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寫到這一篇了,
我的一切經歷終於要告個段落,
所有的事情都要做一個完結了,
雖然有點不捨,未來的事我真的無法猜測,
但如果有什麼值得分享的事,
一定會再跟大家報告的。
請原諒我,因為結局可能有點平淡,
但我畢竟只是個人,又能有多少不平凡的經歷呢?
就算那麼幸運的能有過一次,
怎能再奢求第二次呢?
最後,謝謝每一個看我文章的人,
這也是一種緣分,結緣惜緣,
不就是我們這一生最重要的課題嗎?
謝謝你們。
這一篇會搭配一點點圖片跟地圖,
但我想不會那麼複雜的,
再次謝謝大家,但願在不久的將來,
能再與各位分享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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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桃園機場,可以感受到六月即將春末的微熱氣息。
不知道是不是太早的關係,國際線大廳上沒什麼人,
我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想著昨天晚上的點點滴滴。
「再喝!再喝啦!」胖呆大聲吆喝著大家。
「喝啦!好久沒那麼痛快了!」小宗說。
「不行不行!我晚點還要回廟,明天還要降乩咧。」阿勝說。
「喝醉比較好演啦。」胖呆說。
「來來來,我跟你喝,我一直覺得你這個鄉代做得很爛!」小宗說。
「靠北喔,來來來!」胖呆說。
阿勝把我拉到一邊,給了我一個東西。
「這個是?」我問。
「那時候你拿著的符,雖然濕透都暈開了,
也沒什麼法力,我想帶著至少心安吧。」阿勝說。
「謝啦。」
「這次去日本多保重耶,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了。」
「我年底就回來啦。」
「靠北阿,不早說,我還以為你兩三年才回來的。」
「最近廟裡還好吧。」
「還不是那樣,王爺也無聲無息,但香火依舊,
我想王爺可能每天在開導他的老師吧。」
難道每間宮廟都只有神嗎?或許不然吧。
很多宮廟當初建立的目的不都是為了鎮住些什麼嗎?
當您參拜的時候,您會不會也會好奇呢?
「來啦來啦,繼續喝,我今天有司機啦,不用怕。」胖呆說。
「對阿,你結婚之後我們很少這樣聚聚了。」小宗說。
是的,我在今年年初結婚了。
對象就是已經交往一年半的抽煙妹,
但其實她戒煙了,也跟我再次約法三章。
為了方便,就改名叫虎妹,但說真的,
我也是直到今年七月那個事件,
才能確定她就是那個老虎守護的今世。
那時她突然想抽煙,會不會是因為老虎一直耗盡牠的修行呢?
或許虎妹沒有修行也好,但是那香菸的一點點火光,
對老虎來說,會不會是難得的香火呢?
我們在今年三月結婚,阿勝、小宗跟胖呆都有來,
我們有兩個婚禮,一個是遵照虎妹的信仰而辦的,
寧靜而嚴肅,沒有多餘的喧囂,只有簡單的祝福。
另一個則是傳統的請客,除了胖呆之外,
沒有其他的政治人物,只邀請親友,
溫馨而隆重的宴客。
與虎妹交往的這兩年,沒有什麼大風大浪,
平平淡淡又簡單的幸福。我曾經問到她,
第一次見到我的那個時候,她說:
「沒什麼特別的,就是穿衣服很爛。不過。」她說。
「不過?」
「那一天回去後,隔天下午我就發燒了,後來整個月阿,
都全身酸痛,四肢無力。整整一個月才好呢。」
虎妹的信仰裡面不相信前世跟所謂修行的說法,
她只認為要把握當下,別讓自己後悔。
我曾經陪虎妹參加他們信仰的團體聚會,
是很簡單又寧靜的信仰聚會,沒有驅魔,
更沒有一群人的嚎哭。只是單純的分享看法,
沒有強迫,更沒有批評。
「我尊重你的信仰,我並不會要求你一定也要跟我一樣,
知道嗎?」虎妹說。
「嗯,謝謝妳。」
有時候當我們要導正別人的迷惑時,何不反過來想想,
說不定迷惑的正是你自己。因為生而為人,誰不迷惑呢?
而又有哪個人,不是從這條路走過來的呢?三人成虎,
十人成魔。
登機的時間到了,我一個人走向登機門。
會來到日本真的是很剛好的機會,公司未來有個職缺,
是在日本接洽新創公司跟創投,但要留職停薪,
先去語言學校上課。而虎妹剛好申請上了音樂製作的公司,
未來會來到日本實習,一切的一切就像巧妙設計好的一樣,
自然而然。
然而虎妹的爸媽在她還未出生前,就在東京唸書相識,
後來在東京買了一間房子,交給管理公司。
然而十年前租約到期,她父母嫌管理公司太貴,
也不急著租,就這樣空了十年。
他們的房子位於這個區域中。
http://ppt.cc/HrTx
看到了嗎?裡面有很多靈園,
日本的靈園跟台灣的公墓差不多,
但日本的靈園都隱身在都市之中,
佔地很大,很多時候,你家隔壁就是靈園,
但沒有人介意。如下圖:
這間廟就在熱鬧的都市中心,
他的後院就是一大片的靈園。
http://ppt.cc/KBDO
http://ppt.cc/eZRA
像這一家Pizza店,非常好吃,
隔一個小巷子就是靈園。
http://ppt.cc/ttp7
然而,虎妹父母的房子就在這些靈園的附近,
雖不會直接看到,但轉個彎就到了。
我比虎妹早一個禮拜過來日本,先整理房子,
前三天先住旅館,請清潔公司來幫忙,
運走舊房客的破舊家具,然後訂新的家具過來。
在虎妹來日本的三天前,我搬進的那間房子,
當初我第一次進去房子的感覺就是有點擁擠感,
不會特別冷,或特別熱,但就是有點擁擠感,
但或許日本房子就是小,我並沒特別在意。
然而,直到那天晚上。
那是我住進去的第一天晚上,由於白天實在太累了,
加上語言學校的課程,我一躺在床上,就全身無力,
那天明月皎潔,我看著窗外發光的月亮,
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有一個感覺讓我非常的不舒服,
我想翻身卻沒有辦法。
因為床上很擠!
不對不對!就只有我一個人睡阿,我張開眼睛,
整個棉被幾乎都隆起來,一團一團的,
而每一團如同有一個人在棉被般,緩慢的蠕動,
我嚇得掀開棉被,我看到黑黑的物體不住的蠕動。
我跳下床,看到門口有一群扭曲的團塊人形,
不住的往門口擠,只感覺到。
我們都想出去!
我滿是大汗的醒過來,我不在床上,
我在房間的門口,而房間的門口開開的,
然後大門是關的,我的房間是要經過一個廚房,
所以我房間的門口不是大門,
隨即只聽見窗戶傳來附近佛寺的聲音。
叮!叮!噹!
那天我一夜無眠,在學校上課的時候,
好幾次不小心的睡著了。我在電車上睡了一下,
回到家裡,我用LINE打電話給虎妹。
「我好像見鬼了耶!」我說。
我把我遇到的情況跟虎妹說。
「你一定是太累了,我的信仰裡面沒那個東西啦,
一般阿,會做惡夢,你可能是吃太飽去睡或不夠通風,
要注意一下阿,我很快就過去了。」她說。
的確有可能,因為日本西友超市的東西實在太便宜了,
我剛去的時候都買一堆吃。然後,我再用LINE打給阿勝。
「我覺得好像見鬼了。」我說。
我把我遇到的情況跟阿勝說,手機傳來宮廟的聲音,
讓我安心不少。
「你有發冷嗎?噁心想吐嗎?房間有變很冷嗎?」他問。
「沒耶,好像就是單純惡夢而已。」
「那沒事啦,快洗洗睡阿。只是惡夢。」
然而,第二天晚上。我托著疲累的身心進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又是一陣不舒服的感覺襲來。
床上有點擠,但我勉強可以翻身。
在夢裡面,我與一群在棉被裡隆起的物體睡在一起,
那一團一團的就像墳墓一樣,而棉被裡面的就像是屍體一般,
我們都沈睡在一起,像是與屍同眠的感覺。
但沒有像昨天那麼擠。我想翻身,所以我小心翼翼的翻身,
但我不小心碰到一個,它莫名其妙的抖動起來,然後一傳十,
十傳百,全部都抖了起來。然後我又嚇得爬了起來,直奔大門,
又有一種感覺。
我們都想出去。
我又滿是大汗的醒過來,依然在大門門口。
不知道怎麼的,一回生,二回熟,
醒了之後我就沒有那麼怕了,甚至有一種感覺,
它們沒有要傷害我。
那天我沒打給任何人,因為一切平安,
學校的課程也一切順利,人也沒特別累。
第三天的晚上,我睡前一直跟我自己說,
要冷靜!我一定要瞭解這個情況了,明天虎妹就過來了,
我要保護她。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但沒有不舒服的感覺,
整個床也沒那麼擁擠了。但棉被裡還是有不少隆起的物體,
我緩緩的掀開棉被,一樣是一團黑黑扭曲的物體,
慢慢舒展開來,下床,走向門口。
我保持冷靜,把房間門打開,坐在房間裡的椅子上,
有一團扭曲的人形,似乎對我鞠躬致謝,
然後紛紛走向傳來佛寺聲音的窗戶。
叮!叮!噹!
我醒了,沒有滿身大汗,我坐在椅子上醒過來。
虎妹來到日本了,我去機場接了她,
簡單的寒暄後,我們去西友超市買了菜,
虎妹還是不改一貫的作風,買了一堆牛肉跟雞肉。
「耶!還是很愛吃肉耶!」我問。
「對阿,日本的肉那麼便宜,一定要好好吃一頓。」
「那個,我不想走這條路耶。」她說。
「怎麼了?」我問。
「就是不想阿,那裡有什麼阿?」她問。
「靈園阿,就像公墓一樣。」
「阿,我不想走那裡。」
剛來的我對路也不熟,而虎妹好像總知道哪裡有靈園一樣,
我們繞了一小段路才到家。
那天晚上,我們一夜好眠,房間的擁擠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隔天下課,我本來想帶虎妹到附近的松屋吃飯,
卻接到她的訊息。
「我好像突然感冒發燒了,快點回來好不好。」她這麼說。
我回到家,放下買回來的便當,問她:
「怎麼了?」
「就跟那時候第一次見你一樣,全身酸痛跟發燒。」
我扶著虎妹去看醫生,醫生說是簡單的感冒,
開了退燒藥給我。那時已過晚餐時刻,
我扶著虎妹吃了藥,她沈沈睡去,睡前她說:
「別擔心我,我很快就會好的。」
我在她旁邊,不時用耳溫槍量她的體溫,
雖然溫度不是很高,但一直沒退燒。我很擔心,
又累又擔心的我,在她床邊沈沈睡去。
那是我此生難忘的夢。
在夢裡,三大群人,如同三個大村莊的村民,
全都跑了出來,黑壓壓的一大片,三群人各有帶頭的一個人。
而那一個人,穿著和尚的服裝,並拿著日式的禪杖,
那禪杖好大一把高過人身,發出淡淡的金光。和尚的樣子很怪,
如同浮世繪裡面的和尚形象,頭很大,身體很小。
三個帶頭的和尚圍著一個生物,我仔細一看,
是那再也熟悉不過的老虎。然後,一個和尚說話了。
我聽到的是日文,但我可以懂一些意思。不是字面的意思,
而是心裡面隱約有點明白。我很想往前看,但我無法近身。
那樣的距離就像參加升旗典禮時,在司令台前面還有兩三班的感覺。
我看到了那個和尚大聲的喝叱老虎,就像審判犯人的感覺,
我隱約感受到那個和尚的意思是,
老虎傷了那三個村子裡面無辜的村民,
現在必須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我見老虎的的背越來越低,
吼聲越來越小。
只見那三個帶頭的人,先走出一個,
掄起大大的禪杖,便往老虎敲了下去。
「不要!」我大喊,但是似乎沒人聽到,
只看到老虎看著我,就跟那時RUBY的眼神一樣說:
「不要來!」
禪杖重重的打在老虎的背上,悶砰的一聲,
老虎的背凹了下去,老虎發出嗚的一聲,兩眼泛淚。
之後,又來了一個和尚,一樣掄起大大的禪杖,
往老虎敲了下去,只是這次,我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別這樣好嗎!」我大喊,依舊沒人聽到,但老虎眼神依舊。
最後一個和尚出來,掄起大大的禪杖,再往老虎敲了下去,
老虎不支倒地,吐出舌頭。眾人退去,消失無蹤。
「別再打了!」我大喊一聲,我終於可以往前,我抱住老虎。
抱住老虎的感覺我永生難忘,毛茸的感覺有點像好市多的大熊熊,
但那感覺有血有肉,也有骨有皮,活生生的溫暖,難以形容。
老虎經我一抱,勉強站了起來。
剎那間,我想起了第三卷錄音帶的錄音。
第三卷的錄音帶無他,裡面的前世很少,但很長,
就只有我當黑狗的前世,在裡面有一段是這樣的。
我第一次看到老虎,我很喜歡牠。
我總跟在牠的身邊。老虎總說:
「你不怕我嗎?怎麼愛黏在我身邊。」
「不怕阿。」
「我是老虎耶。」
「我還是不怕。」
我總跟著老虎閒晃,有時我們會去嚇小動物。
但白衣女士生氣的時候,老虎總會擋在我的面前,
代替我責罵。
有一次,我們看著人間的時候,牠問我:
「你想當人嗎?」
「嗯。」
「那我先下去幫你學著當人,要等我喔。」
「嗯。」
可是那承諾我忘了,我看著老虎在人間,牠好孤單,
於是我投胎成人去找老虎。
「我會記得老虎的,所以我和老虎一定會相遇吧!」
我對白衣女士說,但白衣女士微笑不語。
但我還是又忘了,因為誰有能記得前世呢?
於是我們在芸芸眾生中遊走,不斷嘗試、結緣和欠債,
直到我們遇見彼此。
然而神債好還,人情難還,不是嗎?因為神總會找到你,
但你可能這一輩子再也遇不到那個人。
「老虎!我好想你!你痛嗎?」我趕緊說。
「吼!我以為他們會傷害你跟虎妹的,我只想保護你們,嘶!」
老虎發出嘶嘶聲,背上凹陷了好大一塊。
「沒事的,我跟虎妹都沒事的!」我說。
「嘶!唉!我終究糊塗,第九世了,始終什麼也沒學到。」
老虎突然喘不過氣,後腳蹲了下去。
九世一瞬如夢幻,又有誰能一世修?
誰不衝動呢?聰明如人難免被憤怒控制,
何況是動物呢?每一世我們都重頭再來,
不斷犯錯,又有誰能功德圓滿呢?
「沒事的,你很好的,我知道的!」我眼淚流了出來。
「我的修行都耗盡了,嘶,我這次回去了,就回不來了。
不過這也好,我就不會影響到虎妹了。」老虎整個站不起來,
軟了下去,我發現老虎突然變得好瘦,又好小。
若祂今世是你的守護靈,反過來看,
你難道不也是祂的守護者嗎?
「你還恨我嗎?」老虎慢慢闔上眼睛。
「不,我不恨你了。」
「可是我還是欠你阿。」老虎再也睜不開眼睛。
「都還完了!都還完了!」我大聲哭喊著。
當你覺得虧欠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恨你也好,
不恨你也好。還是都要還,不是嗎?
一陣白光襲來,我睜不開眼睛。
但我隱隱約約的聽到了一段話。
「這兩年夠了,我很開心,祂要來接我了。」
我醒了,緊緊抱著虎妹,臉上有著淚痕,
虎妹也被我嚇了一跳。
「我只是感冒而已啦,有必要這麼擔心嗎?」虎妹說。
「妳沒事了?」我問。
「好得很呢,燒也退了,全身也不酸痛耶,
日本的藥果然厲害。不過阿。」
「不過?」
「我好像不太想吃肉了耶,等等去買些蔬菜吧。」
我看著虎妹,看看四周,我覺得房間突然很寬廣,
心裡暖暖的感覺消失了,被空空的感覺填滿。
後來我連續做了七天的夢,都是上面同樣的夢境,
但沒有畫面,只有話語。但那種抱住老虎的感覺,
卻一次都沒有出現。於是我從難過到變成坦然接受,
或許,那是我內心裡為我安排的告別吧。
而那些日文裡面,有些單字,剛好是地圖裡面所說的,
常在寺、本立寺跟雜司之谷。或許生前各自一方,
死後聚在靈園,成為一個村落,也是一種緣分吧。
後來虎妹不怕走在靈園旁邊的道路了,或許老虎的前世,
不喜歡被人追趕吧。有一隻老虎總在村子外徘徊,
我想村子裡的村民也不願意吧。
今年2014年12月初的冬天,東京變得很冷,
我和虎妹正整理著要短暫回台的行李。
「那個?」虎妹說。
「嗯?」
「回台灣可以一起吃牛排嗎?」
我思緒騰空,會不會在過去那兩年的時光中,
我和虎妹一起度過的分秒點滴,
都有一隻小老虎靜靜的坐在旁邊,
搖著尾巴呢?
全系列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