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的時候,女孩送了我一隻玩偶,當作和好的象徵。
女孩是我高中生涯最要好的朋友,我都喊她玲子。
儘管在那之前,我們因為芝麻小事吵得不可開交。
但畢業之後就要各自努力,離開故鄉了吧?
於是在這樣的氛圍下,離情依依、戀戀不捨,我收下了滿臉笑容的她手中遞過來的盒子。
「要好好珍惜喔。」
她的聲音在眾人的吵雜中顯得特別明亮。我點點頭,將禮物放到一旁,朝她伸出了雙手,
擁抱。
擁抱的溫暖使我們都忘了先前的吵鬧,我說:「我們還是,永遠的好朋友對嗎?」
「嗯。」
「永遠的。」玲子用力在這幾個字上再次強調,我聞言笑著。
玲子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我原本怕妳不願意接受呢。」
「什麼啊?」
「禮、物。」
「為了永遠好朋友的約定啊。」
她一邊說,一邊又拿起了禮物往我身上推來。
「我怎麼可能不接受?是玲子送我的耶。」我又笑得更開心了。
我很高興。是真的很高興,看著玲子的笑容,畢業的悲傷彷彿也能夠被承受了。
回到家裡,我滿懷期待地打開箱子。
裡頭是一隻可愛的人形玩偶,長得很像玲子。
似乎是手工縫製的,笑容甜美,穿著相似玲子最喜歡的紅色短洋裝,以及紅色的可愛瑪莉
珍鞋,搭配白色的短襪。黑長的、用絲線充當的頭髮,更是逼真。簡直是一比一小人偶嘛
。
只是這隻只有約莫三十公分的身高而已。但以人偶而言,已經很大隻了呢。
我忍不住摸了摸人偶,像對玲子一樣。
其實我是真的很喜歡她的,我們情同姊妹,從小到大一直陪伴著彼此,只是我已經決定要
去上外地的大學了。如此一來,不知下次見面會是什麼時候呢?
記得曾經玲子對我說:「可以的話,真想一直一直待在一起。」我們就是這樣互相依賴而
黏膩的關係。
所以後來她才會因為我曾跟別人比較要好而生氣啊......
原來,玲子是真的很在乎我呢。
我一邊想著這些繁瑣的回憶,一邊把人偶放到了桌上便去洗澡。
走入熟悉的浴室,我習慣正面著門,背對著牆壁洗澡,這樣我才能感到安心。
畢竟常常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在嘛。容易不安也是正常的。
我搓洗著頭髮,按著習慣的步驟,突然聽見門外東西掉落的聲音,乒乒乓乓的。
「誰啊?」我對門外喊。
「媽——媽?」我拉長聲音詢問。
但門外卻是一片寂靜。
我決定無視,也許是東西擺不穩、掉了吧?我繼續快樂地護髮、去角質,在浴室裡做著為
了美貌而得進行的努力。
當女孩子可是很辛苦的。
......呼,在洗完澡後,真心感到舒服。我圍起浴巾準備打開門,推開門卻發現有東西卡在
門外,費了點勁推開。
熟悉的房間映入眼簾,原來卡在門邊的是玲子人偶。
真奇怪了,明明桌子離這裡有點距離啊。
接著我才注意到房間已是一片凌亂,好像有誰來過一樣。我往前踏了一步。
「啊!痛!」我皺眉低頭一看,發現拖鞋裡被放了一根圖釘。
我急忙想包紮,先拿起預備好的睡衣要穿上,卻發現睡衣已被剪成一團破碎。
我的腦袋變得混亂,環顧房間,什麼都沒有、誰也不在啊。
誰也、不在......
除了玲子人偶。
在我疑惑的同時,我看見原本倒在地上的人偶,已在不知何時立起,坐在地上。
我揉揉眼睛,懷疑起自己的記憶。
再次睜開,我發現人偶似乎位置比原本前進得多。
啊、啊,到底怎麼一回事啊?比起恐慌,更多的是滿滿的疑問。
難道這不是來自玲子的一個和好暨畢業禮物嗎?
突然我看見原先裝著禮物的箱子內部其實密密麻麻用著鮮艷的紅筆寫著:
「我們會永遠、永遠在一起。」
這句話擠滿了整個箱子,被主人反覆抄寫著,形成一種古怪的畫面。
悉悉簌簌......
怪聲又傳來,我回頭,發現玲子人偶的嘴巴從原先被緊縫的紅線笑容逐漸裂開。
張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我看見不過三十公分高的玲子人偶的嘴巴裂開,但裡頭塞得不是棉花,是一團團噁心的頭
髮。
原來玲子剪短多年積蓄的長髮是這個原因?什麼想換換心情的爛理由啊。
我不由得苦笑。
玲子,妳到底想做什麼呢?
然而這句話來不及說出口,我便被人偶吐出的頭髮包覆起來,先是嘴巴,接著是手腳,然
後是軀幹,最後連唯一的視野都被遮掩,慢慢地我開始呼吸困難。
這難道是幻覺嗎?但怎麼會這麼痛苦呢。
不想死。這是我僅存唯一的念頭。
在黑暗中我彷彿聽見玲子的聲音,一雙手往自己身上撫來,感覺到一個溫暖的懷抱。
像是玲子的懷抱一樣,緊緊的圍繞著自己。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吧。」
黑暗中玲子的聲音帶著不由分說的質疑,語調輕巧愉悅,一如今天一早的她,而我只能逐
漸窒息,被動等待著完全失去意識。
這一切不是幻覺。
從來不是。
這玩偶的確是玲子給我的禮物。
而我,亦是玲子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