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道門遊戲:Part 3
Playing the Game of Seven Doors (Part 3)
原文網址:https://redd.it/4s63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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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等到我寫完最後一部分,我可能會休息一天、不寫東西。從我開始回憶所有事情,我就沒
睡好過,說實話我需要一夜好眠。所以下一篇或最後一篇文章可能比較晚才貼出來。回想
這些事情算是種宣洩,但也造成我精神和情緒上的負擔。等故事結束,我會很高興的。
*譯註:不過因為原作者已經貼完整個故事了,所以翻譯不會休息一天XDD,應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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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依舊沒睡好。睡夢中,我不斷聽見微弱的敲擊聲,但每次醒來後就停了,只剩下
我爸媽和兄弟在其他房間中輕柔的呼吸聲。凌晨三點,我甚至下床走到玄關、檢查前門,
但沒有人在。
我媽在早上6:45叫我起床。我的鬧鐘大聲響了五分鐘,我卻沒有聽見。她說她搖了我好幾
次,才將我叫醒。我覺得腦袋裡塞滿砂紙;那時的我還不知道宿醉的感覺,但現在想想,
我掙扎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肯定像狂歡了一整夜。
傾盆大雨。午餐時間,當我們在自助餐廳角落碰頭時,大家立刻開始討論我們該怎麼進行
下一回合。森林是不可能了;雨下這麼大,接下來幾天森林都會是一片泥澤。那天是星期
五,如果艾莉亞今天沒進行遊戲,就得等到下星期一才能知道黑門後面有什麼,而且還得
是老天爺賞臉的情況下。老實說,我贊成大家一起停止這遊戲,但一開口就得到不少反對
的聲音。
「凱特,我們知道這很恐怖,但我們對黑門還一無所知啊。也許艾莉亞是對的,我們會害
怕只是因為……你懂得,因為無知。」埃茉里從盤子裡分了點炸馬鈴薯給我以示善意與歉
意,我勉強接受了。
「各位,我不確定欸。不光是因為我們不知道門後有什麼。至少還有四扇門我們沒看過,
也不知道後面有什麼,就連已經看過的門都不太熟悉。只是那扇門讓人覺得……很強勢。
感覺它用盡方法,甚至想逼我們毫無選擇,只能把門打開。而且它還出現在我們的空地裡
欸!我以為空地應該是讓我們安全出入的據點?」我塞了個燙的要命的馬鈴薯到嘴裡。當
整個世界在眼前崩壞,讓香噴噴的自助餐廳薯條成為你的慰藉吧。
「昨天晚上,我和潔兒在電話裡討論過這點,」羅蘭悄聲說道:「她說,基本上我們沒有
決定把空地設定成安全區域。有些人覺得空地很安全,是因為過去沒有東西跟著我們進到
空地過。」
艾莉亞坐在我旁邊,拍打放在桌墊上的托盤。「我剛剛用大樓裡的投幣式電話打給我媽過
了,」她說:「你們想要的話,我媽答應讓你們全部來我家過夜。」艾莉亞搓著手,典型
的反派動作。「她要上夜班,所以我們可以盡情尖叫。」她朝羅蘭眨眼,後者冷冷地朝她
比出中指。
有些人得跟家裡確定能不能去,我也是。席娜(Shina)(之前的文章中,我稱呼她為S,
因為我得先確認能不能把她名字寫出來)說她有約了,沒辦法到。午餐吃到一半,潔兒才
加入,顯然是被某個老師抓去長談了。她說她晚點一定會去艾莉亞家。
「你確定要在你家裡玩?」奧布芮問:「我是說……我們以前都在森林裡進行。」她欲言
又止,最後改變心意,無精打采地戳著盤子上的蔬菜。
艾莉亞聳肩。「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我可不想再等三天。我怕萬一拖太久,它就不在那裡
了。」她壞笑道:「再說,要是有東西跟著我回到家裡,也許它會先把我姐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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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亞和她媽媽、姐姐一起住在鎮上較南端的地方;不是最富裕的社區,但還是很乾淨、
體面,只有一點點亂。她媽媽是個護士,這兩年都值大夜班,所以等我們在小小的客廳裡
鋪好睡袋,她正要準備出門。櫃子上擺了三份披薩,還有一大箱健怡可樂。重覆叮嚀有任
何需要都可以打給她後,她出門了;小小台Toyota開出碎石道,沿著馬路消失後,所有人
一同靜默,望向潔兒。
她沉下臉:「能等我吃完披薩嗎?混蛋們?」
我很緊張,但很奇怪地,不像前幾天那麼緊張。或許是因為身處睡衣派對,讓整件事又像
個遊戲了;我們一邊大笑、互相推擠,一邊移動周遭的傢具,好讓七個女生可以在房間中
間圍成一個圈,正中央則是潔兒和艾莉亞。
「錯過今天,席娜肯定會很生氣。」某人說。
「好了,大家冷靜五秒。我們要點蠟燭嗎?」
「『懸浮遊戲』*是吧,潔兒?」我起身,幫埃茉里一起從廚房拿幾個蠟燭來,擺在圓圈
的外圍。然後我們把燈關上,當艾莉亞將頭放上潔兒大腿、閉上眼睛,大家全神貫注、保
持靜默。
我們開始吟唱。七道門、七道門、七道門……
艾莉亞很快進入狀況,整個身體像布丁般陷入客廳地毯。房間溫暖踏實、光線柔和朦朧,
幾週以來,我們已經很擅長共同吟唱了,一樣的聲調和音量,輕柔的嗓音盪漾在背景中,
能瞬間攫住你的注意力。艾莉亞幾乎立刻就「進入」了,但潔兒等了幾秒,才示意我們保
持沉默,輕聲問道:「你看見什麼?」
聽見艾莉亞平時急躁、調皮的聲音變得這麼小聲、這麼孩子氣、這麼遙遠,感覺很奇怪。
「我在空地裡。潔兒,很……很怪。草地……」她停了下來,感覺就像永遠。
「艾莉亞,草地怎麼了?」
「草地焦掉了。枯乾、像稻草一樣,像我們的草坪在夏天結束前的樣子。」艾莉亞描述她
觸碰腳邊的地面,然後沿著空地邊緣走。她說在森林邊緣的草叢裡,有些葉子黑掉了,彷
彿被火燒過。
「我要往南走。」她說。艾莉亞慢慢前進,詳細描述她看見的值得注意的東西。她那強勢
的個性和深刻的注意力、敏銳的觀察力正好抵銷,我得承認我喜歡輪到她當旅行者,因為
她的描述讓畫面歷歷在目。
前十分鐘,艾莉亞的旅途沒發生什麼事。到處都能看見小片小片焦黑的草叢,和空地邊緣
的情況雷同。其他地方的森林則和以往一樣蔥鬱,她說能聽見鳥鳴,但沒看見鳥兒。她看
見我們幾週前命名為綠猴的生物;那是種小小隻、長尾巴的靈長類動物,孔雀綠的毛皮在
陽光下閃爍虹光,類似烏鴉的羽毛。她呼喚牠幾次,但牠似乎只想在上方端詳她,當她吹
著口哨哄牠下來,牠只晃著腦袋。最後艾莉亞玩膩了,繼續往前走。猴子沒有跟上來。
她說森林越來越暗了,跟羅蘭上回的經驗一樣,感受到時間的推移。我們深陷於她的描述
中,所以當她突然說「我想我看到一個建築物」時,不少人吸了一口氣。我們曾在幾道門
後見過建築物,但在森林裡從沒發現過任何人造產物。艾莉亞形容像巨大的農舍或穀倉,
座落在較少樹葉覆蓋的林地上。建築物東側,似乎整齊栽種著較矮的植物,就在我們常在
森林看見的松林邊緣。深色的木造建築有三層樓高,每層樓都有對外的窗戶,高而尖的屋
頂被腐爛的綠色苔蘚覆蓋。地面上有扇門。
漆黑的門。
「漆黑的門?你是說……」潔兒似乎不太確定該怎麼問。
「完完全全一片漆黑。上面好像有寫些什麼,或是刻紋。」艾莉亞的聲音因興奮和緊張而
加速。「也許就是羅蘭和凱特看見的門。」
大家都沉默了數秒。我敢說潔兒在思索該問些什麼,同時艾莉亞表示:「我要走過去。」
奧布芮抓住我的左手,用力握緊。該死,真不敢相信艾莉亞要這麼做。
「我慢慢走著;還有30呎。現在20。」停頓。「森林好安靜。我聽不見鳥叫聲了。」更長
的停頓,然後:「好了,我要繼續往前走。距離約10呎。我快到了--」艾莉亞嗆到,打
斷了她的話。
「什麼?」潔兒厲聲問道:「什麼?怎麼了?」
艾莉亞呼出一口長而顫抖的氣。我認識她很多年,雖然她強作鎮定、虛張聲勢,我敢確定
她因為看見的東西而動搖了。「門上有一堆符號和刻紋。我看見羅蘭描述的圖案。很多小
小的形狀、線段,交錯形成星星和詭異的洞,有點像我們在美術課上用量角器畫的那種隧
道圖。然後……我的天啊……好吧。那個……」艾莉亞深深吸氣:「嗯,上面寫了一些名
字。」
「什麼名字?」潔兒靠近艾莉亞的臉,盯視著她,我想她甚至不記得還有其他人在場。
「是……是我們的名字。」停頓。「門上寫滿了我們的名字。」
我永遠無法詳述我當下的感覺,那種震驚、胃糾結在一起、恐懼感忽冷忽熱自頭頂傳到腳
底的感覺。就像有人把一窩活螞蟻倒到我背上。奧布芮快要把我的手捏碎了,但我沒有阻
止她;那些疼痛、受迫的指節,是我全身上下唯一沒有螞蟻在爬的地方。
艾莉亞描述每個名字所在的位置;她的名字在圓圈正上方。我的在圓圈左側、羅蘭的在右
側、潔兒的在下方。其他女生則散佈在其中不同角度,繞著中央的圖案形成一個星形。
「等我回去,我會把我記得的圖案畫下來。」艾莉亞悄聲說道。她的呼吸顫動:「我要開
門了。」
「艾莉亞,不要!」埃茉里尖叫。潔兒居然沒有斥責她,但反正也沒有用。她的注意力全
在艾莉亞臉上,我們全都是。
艾莉亞敘述自己握住黑色、渾圓的門把,慢慢轉開。她說門把摸起來溫溫的,就像握住某
人的手。門靜悄悄地敞開,即使艾莉亞推後一步把門拉得更開,也沒發出什麼聲響。在門
後,她能看見裡面就像個穀倉。稻草散落在骯髒的地板上,而且裡面暗得離譜,懸梁和支
柱散佈在她眼前的空間中。
「你還看見了什麼?」潔兒屏息問道。
「看不太清楚。」艾莉亞回答。幾分鐘後,她堅決道:「我要進去。」
「幹,艾莉亞,停下來!回來吧,我們看見裡面有什麼了,事情結束了。你已經履行你的
話了。」我胡亂喊著,但再一次,潔兒沒有斥責我。顯然這是個用來破壞規則和做蠢事的
夜晚。
「我進來了。聞起來像……呃、穀倉。有馬和灰塵和乾草的味道。」隨著時間過去,艾莉
亞的聲音聽起來愈加鎮定:「裡頭很暗,可是窗外還是有一些光線照進來。看起來有一些
隔間,還有個樓梯通往二樓。一切都很……」她停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該怎麼形容。「一
切都是……灰色的。連窗戶外面的森林都是灰色的,像是黑白電影。」停頓,然後她將客
廳中擺放在地上的手舉了起來:「我看著我的手臂,我的皮膚是白色的。像漂白過的白;
這裡沒有色彩。」
她描述自己走到穀倉後方的樓梯前,左右張望是否有燈籠、手電筒或其它可以幫助照明的
東西。幾分鐘後,她停了下來,不安道:「我現在才注意到,但我進來後其實一直有個怪
聲音。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其實很安靜,但有種……低沉、斷斷續續的隆隆聲在背景中響
著。」她的聲音飄遠了:「就像在地震中聽著直升機的聲音,可是在世界的另一面。」
潔兒不再發問了。我們沉默而專注,聽著艾莉亞描述自己抵達樓梯,握住扶手。當她的手
碰到扶手,她尖叫出聲。
「那扇門!幹,那扇門突然在我身後關上了。天啊幹我真的嚇到了。」
「艾莉亞,你得回來,現在立刻馬上。」潔兒嚴厲地說。
「沒事、沒事……沒什麼事發生,我只是……天啊,該死的聲音。它還在響。它害得我頭
好痛。一旦注意到就擺脫不了了。」艾莉亞顫抖著吸了口氣,並再次扶上欄杆。她爬上樓
梯,雙眼使勁向上望進黑暗。樓梯看起來蜿蜒往上通到三樓,但當艾莉亞走著,她偶然望
向樓梯間的窗戶,目光越過果園。
她的呼吸暫停幾秒。潔兒搖了搖她。
「艾莉亞!」
她大喘一口氣,然後呼吸加快。「有東西穿過果園過來了。朝著穀倉過來。像個人影,可
是不是人類。很高。幾乎跟果樹一樣高。」停頓,然後:「很好,我他媽的要走了。」
艾莉亞轉身,沿著來路往回跑。她說她衝向穀倉入口的黑門,抓住門把,用力拉開……卻
看見與她透過窗戶望見相同的灰色景色往外延伸。她曾穿越的茂密、繽紛、蔥鬱的森林消
失無蹤。
「該死。」艾莉亞說她試著關上、打開黑門數次,希望綠色的森林可以重新出現。但每一
次打開都看見同樣黑白的世界,當她從肩膀回望,她說那個高大的人影幾乎要到穀倉了。
「欸你們!我該做什麼?這……這不是原本的森林。」她尖銳喘息著,突然尖叫:「它到
了。它從窗戶外看著我!」
「潔兒,」我驚慌地說:「潔兒,我們現在就得拉她出來!」
「可是規則,」她掙扎著:「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們應該帶她回到正確的地方,不然會
出問題啊!」
「快點,潔兒,」艾莉亞說:「我的天啊,拜託。讓我出去。規則去死吧。現在就讓我出
去。」
潔兒重重吐出一口氣,然後一臉絕望地說:「五、四、三、二、一……睜開眼睛!」
她將覆在艾利亞臉上的手抽回,彷彿會被燙到。艾莉亞的眼睛睜開,然後她立刻坐起,頭
髮凌亂、臉色蒼白。
我們全都互相瞪視,恐懼壟罩著我們。
「你還好嗎?」最後,我開口問道。
「嗯。」她好安靜;她心不在焉的揉著頭:「嗯,我還好。我……還好。」
等我們都冷靜一些後,艾莉亞畫下她記得的門上的圖案。老實說,對我們來說,沒有一個
看起來有意義。現在回想起來,有些圖感覺像大家都認得的神聖幾何(sacred geometry)
圖樣,例如曼陀羅(mandalas)或生命之樹(the tree of life)。(我現在認識,但12歲時
不知道什麼是神聖幾何。)有些則仍毫無道理。當時,潔兒建議我們試著看個電影、放輕
鬆。艾莉亞放了王牌特派員(The Cable Guy),氣氛總算輕鬆一些。有人弄了爆米花,可
是沒吃多少。電影播了3/4時,大家大多進到睡袋裡了,於是我們決定熄燈睡覺。但即使
燈全都關上、大家都努力閉著眼睛躺好,我猜幾乎沒有人真的睡得著。我不斷抬頭偷看艾
莉亞的睡袋,觀察她在厚重塑料下起伏的呼吸。我擺脫不了不安的情緒,感覺我們真的、
真的搞砸了。
*譯註:「Light-as-a-feather, stiff-as-a-board」,
一種遊戲,每個人伸出兩隻手指,讓躺在中間的人飄浮起來。
可參考維基上的解釋 https://goo.gl/Bf8ltJ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