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發生在我大概三四歲左右的時候。
因為爸媽上班常不在家,
所以我從小就由阿嬤帶大,
那時很喜歡四處串門找找鄰居,
大家都很樂意的讓我進去。
記得那天是在早上十點時,
阿嬤還在廚房準備餐點,
而我坐在客廳閒著,
看著隔壁奶奶回來,
背著兩大袋軟軟的東西。
隔壁的奶奶早已經搬到子女的新房子住了,
並不常住在這兒。
於是我就笑著過去跟奶奶打招呼,
並問在搬什麼東西。
但奶奶對我笑笑不說話,
打開了那塵封已久的大門,
氣流使塵埃揚起,
眯眼再張開時,
大廳內裝修簡樸。
左邊是一套精緻的木傢俱,
兩張木椅,一個茶几。
空曠的中央只放著一個化寶盤,
最裡頭和阿嬤家一樣,
有個靠牆的大櫃子,
下面放置地主位,
上面擺了先人牌。
而奶奶從袋子裡面拿出紙元寶,
看了看我,說:
「哎!小皮。你聽?你阿嬤好像叫你,你回去看看吧。」
我:「啊?是哦?我看看…」
我蹦跳著跑回阿嬤家大喊:
「阿嬤!你找我嗎?」
阿 嬤 說:「沒有,阿嬤在忙,你先自己玩哦。」
而我又跑回隔壁奶奶家。
「奶奶,奶奶,阿嬤沒有找我耶。」
奶奶手中捧著一堆紙元寶喃喃自語著,沒有回應,
我呆呆的站在一邊,
看著她唸完一大串的話之後,
把手中的元寶丟進化寶盤中,
而火似乎自己燒了起來。
奶奶再回頭看了看我,說,
「阿皮…唉!好啦,你跟著我。」
我就這樣跟著奶奶,
看她燒紙錢,
她燒紙錢的時候都一邊喃喃自語的,
至於說了些什麼,我已經記不得了。
紙錢燒完之後,
奶奶打開了另一個袋子,
袋子裡面一堆粉末,
似乎是香灰或石灰。
奶奶從化寶盤中,
抓了一把灰燼,
再和袋子中的灰攪拌。
呆呆的我站著看她,
那沉重老邁的身軀,
仔細地把這些粉末,
慢慢地鋪灑在地上。
把香灰均勻的灑在每個角落,
從大廳到房間再到樓梯,
每級階梯上都灑上灰。
二樓空空的,
只放了一張生銹的鐵床,
在床上,在地上,
很快的灑滿香灰。
香灰覆蓋了所有可走過的地方,
奶奶收了收多餘的香灰,
背起袋子向我說:
「乖,出去之後不要回來哦。」
好奇的我,當然想問更多的問題,
可是奶奶都沒有回答,
關上門怱怱走了。
在中午一兩點的時候,
我又私下地打開了隔壁奶奶家的門,
和上午離開的時候並沒任何變化,
我繞過化寶盤到神桌下地主前,
慢慢的拜了一下。
我轉身回頭一看,
說厚不厚,
但一定不薄的香灰,
散開了一排腳印,
腳印是空的,
完整的,沒有香灰。
腳印小小的,
似乎比我的腳小很多!
看到奶奶不再一樓,
於是跑上二樓找奶奶,
看到二樓滿滿是亂七八糟空的腳印。
當我瞪大眼睛看時,
那些亂七八糟的空腳印上面,
全部是鞋子,
這景象真是嚇呆了我!
全部都是繡花鞋!
鞋子像跳舞一樣的動來動去,
像是魔幻故事中,
女巫會跳舞的鞋子。
舞廳上的鞋子飄飄,
而我在它們中間穿梭,
它們也沒有理睬我,
沒有踫撞也沒穿過。
容我好奇當個觀眾,
可能那時候我是鬼,
而他們才是真活人,
音樂停止後,
他們也就消失了,
地上的腳印告訴我,
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從二樓下去,
回到樓下大廳,
原本只有一排的腳印,
變成營火會過後的凌亂,
而我也離開了這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