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盤坐在潔淨的床舖上,望著眼前沉沉睡去的人兒,疲倦無比
又滿腹疑惑。
柔順的黑髮、立體的五官,白如象牙的皮膚與修長的身材,想起方
才與自己對望的那雙碧綠色眸子,娜塔莎不得不承認,若以少女的
眼光來看,這副外貌大約是無數女孩夢寐以求的夢中情人。以長相
而言,眼前的人應該是莫拉德沒錯,但以內在而言,娜塔莎實在不
太確定。
兩個半小時前。
當這個『活屍』從那血池般的客廳地板爬起來時,娜塔莎真的以為
只有在新聞報導中看過的活屍出現在自己的老家裡了,然而在娜塔
莎奪門而出、準備打電話報警的剎那,又忍不住猶豫起來。那個不
甚熟識的魔法師也許是受了重傷,或者是……撞壞了腦袋。
有活屍的叫聲是『喵』的嗎?娜塔莎暗忖,西大陸的活屍分佈在較
內陸且封閉的區域,她對它們一點都不瞭解,當然,如果能永遠不
瞭解是最好。但如果那個魔法師真的是腦袋受傷胡言亂語,可就需
要急救了。
娜塔莎拿起一旁的滅火器,打算再回房內確認,如果裡面的男屍暴
起,還能順便打爆它的腦袋。不料一開門,渾身是血的莫拉德居然
以爬行的方式東倒西歪地向著娜塔莎爬了過來,娜塔莎再度尖叫,
手腳發軟跌坐在地上,滅火器自然是抓都抓不住,掉在腳邊。
可悲的女房東戰兢地抬起頭,正巧對上『屍體』的眼睛,卻在那一
瞬發覺那對亮晶晶、滿是好奇的綠眸子顯然不屬於不死生物。
只遲疑了那麼一秒,男子鮮血淋漓的臉頰便貼上娜塔莎的臉側,愉
快地蹭了幾下。蹭得女房東半張臉又腥又黏,娜塔莎連叫都叫不出
來,因為要是一張嘴,那些半乾的血恐怕不只是停在臉上,要進到
嘴裡去了。
『活屍』蹭完娜塔莎,愉悅地在她旁邊蹲坐,儘管臉上滿是血污,
連頭髮都看不出顏色,娜塔莎卻看出他滿臉期待。
是……是怎樣?所以這頭是活屍、人類還是……貓?娜塔莎終於呆
呆地張開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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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房東花了足足一個半小時才把沾滿血跡、血塊的大男人拖進浴室
,洗刷乾淨,男方不但不配合,還掙扎不已外加喵喵大叫,讓娜塔
莎一點害羞的時間都沒有,只覺得腰酸背痛外加氣得發昏。話又說
回來,娜塔莎畢竟也是交過男友的,以器官而言什麼東西沒看過,
只是從沒碰過洗澡會掙扎與喵喵叫的類型而已。
將自己滿頭滿臉的血跡也清理乾淨後,房屋本身的部份,娜塔莎已
經提不起氣力去清潔了。她自信打掃功夫不錯,卻從來沒清理過命
案現場。女房東暗暗慶幸至少臥室內仍是乾淨的,只是她實在想不
懂哪來那麼多血。
還有平常這個臭屁得快飛上天的魔法師,怎麼會變成……智商略等
於貓之類的。
如果娜塔莎沒記錯,莫拉德確實是有養一頭貓的,沒記錯的話,那
隻渾身黑得沒有一點雜毛的貓應該叫做卡……卡菲什麼來著,是隻
以貓而言也是隨性無比的小傢伙,從娜塔莎來打掃的頭一天,才不
過幾個月大的貓兒便諂媚無比地在她腳邊蹭來蹭去、跟前跟後,奶
聲奶氣地招呼。
有次詢問莫拉德,才得知小黑貓的名字(雖然此刻娜塔莎又再次忘
記),並終於明白這小朋友精明得很,魔法師的眾女友們將這小貓
捧上了天,只要有蹭有撒嬌便有零食可吃。無怪乎看到娜塔莎到來
,黑貓歡迎得無比自然。
以行為而言,方才莫拉德的舉動還真的跟以前那隻卡菲什麼貓差不
多。
娜塔莎撐著頭思索,會出現滿地的血,應該是出了命案才對,但為
什麼只有血跡,卻沒有屍體?
娜塔莎望向蜷起身體側睡的莫拉德,方才只忙著將他刷洗乾淨,還
為了保持距離用上了長柄絲瓜布跟腳踩固定法(因為莫拉德『貓』
對她張牙舞爪,顯然跟真的貓一樣不喜歡洗澡),娜塔莎只注意到
他身上沒有傷口,其他什麼也沒看清楚。
他身上有沒有什麼奇怪的魔法陣呢……?娜塔莎對魔法師們並不瞭
解,但此刻忽然覺得,莫拉德搞不好是被詛咒了才會變成這樣。或
許是被詛咒變成貓,這樣的話身上會不會有什麼法術痕跡之類?
熟睡中的男子翻過身,四肢伸展開來,白色T恤掀了起來,露出結
實的腹部,肚子上倒是一點花紋都沒有。娜塔莎想起幾十分鐘前連
強迫莫拉德穿衣都是場大戰,拉鋸二十分鐘只讓這人穿上一件T恤
跟四角褲,娜塔莎不由得一陣頭痛。
以前還聽說魔法師的法術如果失敗會反噬,難不成客廳那灘血是莫
拉德想進行什麼邪術失敗了?還導致他自己心智上變成了貓?
娜塔莎搔著頭,還帶點濕氣的髮絲被她揉成了鳥窩。她望向牆邊的
掛鏡,裡面的女子也滿臉困擾地望回來。忽然一團熱呼呼的重量蹭
上了娜塔莎大腿,她低下頭,卻見方才還安分地睡在旁邊的莫拉德
,此時竟將腦袋擱上了她的腿,眼睛仍然閉著,卻一臉滿足。
「你以為老娘除了來幫你打掃,還要給你吃豆腐嗎!」娜塔莎莫名
地憤怒起來,卻是為了心底莫名的鬱結。
該死的魔法師!可惡的貓!怎……怎麼這麼令人羨慕,真希望可以
跟他們一樣無憂無慮啊……
娜塔莎忽然感傷起社會不公的問題來,過了一會她睜大眼,「啊,
不小心把他推到床下去了。」,剛剛似乎聽到一聲沈重的落地聲。
不知道魔法師有沒有骨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