,我每週都要工作幾天,一次輪六或八小時
的班,通常是從接近中午一直做到傍晚,沒課的那幾天我會主動輪早班。這份工作簡單、
沒什麼壓力,而我也是那裡表現最好的。
我有一個叫葛玟的同事,是個急智風趣的老太太,她大約六十歲,已經在那間超市工作快
二十年了。她在這座城鎮長大,認識鎮上每一個人,也對他們的生活大小事瞭若指掌──
只要她想,就能信手拈來一則鎮上居民的故事。在我剛做收銀員工作時,葛玟擔任我的督
導,帶我熟悉工作。
在我即將做滿第二週時,葛玟在拿餐具室架子上的糖罐時摔倒,跌斷了髖關節跟一隻手臂
。她丈夫當時外出,不過幸好她女兒帶著老公小孩來拜訪她,剛好聽見她跌倒的聲音,並
衝進餐具室。她的傷勢不算太嚴重,但需要做手術,所以得請假一段時間。
葛玟大部分的輪班都找得到人代替,只有一個時段完全找不到人幫忙:星期五下午三點到
晚上十一點。能負責這件事的督導最近才剛被升遷,所以我們還是得找人來幫忙收銀,我
能做嗎?
就我所知,沒有多少大學生會蹚這種渾水,把週五晚上浪費在一個舊超市的舊日光燈底下
;但我不介意,我需要收入,而我也沒有多少能一起出門閒晃的朋友。我的室友跟我相敬
如賓,但她週五晚上通常都會跟女朋友出去。我很遺憾葛玟受傷了,但我很高興能多輪幾
個小時的班,這意味著我能賺更多錢。
第一個加班的週五夜晚沒什麼特別的,只比其他時段的晚班要忙一些,不過一到晚上八點
,客人就忽然暴增。那時候,上門的顧客全都不科學地是青少年跟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每
個人都抓著汽水、微波披薩跟微波食品。大部分的人都假裝沒看到我,有些人問我下班後
要不要去參加派對,我微笑說我可能會經過看看,但我知道實際上我不會去。
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時,時間差不多是晚上十點了。這時,一個男人推著推車走了進來。
他穿著藍色毛衣、牛仔褲,看起來二十五歲左右。他長得滿迷人的(或者說曾經迷人過)
,有著深金色頭髮跟黑色雙眼;但他看上去很蒼白,黑眼圈讓他的眼睛更顯得深不可測,
他緊閉的雙唇因為焦慮而扭曲著。
他的身影消失在走道中。
接下來大概十五分鐘裡,我都沒有再遇上半個顧客,為了打發時間,我開始整理收據,正
面朝上、全都按同一個方向疊好。整點、整點過五分、十分、二十分,整理完收據,我又
開始把硬幣在零錢盒裡分別放好。推車的車輪聲重新在我耳中響起時,我差不多快完工了
。
是那個男人,他逕自把買的東西一一放上運輸帶,期間一直垂著眼睛。他買的東西挺平常
的,而且他吃得還不錯:他買了綠色蔬菜、一些雞肉、牛排、湯、雞蛋跟米。他還買了一
些廚房用具,包含一個攪拌碗。除此之外還有一罐洗髮精、一瓶印有「有助維持捲度,常
保閃亮動人」的潤髮乳──我想是買給女朋友或老婆的。最後是一瓶產前維他命。
一個月份的生活用品。
看見那瓶維他命,我有那麼一秒想對他說「恭喜」,但還是忍住了;相對地,我禮貌地告
訴他,這個牌子現在剛好在做促銷,買一送一。
他的視線對上我的,然後停頓了一會,搖搖頭。「不,我們不需要買到兩瓶。」他回答的
聲音強而有力,但有些沙啞。
不久,他唇邊浮現一抹微笑,再次抬頭看向我,眼中終於有了一絲神采。
「我的太太懷孕了。」他說:「莉莉懷孕了。」
我微笑回望他,看得出來這個人真心感到高興。「恭喜你,幾個月了?」
他停頓了幾秒才開口回答:「快三個月。」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了。我認識的人懷孕時,我也幫忙查過資料,知道產前維他命是產婦在
懷胎一到三個月時吃的東西。
「真是太棒了。」我說:「是第一胎嗎?」
忽地,他眼中的光彩黯淡下來,稍微別開視線一會,才又抬起頭來。「不。」
他的口吻聽來斷然,我因為忽然冷下來的場面而跟著沉默,直到幾秒鐘後,我開口向他收
錢。他刷卡付錢時,我看了一下他的名字:亞當克羅斯。我把卡片刷了然後還給他,他推
著滿車東西要走出去前,我才說了一句:「我很抱歉。」
那個小而有些虛弱的笑容回到他的臉上。「沒事的。」他說,並且用那對懷有哀愁的黑色
眼睛看向我。「謝謝妳。」
我不發一語地目送他離去,同時感受到他那種莫名的悲傷。除了亞當克羅斯以外,我的第
一個禮拜五晚班可說是平淡無奇。
暑假一天一天過去,我偶爾會看到亞當來購物,他一次顯得比一次更委靡。我起初以為,
讓他疲倦至此的是為人父母的重擔。他的推車依然滿是健康的食物,但他日漸憔悴;愈加
死白的皮膚緊繃在顴骨上,而他的黑眼圈顏色深得幾乎像兩團瘀青。他最後幾次光顧時沒
有來我這個櫃台結帳,而是選擇找其他看起來比他更累的收銀員結帳──那些孩子根本不
會花心思跟人打招呼。
某個週五晚上,我抬頭,發現他又來我這裡結帳了。
我開始幫他買的東西刷條碼,跟以前差不多的購物清單。他似乎開始買嬰兒食品了,而現
在距離我們初次見面大概有兩個月──那時我並沒有發現什麼異狀。
「你太太還好嗎?」我問。
他把玩著輸送帶上的物品,似乎沒聽見我的聲音。我有些尷尬,但很快就裝作沒事發生。
我跟他報了總金額,幫他刷完卡,他才抬起頭來,一抹看見熟人的神色閃過。
「喔,」他說:「妳好。」他露出那個小小的笑容,代表他還記得我。
我寬心多了,便又開口問:「你太太還好嗎?」
異樣的光彩又出現在他的臉上,他說:「我太太懷孕了。」
我應該在回望他的那一刻發現有哪裡不對勁的,我應該感覺到異狀,應該把這件事情深深
刻畫在我腦海直到我徹夜難眠、無心工作才對──但那時,我只又以為那是為人父母給他
的壓力。
「我記得啦,」我笑著回答:「你們知道是男孩或女孩了嗎?預產期是什麼時候?」
「是個女孩,很快就要生了。」他對我的問題投以微笑,然後才說:「我等不及要再當一
次爸爸了。」
聽見這句話時,我的心臟微微地疼痛起來,但他的笑容還掛在臉上,而儘管雙眼有些黯淡
,當中的光芒卻沒有消逝。他向我道過謝,把東西裝回購物車,離開超市,走入夜色中。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亞當克羅斯。
大概一週後,葛玟回到工作崗位,重新值她原本的班表。週五,我的班表回復正常,從早
上工作到兩點半下班。大家為葛玟辦了個歡迎回歸派對,所以她提早來這裡,享用熱食部
同僚準備的杯子蛋糕跟炸雞。
這時,我決定繼續輪值週五晚班,直到暑假結束,因為有個輪這時段的同事辭職了;況且
,我覺得該有人稍微照顧一下葛玟。她的手術是幾週前的事情了,她現在也一如既往地生
氣勃勃,但人有旦夕禍福,而且她總是讓我想起我奶奶。
我差不多要離開時,葛玟的班也剛好要開始。然而,兩個警察帶著一個緊張的收銀員走進
準備室。警察問這裡的督導是誰,葛玟抬起一邊眉毛,回答:「是我。」並且對警察伸出
手。「我叫葛玟帕拉斯。」
「女士,我們能跟妳私下談談嗎?」
另外兩個人跟我立刻離開準備室,雖然我們都非常好奇,而葛玟看起來有些摸不著頭緒。
我在外面時,收銀員中有個女孩說他們偶爾會抓到幾個小賊,但大體來說沒什麼刺激的事
情。我不置可否,打算離開,這才發現我把鑰匙放在準備室裡。媽的。我等了一會,然後
才察覺他們應該會談上好一陣子,便敲門想進去,聽見葛玟請我稍等。
幾分鐘後,門開了,葛玟看上去有些蒼白。
「安妮,」她說:「我才剛想找妳──進來吧──」
我有些迷糊地走了進去,葛玟拿著收銀機的紀錄,而警察正在調閱監視錄影器。畫面上是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把買的東西放上輸送帶,而一個人正在幫他結帳。
「那是我,」我困惑地說:「但為什麼要──」
葛玟總是冷靜的聲音此刻多了幾分憂慮,跟一些難以言明的情緒。「妳沒事,親愛的。」
她向我保證。「但安妮,聽我說,我知道現在說妳『沒事』可能不太符合事實,不過妳有
沒有印象,記不記得一個叫亞當克羅斯的客人?有點高瘦──」
「記得,」我說,同時感覺涼意從手指末梢往上爬。「深金色頭髮,已婚,對嗎?我幫他
結過幾次帳。」
「已婚?」葛玟僵住了。「他是這樣說的嗎?他告訴妳他結婚了?」
我猶豫了一下,而後緩緩地說了一句。「不。」那股涼意從手臂蔓延到胸腔。
「他只說他太太懷孕了。」
兩個警察楞楞地看著我,葛玟更是表現得如遭雷殛,她沉默了好幾分鐘,才恢復一貫的沉
著。「他的太太……」她艱難地開口,但較高的那個警察打斷了她。
「克羅斯先生的老闆兩天前通報他失蹤,那時他已經沒到班整整兩天了。」他告訴我:「
我們調閱他的資料跟信用卡紀錄,發現這家超市是他最後來過的地方,之後他就徹底失蹤
。妳很可能是最後一個和他說過話的人。妳和他說話時,有注意到什麼嗎?任何事情都好
──任何不尋常的地方──或是他可能提過接下來要去哪裡?」
我麻木地搖搖頭表示否定,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他買了生活雜貨,我不曉得有什麼特
別……雞肉、花椰菜、一些果汁,一或兩樣廚房用具,還有嬰兒食品。」
葛玟的臉剎那間刷白,警察們則顯得更加猶疑。較矮的那位神色嚴肅地蹙眉看我,直到他
和同伴交換了一個視線。我可以感覺到那股涼意在我的胸口停住,就像一顆充滿能量、讓
人震顫不已的球體,我不太明白這種感覺。
「他說他太太的名字叫莉莉,」我告訴他們。「他只跟我說了這些,他太太叫莉莉,而且
她懷孕了。」
葛玟搖搖頭。「這不可能。」
我很不解。「他就是這樣說的。」
沒人對我這句話做出回應,一分鐘後,較矮的警察開口。
「兩年前,有人向警局通報莉莉克羅斯身亡時,是我接的電話。」他的聲音趨於平穩,當
中仍有一絲顫慄,但若你沒有凝神細聽,是很難聽出來的。「她是自殺的。在她流產一週
後,她把自己溺死在浴缸裡。」
我說不出半個字。
最後,出現在空氣裡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出自我的嘴巴,但小了些:「他說他太太懷孕了。
」
「不。」葛玟接口反駁我。「莉莉克羅斯兩年前就死了。我親眼看到他們把母子兩個人的
棺材放進墓地,因為我人就在葬禮上。亞當哀慟欲絕,甚至沒能出席那場葬禮,妳應該能
想像。他在莉莉死後兩天試著自殺,結果被強制送進醫院……」葛玟的眼眶泛起淚水,並
用手摀住嘴巴。「想像看看,沒能參加自己老婆孩子的葬禮。」
「悲痛到失常了。」我不確定是哪個警察說了這樣一句。
麻木感往下延伸到我的腿部。我不瞭解、我不想瞭解,恐怖、困惑跟冷冷的懼意同時侵襲
我的全身。
「我可以回去了嗎?」最後我虛弱地問道。
警察又問了一些我沒能給出答案的問題,之後,他們留下我的資料,這才放我離開。他們
說他們會再打給我。
幾天後,亞當克羅斯的屍體在鎮外十哩的一處農地被發現。不知何故,他的屍體腐爛得十
分嚴重,幾不可識。他的器官有些缺損──少了一隻眼睛、幾根手指,部份內臟──儘管
當局認為這是野生動物所為,但他的妹妹仍能確認遺體身份。
大批記者湧進農地,聚集在鎮上大肆報導。報紙上說,他應該是割腕自殺的,儘管手臂上
的痕跡已經因為屍體腐爛而難以辨識。報紙也刊登了他妹妹的照片,她才二十三歲,臉上
的神情卻讓她像是三十二歲。
接下來幾天我都必須頻繁進出警局,除非他們直接找來學校。我走進我一輩子都不應該進
去的地方,看了許多資料,瞥見許多證物照片。
我看到很多東西。
一週後,一個全國性的廣播頻道對亞當的死做了特別報導,看得出它究竟多有爆炸性:在
亞當克羅斯的妻子跟小女兒過世後,他神秘而悲劇性地失蹤,最後死亡。
然而報導中並未提及,亞當始終堅信他死去的妻子懷孕了,也沒有說警察在他家發現成堆
的嬰兒用品──嬰兒食品、尿布、小寶寶的衣服──屋子裡甚至有一間裝潢好了的粉紅色
房間,裡頭還有兩張嬰兒床。我想警察是出於對他家人的尊重,而對記者保留了這些資料
,因為這些再再都是這個男人被失落侵襲、失去理智後製造的錯覺,以為他的妻兒都還在
世。
警察傾向把亞當判定為自殺身亡,但這無法解釋屍體腐爛的情況。起初,沒人認真看待亞
當告訴我的那句話。稍後,人們開始談論這件事。
一個曾上過居家花園頻道*2、小有名氣的花店老闆,最近剛把他的店搬來我們
這座新英格蘭小鎮,準備過起退休生活。這個人說,亞當克羅斯每個禮拜都會來買一束
百合*3跟勿忘我給他摯愛的妻子。經營家具店的皺巴巴老女人也說,幾周前,
亞當去她店裡買了一個設計格外繁複的昂貴嬰兒床。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是,一個經營地方
托育中心的女人信誓旦旦地說,一個外型跟亞當克羅斯很像的男人曾經過她的托育中心,
問了幾個問題,身旁還站著一個蒼白的女人,很明顯已經懷孕了。她還說,雖然看到他們
推著一個藍色的推車,但裡面似乎沒有躺著小寶寶──最毛的是,她補上一句──他們還
跟中心裡的幾個小孩搭話,孩子們也有回話。
(*2:HGTV,全名為Home & Garden TV。該頻道的節目大多關於整修花園、住
宅裝潢,偶爾也會有世界豪宅巡禮之類的節目)
(*3:百合的英文為Lily,跟亞當的妻子同名)
謠言傳了開來,鎮民變得惶惶不安。儘管這座鎮子從來沒有鬧鬼傳聞,或甚至一些靈異故
事,人們還是害怕了起來。這顯然不是放著不管就會自然消逝的小道消息,越來越多人提
及類似的見聞。當然並不是全部都有可能,但我仍然很高興我不是唯一一個。儘管稍後我
的安心感很快就會被其它感覺給取代。
不知道是誰先提議要挖開莉莉克羅斯的墓的。起初,人們對這主意嗤之以鼻──太野蠻了
,他們說,根本就是褻瀆死者、這點子真糟、簡直荒謬透頂。警察也跟所有對他們提出這
種建議的人說,這跟案件偵辦毫無關聯。
不過,人們肯定忘不了,他們都有過年少輕狂。孩子們著迷於挖掘靈異故事,年輕得不知
道何為恐懼。在真正成長,並且面臨到讓他們明白為什麼怪物值得害怕的事情以前,青春
活力總能讓人忽視一切。
一群高中男孩膽大包天到真的去開了莉莉克羅斯的墳。
他們那時喝醉了,又有人出言提議,於是七八個男孩子帶著鏟子,醉醺醺唱著歌,搖搖晃
晃踏上征途。他們遊魂一般在晚上去了墓地,起初還知道要保持安靜,幾小時候卻因為醉
意而變得魯莽,談笑聲高亢得刺耳,吵醒了住在附近的居民。那群男孩才剛把冰冷的桃花
心木棺材跟旁邊的小棺給撬開,警報就響了起來,藍紅二色的光芒在他們的視野中交錯。
帶頭的男孩說他們得快點看看,在警察來這邊阻止他們以前,他們一定要看看。於是他們
爬下一群人胡亂挖開的洞,把較大的那個棺材拋上地面,打開蓋子。
警察抵達時,所有男孩都不發一語呆立原地,所有人都死盯著棺材裡的東西,沒有移動半
分,甚至沒有吐出一個字。四個被派過來的警察原本還氣哄哄地揮著警棍,直到他們也看
見了棺材裡頭。其中一個警察把警棍給掉了,另一個人則在終於發得出聲音後,請求局裡
派人支援。接著,這個警察又打到驗屍官的住處找他,他太太說他人不在鎮上,但隔天清
早就會回來。
棺木裡是莉莉克羅斯幾乎沒有腐爛的屍身,她的手放在腹部,簡直就像在護著那個跟滿月
一樣圓滾滾的肚子。
此時人們也聚集了過來,住在附近的居民想親眼見識見識,那群不知好歹的死小鬼竟然真
的開了莉莉的墳墓。所有看過現場景象的人,全都宣稱他們看到了同一個東西──那個被
拋上地面的桃花心木棺材裡面躺著的屍體意外纖瘦,用手護著腹部那個巨大的腫塊。警察
很快把屍體蓋了起來,將它移到了警局的停屍間,鎖上並派人看守,直到早上。
驗屍官的班機於清晨六點抵達機場時,警察將他從那裡直接帶來停放莉莉屍體的地方。有
些人在警局外駐守,兩個比較勇敢的人則待在停屍間外面,他們都表示沒有什麼異常的現
象發生,除了一些噪音,應該是來自於幾條老舊管線──畢竟這個停屍間是年代比較久遠
的建築。
然而,沒有人能解釋,當驗屍官拉開蓋住莉莉克羅斯乾燥屍身的布料時,她的腹部意外變
得極為平坦。
一週後,我申請休學,因為我幾乎沒上到課。我也立刻辭了超市的工作,葛玟打來確認我
的離職意願,而我沒有回電給她。那些警察偶爾還是會打過來,問一些老掉牙的問題,而
我也總會給他們同一套答案。
我開始做惡夢,夢到我在床上醒來時,床邊有個蒼白的小東西正在蠕動,牠的綠色大眼睛
閃爍飢餓的光芒,小嘴邊還有著鮮血。我掩嘴尖叫,試著離開那東西,卻發現我逃不掉,
因為我被困在一個狹窄黑暗的棺材裡。某天晚上,我又因為這個惡夢而驚醒。我猛然在床
上坐直身子,倒抽著氣,想呼吸溫暖的空氣。然後我抬頭看了看時鐘,發現才九點四十七
分,我一定是不小心太早打起盹了。
我準備爬下床,同時聽到一個刺耳的聲音,我身邊忽然有東西振動起來。我的心臟幾乎跳
出喉嚨,然後我才發現那是我的手機,在我的床頭櫃上不停響著。
我的心跳又慢了下來,大概又是那些警察打來的,我猜。他媽的。我本來想把電話掛掉,
直到我看見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我愣住了。不久,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我露出微笑。
我接起電話。「戴爾?」
「安妮小妹,」我哥哥很快地說。而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這個聲音聽起來很輕快,跟
以前的戴爾一樣,他似乎很高興。「安妮,呃,我知道我很久沒打給妳了,我很抱歉──
」
「沒關係啦,」我回答,然後笑了,無法想像自己一分鐘前還嚇得半死。「戴爾,天啊。
我很想你耶,哥。」
他的聲音洋溢著興奮,沿著幾百哩的電話線路我都能感覺得到。「安妮,我們有很多該聊
的,爸跟媽在妳旁邊嗎?」
可不是嗎。我想著,一邊說:「不,他們出去了,回去他們老家那裡。我在學校──你有
聽我留給你的留言嗎?」
我哥安靜了一會,他的聲音有那麼一秒聽來滿是哀傷。「喔,還沒,我很抱歉。過去幾個
月我很茫然,所有事情都模模糊糊的……」
「沒關係啦,」我說。我那個張揚開心的哥哥又回來了,我不在乎他無視了我好幾個月,
就算是現在我也不在乎,我哥哥回來了。「你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我啊?因為你聽
起來很開心。」
戴爾笑了。這是他一貫的笑聲,在他妻子過世之前。
「安妮,」他說:「凱蒂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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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個故事很長又意外地鉅細靡遺,除非這作者讀的是文學系(原文真的很拗口)
或是有敘述上的強迫症,不然我覺得創作成份居多。
不過由於故事劇情跟一般的靈異見聞不太一樣,因此還是推薦一讀。
這次學會了上色,希望排版上不會出現什麼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