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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
時光飛逝，轉眼間就開學了，我的工作也正式上軌道，雖然職稱是助理，但實際做的事情
跟打雜差不多，完全能夠跟我的前一份工作銜接。
在學校也沒人叫我助理，因為才離開學校兩年，還是有一狗票學弟妹認識我，他們都會直
接叫我以前的綽號。
「大師」
會被稱為大師不是因為我有通靈能力，是因為我的名字。
我的本名叫林一休，拜一休和尚的卡通熱播加重播之賜，從小我的綽號就離不開和尚、佛
祖、司機(卡通的片頭曲一直在司機司機)、一九三(日語的一休和尚聽起來很像一九三)、
難聽一點的還有禿驢(國中同學幫我取的，但他後來得了圓形禿，我覺得是報應)、妖僧之
類。
上了大學後，同學都叫我大師，後來進了系學會，這變成我迎新露營時的代號，從此我就
再也沒有換過綽號了。
「大師學長！我要拿系辦的鑰匙。」
「大師學長！我想把樓上外文系的班代，你能去幫我要電話嗎？」
「大師學長！我肚子痛，給我衛生紙！」
「大師！明天社團聚餐烤肉喔！」
「大師學長！我想出BL本，教我畫男生的肉體！」
日常生活就被諸如此類的瑣事填滿，大部份的瑣事都和工作沒關係，壞就壞在作為學長又
待過系學會很容易被坳，而且坳你的人還是一些蠢樸的學弟和可愛的學妹，前者我不忍心
拒絕，後者我又很想要接受，難怪佛家都說痛苦都是自己尋來的。
中秋連假的前一個週末，我獨自一人待在辦公室裡和不停當機的電腦搏鬥，只要它能夠再
運轉三分鐘，我就可以把資料備份到隨身碟，不必整個重作。
也許直接把硬碟拆下來接到另一台電腦去會更好，但那樣就要去拆另一台電腦，至少得多
花十分鐘，如果接上去之後才發現那台電腦跟這顆硬碟有心結，那就勢必要花更多的時間
，風險太大了一點。
平常多花點時間沒關係，但今天學妹們約了我一起去看電影，現在可是分秒必爭的關鍵時
刻！
我屏住氣息，穩穩的按下電源鍵，主機殼發出雄渾的氣勢，轟隆作響。
加油！
很好，進入登入畫面了！
我快速的在鍵盤上敲下密碼－５４８７
螢幕上出現久違的初音未來桌布，我滿懷著興奮與感激之情點選位於她大腿上的資料夾，
複製到隨身碟裡。
１％
２％
９％
１３％
突然，原本轟隆作響的主機就像看見內容農場的文章一樣───沉默了───
連螢幕畫面也定格了，傳輸圖示停在半空中，遲遲不肯落地。
撐住啊！
你不是以品質著稱的阿速死嗎？
快點活過來！我以後不會再笑你是以卵擊石了！
聽見我的加油打氣，主機仍像週一的倦勤上班族一樣，持續低活動狀態。
不行了嗎？
看來只能拆硬碟了，真麻煩。
不曉得電影趕不趕的上。
「請問……。」
這時，一道輕柔的女聲傳來。
我抬起頭來，只見一名穿著淺藍色吊帶背心裙的女生站在我的桌前。
她皮膚白皙，留著一頭淺棕色短髮，斜揹著一個亞麻色的帆布包。
看清楚她的臉龐後，我忍不住吞下一口口水。
她是系上的學妹嗎？為什麼我從來沒看過她？
她兩眼注視著我，聲音宛如溶化的冰晶糖，澄澈透明又甜美。
就在口水又快流出來時，我猛然回神。
冷靜冷靜！要是被當成癡漢就糟了，拿出你的專業來，林一休！
「妳好，有什麼可為妳服務的嗎？」
服務個屁啦！又不是飯店櫃台，裝的太過頭了，還好旁邊沒有其他人在，要是被學妹們看
到了，肯定會覺得我很噁心。
「嗯……你是老師？學長？」
「我是文學院辦公室助理，不過我前年才從這間學校畢業，妳要叫我助理或學長都可以。
」
「那個……學長……我想問外文系系辦在哪？我是今年入學的新生。」
外文系……新生……？
等等！已經開學第二週了耶，妳居然還不知道妳的系辦在哪？
也太混了吧！
「外文系在五樓喔，不過今天沒人在。」
「嗯……我家人有接到電話，是外文系的助教要我記得去選課，但我昨天回來時已經過了
線上選課的時間了。」
「回來？」
「我暑假去旅行，那邊沒有網路。」
原來如此。
「那……妳現在只能人工加退選了，雖然加退選還沒開始，但妳可以先拿加退選單……還
有假單，妳應該要用到吧，等我一下。」
「嗯，麻煩學長了。」
我站起身來，走到堆滿各式文件的書架旁，從上面抽了幾張假單，但怎麼翻都找不到加退
選單。
還沒印出來嗎？
我轉過身，打開辦公室裡的另一台電腦和印表機，然後向背心裙學妹說道。
「不好意思，妳能幫我把插在電腦上的隨身碟拿過來給我嗎？」
「你是說這個嗎？」
她手指著持續低活動狀態的阿速死主機。
「對，麻煩拿過來給我，我把表格印出來。」
「……還是不要比較好。」
「咦？」
「我很容易把電子產品弄壞，原因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身體的磁場還是幅射之類的緣故。
」
這女人在說什麼啊？
她加入了什麼奇怪的宗教嗎？
「無所謂啦，那台電腦早就放棄治療了，儘管拿過來沒關係。」
「你說的喔？」
她兩眼注視著我，確認了我的許可後，伸手拔下主機上的隨身碟，然後走到我的身旁，將
隨身碟遞給我。
阿速死繼續維持低活動狀態，一點也沒有要振奮起來的模樣。
看吧，一點問題都沒有！
當我正想開口調侃她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令人懷念的響音。
唏唏刷刷又嘎啦嘎啦的……。
好像小時候在舅舅的房間裡聽到過。
不會錯！那是傳說中的５６Ｋ數據機連線播號後的聲音！
但現在他媽的居然是從阿速死的主機殼中傳出來！
我連忙衝過去，發現原本定格的桌面現在變成了２Ｄ的麥塊，和紅白機的畫面有８７％像
。
我切掉電源，打開機殼，發現硬碟居然隱隱約約在冒著煙。
這下阿速死真的死透了，還拖著我的硬碟一起共赴黃泉。
我轉頭看向背心裙學妹。
「妳……。」
「是學長你說可以的喔，我只是聽你的話而已……我看你接下來應該會很忙，我先拿假單
就好，掰！」
學妹把隨身碟放在桌上，然後拿起假單，快步逃離辦公室。
我沒有留住她，因為我的注意力還完全放在那顆熱騰騰，剛出爐的硬碟。
「對了！」
學妹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抬起頭，看見她從門外探頭進來。
「學長你最近有得罪老人家嗎？」
聽她這麼問，我愣了一下，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怪問題？
「有一個婆婆一直站在你旁邊，叫你快點回家。」
我跳起來，四處張望，但什麼都沒看到。
「妳看的見鬼嗎？」
雖然感到懷疑，但我還是開口詢問。
學妹皺著眉頭看著我，好像我講了什麼蠢到不行的話。
「啊？哪有鬼這種東西，不過如果你說的是思念聚合體的話，我確實看的到。」
那是什麼鬼東西？
「什麼是思念聚合體？」
「就是承載了人的記憶與情感的離子聚合體啊，人的記憶不只會儲存在大腦，也會同時存
在於細胞，當細胞的機能停止運作時，細胞中的某些電子和離子仍然會繼續運作，並且從
細胞中分離出來，就是思念聚合體。」
我花了整整五分鐘思索她話中的含意，然後確定一件事，雖然我國高中時生物和物理成績
並不算好，但我很肯定她說的絕對是未經驗證的偽科學。
簡單的說，就是胡扯。
「那跟鬼不是一樣嗎？」
「完全不一樣，鬼是迷信，思念聚合體是科學，我篤信科學，你有時間最好打電話回家聊
聊天，關心一下長輩，就這樣啦，掰！」
背心裙學妹再次離開，留下我一人收拾殘局。
算了……個人造業個人擔。
２．
終於收拾完辦公室後，我騎著車下山，雖然已經打過電話報備了，但想到星期一還要跑新
電腦的申請流程，以及寫物品損毀的報告，就不禁覺得頭痛。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那只備份了１３％的隨身碟，居然有把我最近幾天作好的文件留住
，這就是所謂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吧！
到了山下，我與學妹們會合後，發現多了幾個不速之客。
全都是我的大學同學，還是跟我特別好的那幾個。
華生、阿爾、蓋飯、聖哥
其中華生和阿爾正在念研究所，蓋飯跟我之前一樣退伍了在出版社打雜，聖哥則去當兵剛
下部隊不久。
他們全都用看著叛徒的眼神盯著我。
在這一刻，證實了意念真的可以用眼神傳遞。
＂死淫僧，居然想一人獨佔那麼多學妹！＂
＂欸～她們昨天才約我的，又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空。＂
＂屁啦！你昨晚打電話給我怎麼沒問！＂
＂為了你的學業著想啊，還不趕快跪下謝恩！＂
＂花和尚！花和尚！花和尚！花和尚！花和尚！花和尚！＂
諸如此類的火花在空氣中迸裂。
這時，一個綁著俏麗馬尾的學妹拉拉我袖子，向我說道：
「學長，你們眼神好恐怖，怎麼了嗎？」
我心中一凜，糟糕！怎可為了些許仇恨忘了大事，我看向華生，發現他也正跟我一樣在思
考同一件事。
短暫眼神交鋒後我們達成休戰協議，今天先和學妹們玩的開心就好，這筆帳改天再算。
我低頭向學妹說道。
「沒事，我們只是因為太久沒見面的緣故所以深情相望，對吧～華生？」
「當然，我的摯友，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著你。」
聽了我們的對話，這些清純的小大一女生們紛紛笑的花枝亂顫。
華生一臉友善的用手攬住我的肩膀，然後手指趁機掐了下去，我忍著痛，臉上仍帶著微笑
，一腳反踢在他屁股上。
「呵呵，學長你們好搞笑喔。」
馬尾學妹笑著對我說道，在這些學妹中，她算是跟我比較熟稔的，名字很可愛，叫做李曉
妍，剛好和一休和尚卡通裡的小妍妹妹一樣，所以我都直接叫她小妍。
一直站在我旁邊的聖哥湊過來，以最大聲的氣音耳語道。
「哇塞！身材超好耶，不愧是大師，知道要先挑胸部大──」
話還沒講還就被阿爾摀嘴拖走。
「挑你的頭啦，亂講話嚇跑學妹怎麼辦？想進黑名單嗎？」
「嗚嗚……大哥對不起～」
「那我們該走了吧，電影幾點開始？」
我向小妍說道，她拿出手機看了看，然後抬起頭。
在那一瞬間，小妍原本的臉變成了一張慘白的老太婆臉，兩眼宛如凹陷的黑洞。
「「哇啊！」」
我和華生一齊叫了出來。
「怎麼了？」
一眨眼，老太婆臉又變回年輕少女的臉。
「還要再等一小時，我們先去哪邊逛逛吧。」
小妍笑著對我們說道，我連忙點頭，示意大家跟上，然後低聲對華生問道：
「你剛剛也有看到？」
「當然有啊，幹！我不要跟你走一起，你會帶賽。」
「賽林老師啦！」
３．
電影結束後，我立即衝回租屋處，因為在逛街和看電影的過程中，我不斷被老太婆的鬼臉
嚇到，胃袋的不適感也來到極限，原本電影看完後他們還要去唱歌，但我可能一開口就會
吐出來，只好忍痛拒絕了。
回到公寓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停好車，我打開公寓鐵門上樓。
果不其然，老太婆正站在樓梯間等我。
她的手臂緩緩抬起，斜斜指著三樓。
我繼續往上走，來到通往三樓的轉角。
一個小女孩蹲在轉角的地板上，小聲的啜泣著。
「芯芯，妳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妳馬麻呢？」
芯芯，就是老太婆的外孫女，我第一天來公寓時遇到的幼稚園中班生。
在我搬進三樓後，雖然已經跟她解釋過三樓沒鬧鬼，可是她對媽媽編出來的故事深信不疑
，平常連往三樓的台階都不敢靠近。
而她現在卻蹲在這裡？
聽見我的叫喚，芯芯抬起頭來，兩眼揉的通紅。
「一休葛格……。」
「發生什麼事了？」
「……有怪物跑進家裡了。」
怪物？
「……那怪物長什麼樣子？」
狗還是貓之類的東西嗎？這裡靠近山，就算有蜥蝪或蛇之類的也不奇怪。
「它長的像米其……。」
「米奇？妳是說有老鼠？」
原來是老鼠啊，我正要鬆一口氣時，芯芯卻搖搖頭。
「不是迪士尼的米奇，是修車廠的米其。」
「修車廠的米奇？」
「就是身體白白的，一圈一圈的那個米其啊！」
「白色？一圈一圈？」
喔幹！那不是米其林輪胎人嗎？
這種東西怎麼可能隨便跑到人家裡？
「……我們回家看看。」
我拉起芯芯的手。
「不要！」
她立即把手揮開。
唔……被幼稚園小女孩拒絕居然會覺得心痛的我是怎麼了？
「……那我們遠遠的看一下，如果是壞人的話就叫警察來抓他好不好？」
「警察打的贏米其嗎？」
「……應該可以吧……就算不行還有消防隊的叔叔啊，他們什麼都會抓喔！連鱷魚都不是
他們的對手。」
消防隊的大哥們，對不起！但我真的掰不出其他可以讓小孩子相信的英雄職業了。
芯芯看著我，過了一會兒，總算把手伸出來，捏住我的袖子。
我們走下樓梯，穿過走廊，來到芯芯的家門前。
門沒鎖。
一開門，我就看見了！
「那個東西」
身體是很白沒錯，但不是通體全白，摻雜了許多藍黑色的色塊，頭部的地方沒有頭髮，應
該說它的頭只剩一半，從鼻樑以上完全消失了，加上身體浮腫，像是隨時都能擠出水來，
還沒有穿衣服，看起來確實很像米其林輪胎人。
這種東西，我不是第一次看到，每年去玩水時，都會在海邊或溪邊看到幾個。
浮屍。
或者該稱為水鬼，因為它會動。
它發現門打開，立刻就朝我們衝來，嘴巴張開，深紅的血不斷流出。
「碰」
我關上門，轉身拎起芯芯，沒命的狂奔，有多快跑就多快。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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