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先前以為的招魂,是在做總旬。
儀式中有個竹編的桶狀器具,約莫一公尺高,沒有糊紙,外圍插了一些有圖案的旗子
,中央有代表往生者的小紙人。(衝去圖書館查書後,那東西叫做血(車藏))
道長叫我們為在血(車藏)旁邊,一邊以繞圓的方式搖晃血藏,一邊喊「阿嬤回來喔~」
必須不停地喊,總共喊了約莫十~十五分鐘吧。
但這種事,喊個五分鐘就很無聊了,而且小小的血藏四周站擠一堆人,很擠,超擠的。
恰好表姐站在我旁邊,不甘寂寞的我就問了:「阿嬤現在在哪呀?」
「阿─嬤─在─妳─旁─邊─」因為大家很賣力喊,所以表姐提高了音量回答。
「什─麼─?」
「在─跟─我─們─一─起─搖!」
有幾個聽到的人的臉變成了→囧囧囧,當然沒聽到的依然很賣力。
等等,在我旁邊一起搖?不是應該附在中央這個小紙人上嗎?我們是搖心酸的嗎?
表姊這時音量放低了點,「阿嬤邊搖邊笑得很開心喔。」
......好啦,外婆開心就好。
大家無奈地對望一眼,開心最重要了,就算外婆完全無視儀式,也一切ok的。
總旬結束後,隔天便是出殯。
我們這些外孫沒有站在靈前答禮的資格,於是我們只能向喪家致哀。
一開始我們都在四處亂竄。
簡單的說,不想看。寧願在外場奔走接待,也不願意進靈堂與遺照對望。
至少這是我的理由。
進行回想時,我發現在那兩周中,我極力避免與遺照相望。
外婆的遺照選得很好,是她去世前幾年國外旅遊時拍的照片。
但我依然不願意多看幾眼。
葬禮可以看見人生百態,有心無心;至少我在這個時刻所見,證明我過去直覺式地討
厭某些人不是沒有道理。
就在我們四處奔走的同時,硬生生地讓我看見某個姨丈拒絕戴孝坐在靈堂──我寧願
叫他渾帳,他絲毫不值得我的尊敬──大剌剌用手機看股票。
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有,不如不要出現!
但那不是重點。
在外孫們上前捻香並向喪家致意時,看著阿姨們與母親向我回禮,我不知該如何說。
那感覺很微妙。
一切就要收尾了喔。當致意結束,就要啟程往火葬場去了。
我在和每位阿姨行完禮後最後看再了外婆的遺照一眼。
接下來是很一般的流程。
火葬,撿骨,入塔。
外孫們只跟到火葬。
現在的火葬場很進步很貼心,不必由家屬自己按下最後一刻的按鈕。當年爺爺火葬時
,看著我爸和大伯遲遲按不下而痛哭,就覺得我們不必親身經歷這一次真好。
略過撿骨,入塔時大家繼續跟了去。
表弟捧著骨灰壇放入塔位,那是雙人塔位,外公百年以後也要放在那兒。
大家在那兒四處參觀兼聊天了好一會兒,表弟對我們說這些天回家後他不管走到哪一
直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直到外婆火化,味道才消失。(表姐:「是阿嬤掛念你一直
跟在你旁邊啊。」)
在這段期間,一直沒有人問外婆在何處。
或許是不覺得有問的必要、也或許是不想知道。
因為那裡終究不是外婆的家,我們寧願相信外婆一直很有活力地在家中跑來跑去。
最後大家要離開時表姐才說:「阿嬤說這裡風景不錯。」
◇道教儀式過於繁複,在做到孫旬、跪到快崩潰那時,基於實事求是的精神,我曾經
問過表姐:
「所以這些宗教儀式,看起來好像大多數都沒有真正的用處?」我實在很好奇,喪禮
到現在所有的儀式外婆好像都不理會。我們在做孫旬時,表姐也說沒看到外婆在法會
現場。外婆坐在外公旁邊的時間還多點。
「嗯......看起來好像是沒有。可是搞不好是我們阿嬤神經太大條也說不定。」表姊
這樣講,她本身是西方信仰,人死後沒有這麼多繁瑣事要辦。
「那妳以前參加的西式葬禮,往生者也是像阿嬤一樣滿場亂跑嗎?」
「沒有耶,之前遇到的,就只有死掉和頭七有看到。」她想了想,「還是看去世的人
的個性吧。阿嬤就是喜歡歡大家熱熱鬧鬧在一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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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禮結束。
其實喪禮後,接下來整個就是經由我老母轉述給我聽的外婆的飄飄日常生活記錄。
到這兒我有階段任務結束的感覺,可以收手了。
以後有空再寫吧!想要先補以前外婆和我講過的二二八體驗。
啊,不過我會把投胎的事寫完的,非常感謝和我一起流淚與願意賞文的版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