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又做了一次幾年前曾做過的夢,所以想改編成小說。
連載的小說請容我明天或今天稍晚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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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在夜裡醒來,微風吹動窗簾,輕輕撫過她的鼻尖,一股奇異的香味竄入鼻腔,像是雨後的草原。
她站起身,挨近窗台,二十層樓高的大廈在午夜時分沉靜如昔,至於草原,K想了想,覺得那大概只是自己夢的殘影。
在夜裡醒來並非什麼需要大驚小怪的事,K坐回床上,自己的思緒並沒有被睡意籠罩,反而越來越清晰,她轉過頭看向窗外,外面的漆黑之中,除了星斗和月亮之外,只有對面大樓還有幾盞燈亮著。
K嘆了口氣,她站起身,在輕薄的白色無印良品連身睡衣外面添了件薄外套,她走進廚房倒了杯水,然後走進書房,開啟電腦。
K今年25歲了,是個上班族,獨自一人住在臺北某棟大樓式的公寓裡,過於忙碌的生活消磨了她對生活的熱情,在她房裡的一切極簡,主管曾說她沒有味道,就像她手中透明玻璃杯裡的白開水。
但是她倒覺得自己像一片魚鱗,每個人都是一片魚鱗,生長在名為臺北的魚身上,就算欠了一片,也不會有人察覺。
K上了臉書,頁面滑過一張又一張那些自己認識卻不熟識的人的笑臉、燭光美食、異國地標,她突然覺得惶恐起來,自己竟有種獨自處在另一個星球的感覺,唯有在別人的狀態裡留下痕跡,才有讓她真實與這個世界維繫著的感覺。
她不耐的滑過那些令人生厭的照片,然後按讚,那不是自己的世界,他們明明白天就與她坐在同一個辦公室,卻又如此遙遠,連今晚的聚餐他們也仿佛故意似的略過了K,他們可能是雞尾酒,可能是果汁,只有她是白開水,在便利商店裡放在最低調的架位,再怎麼高級,一瓶也不會超過五十元。
然後,K在這個煩悶中發現自己無法按讚,她的滑鼠停在同事聚餐的照片下面,無論自己怎麼點,怎麼重新整理,自己的讚一直被系統收回,她困惑的點進自己的時間軸,裡面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一片空白。
全部的照片與文章都消失了,大頭貼的照片顯示為自己最痛恨的叉燒包模樣,大概是在維修或除了什麼錯吧,K覺得有點困擾,想睡卻睡不著,連臉書也壞掉了,她拿起自己放在鍵盤旁邊的手機,對著沒有開啟的螢幕整理了一下頭髮。
她從螢幕裡看見在她的左手上似乎有條手鏈,自己並不常戴手鏈的,忙碌的生活讓她手上掛不住東西,只有在上班前會匆匆將黑色錶帶的石英錶掛上手腕,而手錶此時也被好好的收在床頭櫃的抽屜裡。
K將手機放下,她發現自己的手上的確掛著類似手鏈的東西,卻不算是手鏈,幾十個金色的迴紋針串成一個環,掛在自己向來掛著手錶的地方。
K不記得家裡有這個東西,更枉論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自己手上了,她仔細地端詳著迴紋針手環,這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就真的只是將迴紋針串在一起罷了,K想了想,伸手要將手環拿下。
「叮!」她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發出有人在臉書上傳訊息給她的提示音,K懶得打開手機螢幕,便下意識地望向還在顯示壞掉的臉書頁面的電腦螢幕。
那是一個K沒看過的名字,但也許只是K忘了那是誰罷了,螢幕右下角藍色的對話視窗閃爍。
「Owen Chen:不要拿下來。」
K有點詫異,她疑惑地看了看金色迴紋針手鏈,又看了看螢幕。
「Owen Chen:對,就是那個,不要拿下來。」
這個叫Owen Chen的人彷彿像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樣,迅速的又打上一行字。
「K. Lin:你是誰?」
K將手放上鍵盤,猶豫了一會兒後鍵入了這個問句。
「Owen Chen:等我一下。」
在這行字出現在K的螢幕上後幾秒,一個男子的聲音出現在自己背後,讓K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不好意思,我是陳歐文。」
K轉過身,在約略幾秒之後,電腦椅後面的空間憑空出現一個臉上略帶歉意、和K差不多年紀的男子,他穿著上面有樂團LOGO的T恤和牛仔褲,手上掛著一個用黑色吉他彈片串成的手鍊,K總覺得他看起來有點面熟。
「雖然這樣問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妳記得我嗎?」男子搔了搔後腦勺,染了一段時間,已經出現黑色髮根的棕色短髮掉到了額頭前方,陳歐文伸手又用手指將頭髮梳了回去。
K努力的思考著,最後終於想起自己對於陳歐文的記憶,「嗯,我記得你,你住在對面大樓對吧?」
K有時候會在下班返家途中的深夜公車上遇見背著吉他的陳歐文,他們在同一個公車站牌下車,然後K會對陳歐文點點頭,然後走過馬路,進到自己住的這棟大樓,搭電梯,從包包中拿出鑰匙,開門,放下包包,洗澡,睡覺。
陳歐文聞言,點點頭,「對,沒錯。」K拉了張椅子,陳歐文說了聲謝謝後坐了下來,他皺著眉,像是在思考要如何跟K解釋現在的情況。
「我是陳歐文,叫我Owen就可以了,突然出現在妳家很不好意思,我接下來要講的事情可能會有點難懂,但是請好好聽我說,」Owen看著K,而K點點頭,Owen有點羞赧的臉上露出感激的眼神,「我們被這個世界遺忘了。」
「現在還記得我的就只有妳了,」Owen不顧K臉上表情的變化,繼續說了下去,「某天夜裡,我醒來之後發現自己手上掛著這個pick串成的手環,然後隔天早晨我要整理頭髮時把手環拿了下來。」
Owen的身影就從鏡子裡瞬間消失了,他看著鏡子,但是鏡子映照出的只有他身後的衣櫃還有床,就像Owen瞬間變成了一個透明人一樣,他驚愕地靠近鏡子,用手扶著牆壁,結果他的上半身居然穿進了隔壁戶的浴室裡,Owen向後退,他將那個吉他彈片手環戴回手上的時候,鏡子裡再度映現了他惶恐的臉。
他換上衣服、背起吉他出門,在公車門關上的前一刻上了車,然後在遲到的前一秒進了錄音室,今天是他的樂團新專輯的錄音日,然而他卻不得其門而入。
原本是雙吉他的樂團,竟然就在他還沒有到的情況下錄起音了,他和工作人員再三確認,但是樂團方遞出的名單上就是沒有Owen的名字,Owen的存在仿佛從這個世界上被徹底抹去了,他走在臺北熙攘的街道上,覺得自己像墜入深海一般。
舉凡需要Owen報上名字的場合,Owen一律都無法參與,就連在小吃店點餐也是一樣,等了半個小時,Owen點的陽春麵就是沒有好,就像是老闆在回答她:「好,馬上來。」之後轉過頭,就將他忘記了一樣,Owen的三餐只能上便利商店解決,至少Owen是面對面與店員結帳,微波爐發出的嗶嗶聲也會提醒店員尋找食物的主人。
然後在那一天,深夜的公車站牌邊,閑晃著的Owen看見了剛下班的K走過馬路,她的左手上隱約泛著金光,某種直覺告訴Owen,K也要變得和他一樣了。
Owen利用拿下手環之後就能穿越物體的能力進入K的家,然後現在坐在K的對面,向她解釋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
「被世界遺忘嗎...... ?」半信半疑的K望著這個憑空在自己身後出現的男子,摸著自己手上用金色迴紋針串成的手鍊。
「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試看看。」Owen又搔了搔頭髮,「我一開始也不敢相信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K點點頭,Owen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手機,將沒有開啓的螢幕對著她的臉,K深吸了一口氣後拿下手鏈,手機螢幕上的畫面變了,K的影像不見了,只有K身後還顯示著壞掉臉書頁面的電腦螢幕,右下角的聊天室還有Owen剛剛留的言。
事實擺在眼前,K也不得不相信,「好吧,那現在該怎麼辦呢?」K將手鍊掛回手上,自己的臉又出現在手機螢幕上,Owen把手機還給她,然後聳了聳肩。
「我上網找過,」Owen說,「網路上有幾個和我們情況一樣的例子,還有一些自救會,但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去過他們聚會的地方,每次都找不到人,也許只是個玩笑罷了,但是這些網頁都有一個共通點,他們都提到『如果想要獲得救贖的話,就得用與眾不同的方法讓人記得你。』」
K側過身,讓Owen用她的電腦,Owen鍵入了一行網址之後,出現了一個weebly網站,首頁用站方預設的格式寫著「透明人自救會」,Owen又點了一下某個選項,進入了子頁面,Owen剛剛說的東西出現在螢幕之上,但是,要怎麼讓人記得呢?
「要讓人記得,就必須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你存在的證明,如果我沒搞錯的話,現在在臉書上按讚已經行不通了,顯然已經有人使用過這個方法。」Owen說,「我所能想到的方法目前都被人用過了,所以我現在還以這種尷尬的方式生活著。」
K點點頭,她發現自己接受事實的速度快得驚人,「謝謝你,Owen。」她說,「我們不妨一起行動,只要找到一個還沒有人用過的方法讓大家記得我們,我們就可以得救了。」
Owen搔了搔頭髮,這似乎是他慣用的動作,「沒錯,坦白說,會突然找上妳也是因為兩個人集思廣益比我單打獨鬥好得多。」
K和Owen交換了一下除了臉書之外聯絡的辦法,兩人約好每天早上七點在那個公車站牌會面,然後一起尋找得救的方法,Owen羞赧地向K道謝之後便離開了K的家,K回到臥室,褪下薄外套,窗外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K多麼希望這一切只是個夢。
「又失敗了!」Owen憤怒地捶打著桌子。
這是Owen出現在K家的一周之後,Owen和K錄了一段合唱的影片放在YouTube上,兩人拚命轉貼到各個網站,過了幾天,雖然點閱率不斷上升,好評或壞評在下方的留言欄位爭相出現,但是小吃店的老板還是沒有記得Owen和K點的午餐。
K無奈地搖搖頭,這招肯定也有人用過了,否則兩人不會還處於這個情況。
他們坐在7-11裡的座位上,吹著冷氣,吃著關東煮,K點了辣味的,她吃完後用嘴角擦擦嘴巴,紙上印上橘紅的汙漬。
Owen苦惱地戳著蘿蔔,蘿蔔都要給他戳爛了,「到底該怎麼辦呢?」雖然目前戶頭裡的餘額還可以讓他活一陣子,但是如果不趁早回到原本的生活,Owen遲早會用光所有的積蓄,然後餓死在他的公寓裡。
在Owen一面思考一面吃關東煮的同時,K從包包裡拿出手帳本,翻到今天的日期,她把發票夾進本子裡,然後把剛剛花的金額記了上去,她靈機一動,將本子翻到前面,在手帳本的第一頁有讓主人記載聯絡資料的頁面,她將資料填齊,還留下願意重金獎賞送回本子的人的訊息,然後在Owen吃飽了,兩人準備要離開的時候,趁著Owen不注意的時候,將手帳本扔在了7-11的座位區桌上。
對不起,Owen,但是如果沒辦法兩人一起得救的話,我還是想要活下去。K在心中默默想著,然後跟上了Owen的腳步。
Owen和K兩人坐在圖書館的閱覽區,面前各有一疊書,Owen提議兩人把名字用鉛筆寫在每本書的扉頁,如果每天都來寫的話,或許這種神秘事件會博得新聞版面,兩人就能得救了。
K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就算這招行不通的話,她還有手帳本這條救命繩索,雖然她不是百分之百確定這樣行不行得通,但是至少,這是一絲希望。
兩人坐在圖書館裡拚命地在書本的扉頁留下名字和求救訊息,直到圖書館響起了閉館的音樂,才雙雙走出圖書館的大門,在這段期間,沒有人看他們一眼,也沒有人質疑他們在做什麼,他們就像是被關掉的麥克風,也像是從魚身上掉落的魚鱗。
隔天Owen和K又來到圖書館,他們懷抱希望卻又絕望地繼續在書本裡塗鴉,渴望有一個圖書館員或民眾,一個也好,會發現他們在書裡留的訊息,從開館時,兩人就拚命地從書架上拿起書,然後在扉頁留下兩人的名字和訊息,一定有希望,一定可以的,Owen不斷的在心裡鼓勵著自己。
在接近中午的時候,K的手機響了,她匆匆忙忙地跑出閱覽室接電話,Owen望著她,是誰會打電話給一個自己不記得的人呢?Owen雖然希望兩人都能獲救,但看見K的模樣,Owen的心底升起了一種羨妒,他默默的希望那是電信公司打來的催繳電話,自己也曾接過,但是生活還是沒有恢復正軌。
Owen死死地盯著閱覽室的門,K一直沒有回來,他拿起自己的後背包,走出了閱覽室。
「是、是,非常謝謝您,」K還在講電話,她的臉上滿滿的都是笑意,「好的,那就待會中午十二點,對,在便利商店,我會過去跟您拿,謝謝、謝謝。」
K掛了電話,她看了看手錶,已經十一點四十五分了,她將手機放入口袋,要走進閱覽室拿自己的背包,終於,終於可以得救了。
「妳在和誰講電話?」一個男子的聲音突然從自己的背後出現,他穿著上面有樂團LOGO的T恤,一頭沒有補染的棕色頭髮亂七八糟。
K覺得他好面熟、好面熟。
「你是誰?」K問,男子的瞳孔放大,他像是發瘋似地抓起K的脖子,將她的掄向閱覽室的門。
「一名陳姓男子今天中午於北市XX圖書館突然向林姓女子施行暴力,據目擊者表示,陳姓男子疑有精神疾病,毆打林姓女子時還不斷高聲喊叫自己的名字,林姓女子則因頭部受到重擊,送醫後不治死亡,陳姓男子被警方當場以現行犯逮捕,目前移送XX分局,至於精神狀況的鑑定......」
小張一邊看著晚間新聞,一邊吃著燒肉便當。
歹年冬,厚肖人。經濟不景氣,便當漲不停,連瘋子都越來越多,他嘆了口氣,沒想到今天那個林小姐沒有來拿自己的筆記本是因為遇到這種事情啊。
坦言來說,小張除了驚訝之外就沒有多餘的情緒了,頂多因為賺不到外快而有點小小的失望,他伸手去拿遙控器,想要轉台,吃飯還是配電影比較好。
就在這時,他看見自己的左手上有一條手鍊,多個五十元銅板上面以精巧的方式打了個洞,然後用釣魚線串在一起,小張驚訝之餘,又有點欣喜。
不管這東西是怎麼來的,先拿下來看看是真硬幣還是假硬幣吧!
小張將手鍊從手腕上拿下,播映著新聞畫面的電視機裡,瞬間沒了小張吃著便當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