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哲立在白板上八人的照片下分別寫下名字:
林紹棋、柯士偉、蘇有寬、尹權麗、陳如晴、陳如儀、羅恕恩、白錦羿
『蘇有寬是在T市任職的獸醫,遇害的當天早上已經先行離開,有很堅實的不在場證明,
所以可以先剔除。』
他拿下蘇有寬的照片,用藍色筆開始畫上箭號與支線的關係圖。
『陳如晴、陳如儀是雙胞胎姊妹、和尹權麗從高中就認識的手帕交,蘇有寬和羅恕恩是從
小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那種換帖兄弟,除了蘇有寬之外其他七人都就讀同一所大學,彼此
熟識。』
見李警官沒搭話,史哲立接著說
『白錦羿應該跑得掉的,只怪他自己去拉了陳如晴一把,
他從小就是體育健將、高中就被重點培育成游泳國手,很可惜吧!原本的明日之星,唉唉
!』
『拉她一把?』
『當然是我們事後推論啦,從每個人的腳印判斷,你看這張照片,這就是白錦羿的手他抓
住陳如晴的手臂,只是現場拍照的時候兩個人的手都沒有好好掛在自己的身上。』
『唔……可是這些……』指了指桌上的照片『怎麼能確定人是尹權麗殺的?』
她也沒到特別高大的程度,就是體格一般的女孩子,實在很難想像。
『呵呵呵……蘇有寬一大早離開,所以剩七個人,但是我們在現場發現第八個人的腳印,
那應該是共犯了吧?』
聽到第八個人李震雄的瞳孔晃動激烈、又像是興奮著什麼?這微妙的表情變化逃不過史哲
立的鷹眼。
『你有什麼想法嗎?』
搖搖頭『嗯嗯……所以你們推定是尹權麗和共犯做的?還有其他證據嗎?犯罪動機呢?』
『我們發現尹權麗已經是三天後的事,她就蹲坐在不遠處的樹洞裡,證據就是她整個人…
…怎麼說就像浸在這六個人的血液裡泡澡一樣,嘴裡也全是鮮血和肉屑,DNA鑑定報告指
明是雙胞胎和白錦義的……,而且只有她一個人幾乎"毫髮無傷",完全沒有被攻擊過的
痕跡。』
『你說什麼……嘴裡…嘴裡有什麼!?…她…她……瘋了嗎?』乍聽之下有些不可思議,
李警官結結巴巴問著。
『沒錯,有人的血液和微小的肉屑。』
『如果……有沒有可能是高山症造成的暫時性意識混亂?是不是也有這個可能?』
『也許吧,誰知道呢?倒是當時她的辯護律師抓住這點,而有了很好的發揮。』
『也有可能在幫朋友急救?口對口人工呼吸呢?』
嘴裡的東西也很有可能是這樣沾染上來的呀。
史哲立搖搖頭不置可否,他順勢拉開椅子坐了下來,腳抬高高得放在桌子上接著說:
『如果什麼事都說自已不記得了、發瘋了,是不是一種非常便利的脫罪方式?尹權麗後來
稍微清醒後說她完全不記得發生什麼事,可是殺人就是殺人啊,有病是另外一回事,雖然
她後來真的進了精神療養所、好像待了一兩年吧?』
『精神病院??PTSD?還是驚嚇過度?!』
李震雄眼神流漏出一絲憐憫惹來史哲立一聲蔑笑
『哈,如果你要找"同情"這種字眼,那麼去翻翻字典。那些都不是她住院的原因,聽醫
師說她一直抱怨一直有人不停的在她耳邊跟她說話,說著許多她不想知道的祕密,日日夜
夜。』
∞ ∞ ∞
[八年前、事件中]
一早和蘇有寬告別之後一行人決定繼續攻頂,也順利地在傍晚前到達A2(2300m)營地紮營
,第二夜也就這樣笑笑鬧鬧的度過晚餐時光,七人分別鑽入分開的兩個大帳篷內。
尹權麗心想今晚可以好好的睡吧?今天一路上來似乎什麼奇怪的聲音和影子都消失了,也
許昨晚出現的神秘小灰人只不過是一場惡夢,這樣想想又心定了不少,她閉上眼睛手腳感
受著今天一整天登山後的痠麻與疲憊,不久後也沉沉睡去。
當然熟睡中的七人也無從發現那藏在樹梢後像鬼火般燃燒的綠色眼睛,在黑夜裡閃耀的翡
翠色正蓄勢待發。
∞ ∞ ∞
尹權麗做著惡夢,前一晚頭上垂著發光器的灰色模糊邊線的小人冒出好幾個,牽手圍繞在
她的睡袋旁,一直線蠕動的嘴低聲吟唱著奇怪的曲調,頭頂上的小燈泡隨著調子節奏旋轉
搖擺,一個灰色的小人折著腰湊到她眼前不停咯咯的笑著,接著灰色小人轉著圈圈似乎各
自就定位,直接穿過了睡袋死死掐著手、另外兩個各自掐著腳,一個用冰冰冷冷的雙手蒙
住了她的雙眼,一個摀住了嘴巴,尹權麗快發瘋的看著這一切卻動彈不得,嘴唇像被千年
冰層凍住一般,張不開也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嗚!嗚!嗚!"地悶吼著
用盡渾身氣力扭動著身體試圖掙脫、但看起來也只像輕微的抽蓄,她在心底喊叫著這是什麼東西?!
她是不是只是在作夢?為什麼夢境如此真實!手腕、腳踝傳來像被硬生生折斷般的疼痛,
灰色小人的雙手只是扣得越來越牢固毫不在乎她那些無用的動作。
最後全身被自己汗水給浸透後她放棄掙扎,而睡袋底下的土層開始鬆軟慢慢往下深陷,原
本硬質的土壤不知何時突變成液態般的流沙,一點一滴的吞噬睡袋裡的她,她甚至可以感
覺到濕冷的土壤緩慢的擠壓著身體、慢慢覆蓋過自己的臉,恐懼的淚珠從眼角一顆顆滑落
。
『小麗醒醒啊!!快醒來!!!尹權麗!!』
羅恕恩大吼著,滿臉鮮血的他趴在尹權麗的睡袋上使勁搖晃著。
『咻呼──』
終於她喘著大氣驚恐的睜開緊閉的雙眼,羅恕恩伏在她身上、臉上熱燙燙的血液一滴滴地
落在她臉上,迅速環顧四周,帳篷已經呈現半傾破爛的狀態,摸摸睡在身旁雙胞胎姊妹花
的睡袋,哪還有人在裡面?只剩下濕濕黏黏的紅色液體。
尹權麗發抖問著『怎…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小麗……黑冷山真的……真的有怪物啊!黑山獸是真的……不是傳說啊!!』
羅恕恩過於用力的雙手,直接掐進了她肩膀肉裡,睜大的雙眼布滿血絲與無助,從喉嚨深
處斷斷續續吐著"嗚嗚嗚"的嗚咽聲,尹權麗試著鎮定下來恢復五官感知,雖然隔著睡袋
也能感受到腹部上方有團軟軟熱熱的東西落下,她不敢想那是什麼也無暇顧及,因為當視
線越過羅恕恩的肩膀時,她發現在帳篷破裂處貼著一雙翡翠色發亮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
"嘶嘶──"
『小麗……』似乎發現她神色變化,羅恕恩原本蒼白的臉直接刷上了死亡的灰色。
『跑──快跑!!──』
羅恕恩站起身露出被劃開的肚子,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把全身發軟的尹權麗從睡袋裡抓出來
、扔出帳篷外
"嘶嘶嘶──"
『跑──啊───』
"啪唰!!"
帳篷被鐮刀般的利爪割破,下一秒就勾上了羅恕恩的背部直直往後拖去。
『啊啊啊──!!』
羅恕恩令人肉顫心驚的吼叫是尹權麗最後所能聽到的聲音,她從地上奮力爬起光著腳衝進
更黑暗的森林裡,分不清方向的、四處衝撞的,往所有可能逃脫的方向不敢停止下來的狂
奔,被絆倒了再爬起、拐到腳的疼痛也完全忽視,只是一直跑著不停的跑著,安靜的黑色
森林裡只有她的喘氣聲和那甩不掉令人骨寒毛豎的嘶嘶聲,就這樣緊緊咬著不放、反而越
來越靠近──
『……誰來救我……啊啊--』
她又踩空了一下整個人往前踉蹌滾落山坡,混著夜露的雜草和落葉隨著翻滾的她黏在頭髮
和臉上,完全性的黑暗就算伸手亂抓也抓不到可以緩衝的支撐物。
"咚咚!"
似乎好運的撞到一棵長在山壁上的大樹,人就這麼剛好的掛在樹幹上,即便是這樣也無法
暫時鬆口氣,因為她可以聽見小石頭仍然不停滾動的窸窣聲,那個東西也追了上來,她閉
上眼翻身緊緊抱著大樹幹嗚嗚咽咽的低聲哭著像對自己說話
"不可以、你不可以把我所有的東西都奪走,誰來……誰可以來救救我啊──"
毫無用處的眼淚爬滿了整張臉,讓人毛孔直豎的戰慄風切從後方襲來,如同小火慢慢烹煮
的恐懼感,就快燒斷她只差一線的崩潰,好吧!就這樣閉上眼睛吧,只求一個痛快了,抱
緊的大樹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然而想不到的是這根稻草像是有生命似的,竟彎著腰慢慢
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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