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番外來惹~這篇完結後就會開始第二部的故事了
這次的敘事者是戴爾,暫時就讓聒噪的榭爾溫休息一下吧XD
黑色通靈板
(1994年6月9日,劍橋,麻薩諸塞州)
今天是許多人的大日子,校園裡充斥極度的歡愉與茫然,就連在學生都被深深感染。
「今年是副總統*致詞啊,難怪陣仗這麼大。」榭爾溫‧哈雷坐在窗邊說道。
(*作者註:那一年哈佛大學畢業典禮演講者是美國副總統高爾)
意外查到從1831年到今年的講者名單:
http://www.harvard.edu/on-campus/commencement/commencement-day-speakers
「你要去聽嗎?」我頭也不抬地回應他。
啊,抱歉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戴爾‧道蘭‧霍特伍德,榭爾溫的室友,現在正坐在
空調壞掉的寢室裡看書。
「才不要,我只是在等寶玲而已。」
「你又開始和她約會了?」我不禁搖頭。
「只是餞別老情人而已,她要去紐約工作了,你也一起來吧,我有訂餐廳。」榭爾溫
一屁股坐在我身旁,熟悉的香水味讓我感到更加燥熱。「還有可以把音樂關掉嗎?我已經
受夠尖叫聲了。」他準備朝床頭的收音機出擊,像隻猩猩一樣撲過來把我壓在床單上。真
是的,露琪亞*才正要發瘋,就不能讓我把歌聽完嗎?
(*作者註:戴爾這時正在聽董尼采第歌劇Lucia di Lammermoor中的女主角的發瘋段落
Il dolce suono。這個段落相當著名,甚至在電影《第五元素中》被改編)
歌曲影片: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Ssi-iysCA
「這樣很熱,榭爾溫。」我已經快要失去耐性了,那些工人何時才要來修理空調?
「終於!吵了整個早上!」那傢伙關掉收音機後一臉愉快地看著我。「怎麼了會熱嗎
?」
「原來你還會讀心術。」我不滿地瞪著他。
「用看的就知道了。」他伸手抹去我額頭上的汗水。
「別這樣榭爾溫,你已經越線了。」我連忙推開他。自從倫敦之旅後他便知道我對他
的情感,雖然他明確表示拒絕但還是很喜歡這樣逗弄我。「如果不介意的話就去找個女友
,我相信你絕對辦得到。」
「你竟然在勸我找女友?」榭爾溫笑了出來。
「是的,這樣你就會把那堆不聽話的手指放在別人身上。」
「欸?!我沒有對你動歪腦筋的意思啊?我是真的在替你擔心。」榭爾溫滿臉歉意地
看著我。「抱歉讓你覺得不舒服,我只是在和你鬧著玩。」
「鬧著玩總有界限,喜歡男人並不代表喜歡成天被男人騷擾,就算是帥哥也一樣。」
唉,我不該加上最後一句的。
「好啦我知道,但你真的需要去沖個涼,你看起來快中暑了。」
「我等會兒會去沖澡,但願你選的餐廳有正常運作的空調。」我丟下他走向衣櫃。「
還有你也沒好到哪,你才剛從球場回來。」
「對了,我上週看到你和一個藍頭髮正妹走在一起,那是誰?」榭爾溫的大臉在鏡子
裡看起來還真是可愛。
「某堂課認識的,她是個雙性戀。」
「你和她該不會…」
「她想嘗鮮,我們只是萍水相逢沒再連絡。」
「別勉強自己,戴爾。」
「我僅只好奇自己能否像個正常人。」我好想緊緊抱住他。
「你很正常。」
「我多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像你一樣。」
「我愛你,戴爾,你知道的。」
「我知道。」也許埋葬這份情感是對的,我們都不是能輕易負責的爛人,能在他身旁
我已經心滿意足。
喵喵正在走廊上閒晃,牠跳上我的肩膀告訴我之前那隻煩人的鬼魂已經被牠趕走了。
「那種小東西用不著你出馬。」牠用尾巴騷著我說道。「不過你和那傢伙現在是怎樣
?」
「榭爾溫嗎?」我走進浴室後輕聲回應牠。
「不然還有誰?」
「你那時應該一起到倫敦的,他簡直把我當成女友一樣。」我故作扭捏地比劃著。
「他不是拒絕你了嗎?」
「是啊,說會把我當成兄弟看待。」其實我對他那些小動作並不反感,但還是非常害
怕他會突然反悔…甚至是我自己,哪怕一次的擦槍走火都會讓彼此受傷。他會成為職業運
動員,我則要為數百人的飯碗負責,我不能這麼自私。
「需要我迴避一下嗎?」喵喵狡猾地笑著。
「噢…真是抱歉,我的確需要獨處一下。」我看著不是時候的生理反應苦笑。
踏出浴室後榭爾溫正在外頭洗臉,他定睛看著我的浴袍。
「又是酒紅色,你真的很喜歡這個顏色。」
「這顏色很低調。」
「是的,這顏色很低調,親愛的假掰騎士(Sir Pompous)。」榭爾溫模仿我的口氣回
應我。
「我可不想跟你一樣只穿條內褲在走廊亂跑,親愛的種馬爵爺(Lord Stallion)。」
這兩個新綽號來自我們在飛機上開的玩笑,因為那傢伙對於「機掰大甲炮」*感到非
常愧疚但又閉不上他那張愛亂說話的大嘴,所以最後就演變成這樣了。
(*作者註:參見番外1〈秘林之子〉)
我看見喵喵在一旁作嘔。
原來死掉的動物還是會嘔吐的。
~*~
「之後記得常來找我,每天只能和灰塵老古董相處搞不好會發瘋啊!」寶玲‧考夫曼
誇張地對我們說道,就連一旁的侍者(一臉菜鳥樣,看來是第一天上班)也只能無奈地看著
她。說來奇怪,榭爾溫總能和分手對象相安無事甚至變成好友,這或許也是他的專長吧。
「有空就去逛逛,記得為我們導覽喔。」榭爾溫滿嘴食物地回應她。
「當然沒問題!還有你,霍特伍德,你為何又跟來了?!」寶玲看著我不禁爆笑出來
。
「他邀請我的。」我指著榭爾溫說道。
「你們再這樣下去會被當成情侶的。」
「我倒是不介意。」我故意瞄了榭爾溫一眼。
「妳實在不懂男人的友情啊寶玲。」榭爾溫用叉子指著她。這真是沒禮貌,那些女孩
到底是怎麼被他吸引的?
「好好好我不懂,但你們真的太親密了不是我在說。」她嘆了口氣繼續和盤子裡的中
式沙拉奮戰。「對了,霍特伍德,我倒是有問題想問你。」
「怎麼了?」我感到一陣不安。
「聽說你在幫人驅魔而且還帶著榭爾溫當助手,這是真的嗎?」
「妳從哪聽來的?」我猛然轉頭看了榭爾溫一眼,他連忙舉起雙手否認。
「我向來…非常保密。」他支支吾吾地回應我。
「不是他,是我同學說的,他曾親臨現場。」
「糟糕,我大概知道妳在說誰…」我倒回椅子上。「我應該把他請出去,畢竟是同所
學校的。」那是上個月在恩姆赫斯特*的事情,其實也只是另一位不幸的精神疾
病患者,但那些基本教義派的權貴總是天殺的否認家人生病的事實,簡直和他們那些從五
月花號裡走出來的祖先沒兩樣*。
(*作者註:Amherst也是位於麻州的城鎮)
「那只是精神病患而已,不過我還真不知道那小鬼的哥哥是妳同學。」榭爾溫驚訝地
看著寶玲。
「世界很小對吧?我聽他說你們後來又接了那家人的另一個委託,就在學校附近,而
且就在今天晚上。」
「那不關妳的事,寶玲,我恐怕得這麼說。」我皺起眉頭說道。
「我激怒你了嗎?這真是奇蹟。」
「好了寶玲,別這樣,我們先聊聊妳之後何時有空吧。」榭爾溫試圖改變談話主題,
接著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讓我不自在地看著他。「戴爾,寶玲只是好奇而已,別對她這麼
兇。」
「好奇心經常引來麻煩。」我輕拍他的手背,感覺他的視線如野火般在肌膚上燒灼,
但願這只是我的錯覺。
「噢!真是非常抱歉!」那位粗心的侍者不小心把我的外套撞掉了,他連忙把它撿起
來掛回椅子上,看來我需要習慣沒有衣帽間的餐廳。
我們三人的小小餐敘直到傍晚才告一段落,送走寶玲後我們開始為今晚的任務做準備
。
「我非常感謝你能空出時間幫忙,榭爾溫,但你這次該不會又請假了?」我深怕他的
好意會讓球隊討厭他。
「今天沒有練習。」他從衣櫃中翻出一條比平常更厚的牛仔褲。「這次也要準備聖水
之類的嗎?」
「不用,那只是虛張聲勢用的,根據上次那個小男孩的情況來看,這個案例十之八九
也只是精神疾病患,那家人真的需要一位好醫生。」
「保險起見?」榭爾溫拋給我一個小瓶子,接著是一個小布袋。「聖水和聖本篤聖牌
(Saint Benedict Medal)*,小學同學從羅馬帶回來的禮物,畢竟我是個天主教徒。」
(*作者註:聖本篤聖牌是天主教常見的宗教飾品,在民間傳說中具有驅魔的力量)
「謝謝你。」我感到臉頰一陣燥熱。他的氣息在我的後頸燃燒,雙臂逐漸纏上身軀試
探性地摸索,慾望與恐懼同時將我的思緒劇烈翻攪。「…榭爾溫?」
「怎麼了?」他依然坐在床邊試圖把自己塞進牛仔褲。
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我真是個變態。
「即使派不上用場,這些東西還是能安撫他們,我得好好感謝你朋友。」我深呼吸後
說道。
「我會代為轉告。不過話說回來,那些人即使只是生病但看起來還是很可怕,天知道
會不會哪天遇上真的惡魔附體?」
「想要上演《大法師》(The Exorcist)的機率大概和中樂透頭獎差不多吧。」
「那我就放心了,走吧!」他搭上我的肩膀。
這才是我認識的榭爾溫,他的愛不會讓我害怕。
榭爾溫一邊聽著瑪丹娜一邊開著他的老爺車,我則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街燈發楞,十
幾分鐘後我們在一棟樸素的白色小屋前停下。
很好,這房子非常乾淨,就連松鼠靈魂都沒幾隻。
「很有貴格派(Quaker)的風格。」榭爾溫甩上車門後看著房子讚嘆道。
「根據我得到的資訊,這家人是後期聖徒會(LDS)支派的信徒,和他們住在恩姆赫斯
特的清教徒親戚差異甚大。」
「但還是一樣不太理智。」
「家族遺傳。」我示意他跟在身後。
電鈴響起後,一位面容枯槁的中年人把門打開,背後站著彷彿得了黃疸貌似是他妻子
的女人。
「克倫威爾(Cromwell)先生?」我低頭看著他。
「你就是我堂哥推薦的驅魔師?也未免太年輕。」他不信任地看著我。
「我是馬修‧道蘭(Mathew Dolan),這位是我的助手亞當‧泰勒(Adam Tyler)*。」
雖然使用化名根本毫無意義,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得這麼做,這是阿福不停告誡我的,他
自己也有從事這種「副業」時使用的名字。「年齡不是問題,這一行重視的是另一種資歷
。」
(*作者註:他們兩人在這裡用的假名其實滿容易露出破綻的,戴爾的假名是用他父親的名
字加上母親的姓氏,榭爾溫也是用父親的名字加上母親Henrietta Tyler的姓)
「你們看起來活像萬聖節扮成福爾摩斯和華生的小孩。」克倫威爾先生露出嘲諷的笑
容。「進來吧,我女兒需要幫助,之前請來的人都失敗了。」
我們沉默地走過長廊,其中一個房間傳出尖叫聲。
「是這間嗎?」我看著這個行跡詭異的男人和他老婆。
「不是,願主保佑惡靈遠離她。」克倫威爾先生指著長廊盡頭的房間。「這間,我們
需要待在現場嗎?」
「家人的陪伴相當重要,你們在場能堅定她擊退誘惑的意志。」這種B級片一般的台
詞我竟然說得出口,榭爾溫現在看起來根本就在憋笑。
「我們花錢請你來不是要當你助手的,道蘭先生,我也不想接近那個被邪惡玷汙的東
西。」
「她是你的女兒。」我想把他撂倒在地狠打一頓。
「她現在已經不是我的女兒。」克倫威爾先生把門打開後就和妻子逕自走回客廳坐著
。
「王八蛋。」榭爾溫小聲啐了一句。
「我有同感,但救人要緊。」
我們走進房間時那女孩正在床上悲慘地呢喃,床邊四散著衛生紙、血跡、嘔吐物與一
股似曾相識的惡臭,她的雙腳被繩子拴在床框上。房間裡掛滿十字架,幾本聖經躺在窗邊
和地上。
典型的宗教狂熱者,寧願相信自己的狂想也不願接受現實,如果上帝存在的話恐怕會
對他們猛搖頭。
「你還好吧?」我彎腰看著她。
「走開!」這個女孩約莫十初歲,她需要醫生而不是驅魔師。
「妳父母請我們來幫助妳,親愛的,妳叫什麼名字?」我握住她的手但馬上被賞了一
巴掌。
「馬修!」榭爾溫衝了過來,好險他還記得我的假名。
「我沒事。」她力氣還真大,看來健康狀況沒有太糟,至少她父母沒試著餓死她。
「不要碰我!他們才不是我父母!」她發出淒厲的尖叫。
「把門關上,亞當。」我指著木門說道。
「你們都是壞人!」她試圖撲向我但隨即被榭爾溫牢牢抓住。「你們會對露西做一樣
的事!你們全都是壞人!」
「露西是誰?」我冷靜地看著她,直覺告訴我在另一間房裡尖叫的可能就是她說的露
西。「之前有人這樣對妳嗎?」
「他們把血塗在我身上!他們拿聖經打我還扒光我的衣服!他們還把手指插進…」
「摀住她的嘴巴!」我連忙對謝爾溫大叫。
「啥?!」
「做就是了!」
「你要幹嘛?」榭爾溫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別說了孩子!妳需要醫生…還有警察。」我只好自己動手。
「你到底想怎樣?」榭爾溫現在一定以為我想非禮小女孩吧。
「她可能遭到性侵,她父母顯然在隱瞞些什麼。」
「你怎麼知道?!」榭爾溫眼睛大張地瞪著我。
「她的說詞很不對勁,還有房間裡的味道…噢…這家人是白癡嗎?!」我真的很想殺
了那些傷害小孩的人渣。
「呃…其實我剛才有注意到…是精液臭掉的味道嗎?」他看起來快吐了。
「是的,所以我才請你讓她別再大聲嚷嚷。」我不斷在腦中尋找如何從這處境中逃脫
的方法。「但現在麻煩來了,我們該怎麼辦?」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外頭傳來巨響和
玻璃破裂的乒乓聲,聽起來像一群人闖進屋內和克倫威爾夫婦扭打起來。
房門被踹倒在地,一群警察拿槍指著我們。
~*~
「道蘭─霍特伍德公司的小開和大學明星球員?」一道銳利的眼神正在掃視我們。「
第一次見識這種組合。」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警察會在老百姓身上亂裝竊聽器。」我不滿地回應他。那個菜鳥
侍者果然有問題,他竟然在我的外套裡裝了竊聽器!
「我的人生毀了對不對?」榭爾溫一臉如喪考妣的樣子看著那位警官。
「我倒是要跟你們說聲謝謝。」眼神銳利的臭臉警官在我們面前坐下,廂型車裡只有
我們三人和另一個戴著眼鏡的老警察。「我們追查這起綁架案已有一段時日,直到你們的
前一組客戶向我們報警,我們才發現克倫威爾夫婦就是半年前擄走那對雙胞胎女孩的犯人
。」
「所以不是他們的小孩?」我感到一陣頭痛,手指緊抓著外套衣角因憤怒而不斷顫抖
。
「是的,霍特伍德先生。那對夫妻是宗教狂熱者,他們宣稱的,但我給他們的正式名
稱是兩個喪心病狂的綁架強姦犯。你們之前服務的那家人,也就是克倫威爾的堂哥,他接
到克倫威爾的來電希望他提供人選來為他女兒驅魔,但克倫威爾根本沒有小孩,所以他堂
哥感到相當疑惑,一問之下才知道他『收養』了一對雙胞胎。由於克倫威爾之前有些前科
,他堂哥轉而向我們報警,因此我們就先把你們當成誘餌了。你知道我們衝進屋裡時他們
手上拿著什麼嗎?兩把菜刀!他們可能會攻擊所有不願合作或發現真相的人,我們上個月
才在克倫威爾夫婦的舊居發現一具被刀刺死的屍體,據說是個驅魔師,但那嗝屁王八蛋的
前科告訴我們驅魔師和劫財騙色的罪犯根本是同一種人啊。」
「他們根本沒資格被這樣稱呼!」我站了起來,但隨即被榭爾溫拉住摔回椅子上。
「別衝動!」他抓住我的肩膀,過於溫暖的氣息在我耳邊環繞。
「抱歉,我失態了。」我覆上他的手說道,順便瞥見臭臉警官懷疑的眼神。「我真的
很生氣,對那兩個犯人…和那些垃圾。」
「不過根據我們的私下調查,這點我恐怕要跟你說聲抱歉,我們發現你在這方面相當
優秀。」臭臉警官從老警察手裡接過一包文件。
「哪個方面?」我不信任地看著他。
「超自然方面。」
「噢。」
「至於哈雷先生,很抱歉讓你受驚了,我們會把你送回學校,有些事我們需要和霍特
伍德談談。」
「我是他的搭檔!」榭爾溫狠狠瞪了臭臉警察一眼。
「但願他不是什麼通靈者。」老警察這時開了口。
「為何要這樣說?」榭爾溫轉為不安地看著他。
「警方向來和怪力亂神絕緣,但世間往往充滿混沌不明的難題,我們偶爾必須和人類
之外的東西正面交鋒。」臭臉警官拿起對講機示意外頭的同僚發動廂型車。「尋求所有可
能的幫助,如此才能保護國家。」
「聽起來滿矛盾的,萬一你們害到所有人怎麼辦?」我對他歪嘴笑著。
「我們是專業人士能夠妥善判斷。」臭臉警官狠狠瞪了我一眼。「小痞子。」
「我還沒請教你的姓名?」我伸出右手問道。
「洛文。亨利‧洛文。」他不屑地握住我的手。
~*~
廂型車顯然沒開回警局,約莫40分鐘後,鹹濕的氣味飄盪在空氣中。
「波士頓到了。」洛文警官示意我們下車。
「我們好像惹上了大麻煩。」榭爾溫看起來快哭了。
「你真確定我能處理警方的難題嗎,洛文警官?」我很想痛扁幾個人發洩情緒,但榭
爾溫在這裡,我不能這麼做,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是個毫無EQ可言的人,雖然我懷疑他老早
就知道了。
「除了你,整個麻州都找不到適合的人。我們必須請你評估情況,之後再決定是否要
由你來處理。」他指著海港邊的一排倉庫,其中一間門口站了兩個一眼就會被認出來的便
衣警察,顯然穿著有形的帥哥便衣只會在電影中出現。「這裡,走快一點!」
紅色大門打開後,空蕩的倉庫裡只有一個大木箱躺在地上。
我感到一股惡意襲來。
「我們不能把那東西放在局裡,其他人已經嚇壞了。」老警察對我們說道。
「那是怎麼回事?還有那箱子裡裝了什麼。」榭爾溫睜大眼看著他。
「那是在一起連續凶殺案現場發現的物件,是嫌犯的所有物,嫌犯會帶著那東西到處
殺人並在屍體旁使用它。」老警察緩慢解釋著。「那是一塊通靈板(ouija board)。」
「通靈板?」這下可好,我聞到麻煩的味道了。
「而且不是孩之寶(Hasbro)賣的那種騙人小玩意*,那東西連我女兒都不相信。」洛
文警官聳了聳說道。「局裡那些神經質的同僚總說這塊板子會帶來厄運,我們起初是不相
信的,直到鑑識組裡摸過板子的人突然都生了大病不然就是發生嚴重車禍我們才開始感覺
不對勁。」
(*作者註:以發行變形金剛和GI喬聞名的的玩具公司孩之寶在1991年買下過去販售通靈板
的公司Parker Brothers,並以Ouija這個商標繼續生產通靈板,老實說我覺得孩之寶賣這
個這實在很迷樣...)
「人的運氣有時就是這麼差。」我不禁嘆了口氣。
「還不只這樣,有些人聽見箱子裡傳來說話的聲音。大家開始害怕起來,於是就只好
把它先扔在這,而那天載板子來的人竟然都進了醫院。」
「現在倒是滿安靜的。」我走向那個散發惡意的木箱,洛文警長衝向前阻止我把箱子
打開。「洛文警長,這樣我看不見那鬼東西。」
「由我動手就好了,真是沒禮貌。」他白了我一眼。「據說對超自然世界越敏感的人
越容易被這種怪力亂神影響,你需要站遠一點嗎?」
「不用擔心我,請讓我們瞧瞧它吧。」
「戴爾,這樣真的不要緊嗎?」榭爾溫對我耳語。
「我能應付的,雖然感覺有股惡意從箱子裡傳出。」其實我已經開始冒冷汗了,但我
遇過更糟糕的情形,尤其是被阿福帶去墳場和各種鬧鬼地點訓練的時候。就算是詛咒,現
今也沒有多少能真正能害人的,巫術施咒的黃金年代已逝,該被解除的也早都被處理掉了
。
「惡意?」他的手指依然緊扣著我的肩膀。
「那種感覺就像你遇到一隻不友善的狗在對你低吼,要你滾開不然就會跳上來咬人一
樣。」
「這樣會造成傷害嗎?我是指對你而言?」
「還好,我還撐得住。」暈眩感逐漸增強,但在場其他人都只是一般人(那個老警察
雖然比較敏感,但未經訓練下他也只是個普通人),我必須保護他們,天知道那東西會不
會主動出擊。
「這個。」洛文把板子拿出來放在木箱上,看來他的遲鈍程度和榭爾溫有得比。「你
有看出什麼奇怪的地方嗎,霍特伍德先生?」
「這裡氣氛有點糟。」我拿出手帕擦拭額頭,一邊向榭爾溫投以『我很好不用擔心』
的眼神。「你們分析過這塊通靈板的年代嗎?還有它的乩板(planchette)*在哪裡?」
(*作者註:乩板是使用通靈板時,把手指頭放在上面的小板子,就像玩碟仙時使用碟子是
一樣的道理,不過也有玩法是將鉛筆插在乩板上讓它寫字)
「乩板沒什麼問題所以還放在局裡,摸過的人都沒出事,是用山羊骨磨成的,上面沾
了許多受害者的組織所以需要進一步分析。」洛文警官指著漆黑的通靈板說道。「至於通
靈板本身並不古老,是二十世紀初威廉‧福德*的產品,但似乎經過嫌犯的改造。這板子
本身不應該是黑色的,但卻被塗成全黑,而文字和圖案則塗成白色。」
(*作者註:William Fuld [1870-1927]是美國商人,在19世紀末註冊商標並開始商業生產
通靈板,在1966年其後人將專利賣給前面註解提到的Parker Brothers)
「我能摸摸看嗎?」糟糕,我快撐不下去了。
「戴上手套。」洛文警官吩咐老警察遞給我一副塑膠手套。
我戴上手套後走向那塊通靈板,古老的惡意越來越強烈,但這東西明明不該如此古老
才對。
我輕撫黑色的木板並感到一陣噁心。
玩我,問我,挑戰我。一陣尖叫般的嗓音直衝我的腦門。
「它在說話!」我小聲呻吟道。
「什麼?!我什麼都沒聽到!」洛文緊張地大吼。
你的玩法不對,小鬼,給我酬勞我就回答所有問題。那塊板子依然在我腦中發出懾人
的尖叫。
「戴爾你沒事吧?!」榭爾溫對我大喊。
「你的酬勞是什麼?」我深吸一口氣問道。
血!更多的血!我的乩板呢?快回答我你這小婊子!!那道聲音彷彿刀劍不斷穿刺我
的思緒。
「洛文警官!那塊乩板也有問題!!」我使勁所有力氣將手從板子上提起,接下來眼
前只有一片黑暗。
當我再度睜開眼時,榭爾溫的大頭就在我面前晃著,他發出狂喜的尖叫將我緊摟懷裡
。
「感謝上帝你終於醒了!!」他哭了出來。「我以為我會失去你!」
「…發生了什麼事?我昏了多久?」我揉著太陽穴問道。
「你突然對洛文警官大叫後就暈了過去而且連呼吸都停了!」他擦掉鼻涕回應我。
「那傢伙緊張得要命,還為你做人工呼吸呢。」老警察一臉促狹地看著我們。「其實
你只昏了不到五分鐘,洛文才剛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噢…真是抱歉。」我摸了摸嘴唇。「不需要叫救護車,我沒事。」
「你現在看起來像個死人怎麼會沒事?!」洛文狠瞪我一眼。「我們會負擔醫療費,
看來就連你也不能應付這玩意。」
「那東西要被使用才能知道是何方神聖,畢竟那是塊通靈板。」我坐起來說道。「恐
怕有惡靈附在通靈板上,而且年齡遠大於板子本身,恐怕只有親自使用才能知道它的身分
…也許才能夠被摧毀。」
「你辦得到嗎,小子?」洛文不信任地看著我。「光是摸到就昏倒我可不太相信你有
辦法和它聊天。」
「那個嫌犯呢?也許我們能夠請教他。」榭爾溫定睛看著兩個警察。
「當時發生槍戰已經被擊斃了,還有不是他而是她。」
「噢該死!」他惱怒地搔著頭髮。
「還有一個辦法。」我拉住榭爾溫的手站起來。「你們在哪殺了那個嫌犯?」
「普利茅斯(Plymouth)*的一間旅館。」
(*作者註:不是英國的普利茅斯,而是美國麻州的普利茅斯,是早期英屬殖民地的第一站
,也是五月花號乘客的落腳處,被稱為是美國故鄉[America's Hometown])
「通常死者會在死去的地方徘徊一陣子,如果幸運的話我能見到那位死者並詢問她一
些問題。」
「你也要使用通靈板嗎?還是降靈法會?我們碰過一個靈媒要求在案發現場舉辦降靈
法會,害得我們要拼命把那些愛刺探隱私的小報記者支開。」洛文指著已經被關進木箱裡
的通靈板說道。
「我能直接看見他們,你應該調查得更仔細。」說來奇怪,這附近的鬼魂都刻意避開
這間倉庫,看來這塊通靈板裡的傢伙不是等閒之輩。
「聽起來不錯,不過也得等到明後天再說吧,我需要先和局裡溝通一下,還有救護車
已經到了。」洛文指著倉庫外閃爍的紅光。
「你真的沒事嗎?有沒有弄傷哪裡?」榭爾溫在救護車上不放心地一直搓揉我的手臂
。「我在你倒下時就衝過去了,幸好沒讓你直接撞上地板。」
「應該沒什麼大礙,但他們很堅持要送我去醫院檢查。」我指著坐在一旁的洛文和他
同事。「剛才真的很感謝你,你救了我一命。」
「這是我應該做的,我可是你的搭檔。」他把我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緊,順便用鼻尖在
我的臉頰磨蹭一下。這是我們用來代替表示友好的親吻,畢竟他也會擔心擦槍走火的問題
。
「這是件很危險的事情,榭爾溫,我很感激你願意協助我。」我實在無法親口告訴他
別再幫助我了。這不是他的使命,我不能讓無辜的人受到牽連,但心中卻總有一絲醜陋的
狂想希望他能永遠陪在我身邊。
我憎恨自己的佔有慾。
「你們該不會是情侶吧?」老警察像是明白什麼似地突然噗哧一笑。
「我們不是情侶!」我連忙對他大叫。
「為什麼每個人都他媽的這樣說啦?!」榭爾溫皺著一張臉。
「哎呀亨利你贏了!我欠你十塊!」老警察掏出鈔票塞進洛文警官手裡。
「謝啦!」
這兩個警察簡直是《警網雙雄》(Starsky and Hutch)*的雙倍討厭版本!!
(*作者註:《警網雙雄》是1970年代的美國警匪影集,至於2004年的電影版...就當作它
不存在好了orz)
~黑色通靈板上半部完~
下半章可能會講一些通靈板的歷史和19世紀興起的Spiritualism
顯然戴爾並沒有比較不聒噪而且寫起來感覺他更愛抱怨...
順便附上和故事無關的人物改版插圖:
http://home.gamer.com.tw/creationDetail.php?sn=32674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