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反烏托邦而言，認可現實是為了維護理想，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建立一個更
平等、更公義、更具經濟價值的未來社會，那才是真正的烏托邦。」
這裡是新聞部走廊，主管正在帶我們這群剛畢業、脖子上掛著愚蠢名牌的菜鳥認識新
環境，我卻被眼前這張照片吸引了目光。
「世外桃源鎮 - 燈塔的光與影」
「2006 , 卡文特」
一座燈塔矗立在小鎮中央，像個日晷，我抓著一杯水呆呆望著眼前這張牆上的照片。
不知怎麼，我突然想起1999年的那個夜晚。自那年後，我再也沒回過家。
「想什麼？」
我回過神，秦勝先盯著我的臉看，他細小的眼睛和濃烈過頭的眉毛實在很令人不舒服
。
「我說你在想什麼？」
秦勝先在我耳邊咬牙切齒，我面無表情。
我們兩個是同期新進的記者，因為秦勝先議員老爸的關係，所有人都爭著巴他大腿，
除了我，所以我自然成了他的眼中釘、腿中刺。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主管還算明理，沒有淪
陷在他的淫威下，所以他最多只敢從後面偷偷掐住我的頸子，就算是他也不敢咆哮打斷主
管的話。
我不理他，重新注視眼前這幅照片，高聳的燈塔佇立在精美的小鎮中央，黝黑的影子
和清晨柔美的陽光做對比。應該在港口的燈塔怎麼會在小鎮中央？這令人不解的謎使世外
桃源鎮成為世界十大奇景之一。我注意到副標題寫著：「深源的黑影，藏不住希望的光」
。據說，他因為這幅作品受邀前往世界上人人欽羨的天堂－－桃源大陸，現在依然在上面
逍遙快活著，一輩子不愁吃穿。
「耳朵是沒長嗎？」秦勝先最恨別人無視他，偏偏他在我眼中存在感大概不如一隻螞
蟻。
「我在看這張照片。」
「主管講話你看什麼照片？」他的手越來越緊，很痛。
主管遠遠發現了，皺起眉頭，「勝先，別這樣。」
秦勝先露出微笑，用掐我的手拍拍我的肩，「誤會誤會，沒事，唐可和我在研究這幅
照片。」
「世外桃源鎮？」主管有些詫異。
現場響起一些笑聲，連主管也忍俊不住。這也難怪，在新聞界，如果從一到十來評比
新聞價值，錶網市這種大都會算十分，那裡的人愛遊行，愛靜坐，有話大聲說，什麼不滿
都掛嘴邊。立法委員全武行，學生成天打架，小偷搶匪像陰溝裡的老鼠在每條小巷子裡竄
來竄去。
至於世外桃源鎮？
「是他，我對零分小鎮才沒興趣。」
秦勝先嫌惡地丟開我，所有人又哄笑一團。
零分的小鎮，連一分都搆不上。世外桃源鎮明明是全世界每個人都想住的地方，不過
在新聞界就是這麼沒價值，人稱「新聞沙漠」。主管曾說過，年輕記者是嗜血的鯊魚，我
們痛恨任何養老、安全、無聊、或是像世外桃源鎮這樣人人都安居樂業的小鎮。
「讓我提醒你們一件事，」主管朗聲道：「未來，我希望你們能懷有想像力和勇氣去
看待一切事物。成見是這世界上最致命的毒藥，不要隨便相信你們眼前的一切，那可能只
是一張面具，要學習相信、懷疑任何事情都有另一個角度，你們才有機會發掘面具底下的
真相。」
所有人疾筆振書，我也是，但我在紙上寫了半天，只寫下「面具」和「另一個角度」
，腦中還是剛剛那幅照片。
到了午餐時間，大夥紛紛散去，主管說：「下午一點半準時回來，我會公布你們第一
則新聞的地點，你們將學習如何去找出新聞。記住，成果會影響評比，評比影響你的前途
，前途影響你的幸福，千萬記得這一點。」
就要開始了，據說這間公司的記者以震撼教育著稱，不知道未來會有什麼安排。
我走向大門時，突然感覺有人用手指抵住我的背。
「一千塊交出來，別動，否則就開槍了。」秦勝先戲謔地說。
「什麼？」他在開什麼玩笑？
「分發費，每個人都要繳的。下午分發的時候才能到新聞比較多的地方，聽好，你第
一則新聞不想搞砸吧？不想被分發到世外桃源鎮吧？」
我真是不敢置信，雖然聽說每個產業都有惡霸，這種勒索的小學生伎倆沒想到還有人
在用。算了，無所謂，我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像秦勝先這種欺善怕惡的人，最高
也就值一千塊，他剩餘的身價都屬於那位堅強後台的老爸。
我掏出一千塊，秦勝先很快抽了過去，瞇著眼睛看了一下，然後舔舔嘴唇，「很好，
現在再一千。」
我瞪著他獐頭鼠目的臉，這傢伙是不是瘋了？
「說兩次兩千，再囉嗦就三千。」他賊笑。
我是真的不想去那個小鎮，唉，我在心裡嘆了口氣，這個月接下來都要吃泡麵了。
我又給了他一千。「謝啦。」他吹著口哨離開，痞痞走路的樣子活像一隻肢體障礙的
蝦子。
「勝先，」主管突然叫住他，「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秦勝先一副做壞事被逮到的表情，我冷笑一聲，這辦公室總算還有個公平的人。我看
著秦勝先悻悻然走出去，不禁心情大快。我的眼神突然落在他身後的一張海報上，上面是
一個男人舉著單眼相機，標題寫著：「如果機會來到眼前，你會為這世界做些什麼？」
算了吧，如果是秦勝先這種公子哥兒，肯定什麼也做不了。
※
下午的時候，我們全部聚集在辦公室，主管和秦勝先肩並肩一起走進來，不知為何，
我突然閃過一絲不妙的預感，十分不舒服。
「現在我要公佈每個人的第一個採訪地點，明天攝影師會在火車站等你們一起出發。
你們將在當地追蹤新聞三個月，至少在當地挖出三十則新聞，詳細說明都在資料夾裡。這
是目前公司最大的實驗培訓計畫，只要能通過這個考驗，你們將成為世界上最出色的記者
，有沒有任何問題？」主管看看我們，現場鴉雀無聲。
雖然早聽說這間公司培訓記者以嚴格的魔鬼訓練出名，沒想到來的這麼突然。
「秦勝先，」主管抬頭看了一眼，「錶網市。」
人群裡響起掌聲和口哨聲，勝先笑著走向前。錶網市是記者天堂，這就是為什麼主管
剛剛叫秦勝先去辦公室。
他們串通好了。
我面無表情，對這個結果沒有很意外，只是有點失望。
幾年前，我大學考上第一志願，但我拒絕去念。
我表哥就是那所大學的，年年領書卷獎。但某一天，我在小巷子裡看見我表哥和他的
同學，一起抽菸、喝酒，地上有兩名顫抖的男學生，他們下半身被脫光，褲子被剪成稀巴
爛扔在一旁，而我表哥用酒瓶敲著他們的頭，手上點著錢。而我半個小時前才打電話想問
他一些讀書計畫的問題，他說要明天，因為今天要去K書中心。
每個人都有另一面，第一志願的高材生也不例外。
那次考試我填了所有志願，就是沒填第一志願。爸媽沒有管我，反正他們從很久以前
就沒辦法管我了。
後來，我上了其他大學的新聞系，畢業後應徵記者，才來到這裡。
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我的夢想是什麼，不過很久以前我就明白，這不是一個公平的
世界，你可以說這就是我想當記者的理由，想要踢爆不公不義，像是秦勝先和主管私底下
他媽的掛勾。
不過，我想做的還要更多。
「唐可，」主管喊道。
所有人看向我，只剩下我了，我知道我不可能被發配到錶網市，但沒關係，就算再小
的城鎮我也能想辦法挖出一片天。只要不要是那裡，拜託不要是那裡……
「世外桃源鎮。」
※
「他們希望我走路。」
我攪著盤子裡的義大利麵，桌上的『托特』盯著我看，那是一隻懷裡抱著新月的狒狒
玩偶，我們交往第一年莉莉送我的生日禮物。
莉莉說它是新聞之神，能夠保佑我。
「如果他們希望你走路，會直接趕走你，不是派你到世外桃源鎮。」莉莉端出一盤水
果，笑了一下，「很厲害嘛，我從沒想到你會自己做三菜一湯。」
她放下她的波浪長髮，搭上我的手，我知道她想安慰我，但沒用。
「要去世外桃源鎮，等於一名記者被判了死刑，」我狼吞虎嚥吃著，「而且要在那裡
做三個月的新聞，根本不可能做出什麼厲害的事件。我已經把過去十年的鎮上新聞通通讀
了一遍，只有一個人在樓梯間跌倒，其他什麼都沒有。」
我和莉莉交往兩年，她明白我的童年，包括八歲那年如何離家出走，還有我心裡所有
的想法。所以她明白我今天第一次下廚，是因為焦慮。因為沒有她的狀況下，要獨自住在
世外桃源鎮三個月的焦慮；因為未來沒一條新聞可跑而被封殺記者前途的焦慮！
我需要一點事情轉移注意力。
我夾了一口魚，「往好處想，至少我煎魚的技術還不錯，不會餓死。」
「這真的很厲害，看起來好像五星級飯店會出現的魚，」莉莉一臉想吃，「你幹嘛煎
魚啦，我又不吃魚。」
「我喜歡吃魚啊。」
「我不喜歡這樣。」她嘟起嘴，「你故意的，你故意挑了一道我不吃的菜，你不希望
我發表意見，世外桃源鎮這件事你想一個人面對，不想我插手。」
我默默吃飯，唉，誰說有位靈魂伴侶是件好事？
「我可以請假三個月，或乾脆辭職。」莉莉說。
「妳不要胡說八道。」我瞪她一眼，莉莉的母親現在生病在床需要錢，「妳給我好好
工作，再說，那小鎮最主要的問題是沒有新聞，其他......沒什麼大問題。」
唉，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莉莉只是抱著手看著我。
「曾經有罪犯逃進去過，卻從此定居在那裡，終生沒有再犯。那些罪犯最後甚至獲選
前往那個什麼桃源大陸，立刻變成優良住民全額補助出國，真是不可思議。」我將最後一
點肉渣吃完，「有激進人士抗議，那裡有魔鬼，會把所有過去的人蠱惑留在那裡。」
「唐可，你我都知道那不是重點，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就算是一點小線頭你也
會死命拽到最底，他們還不懂得重用你是他們還不明白。」莉莉抓著我的手，溫和地說：
「你別害怕。」
「我才沒什麼好怕的。」然而，她說得沒錯，我不斷用叉子刮著幾乎空蕩蕩的盤子，
發出刺耳的噪音。
「要不要再來一點麵？」莉莉趕緊拯救可憐的盤子，從我面前端走它。
「胡莉莉，」我突然抓住她的手，低著頭，「萬一、萬一......妳就不怕我去了之後
從此留在那，無法回來娶妳？」
莉莉一雙眼睛盯著我看，充滿笑意。但她只是輕輕掙開我的手，又從廚房裡端了盤麵
出來。
「我是擔心沒有錯。但如果你真的無計可施，才不會吃兩盤麵。」她平靜地說。
我忍不住微笑，不愧是最懂我的女人。
「我會吃三盤。」
「你一盤都吃不下。聽好，要是有什麼事，一定要打電話給我，我會立刻去找你，不
管你在哪裡，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一定會找到你。」莉莉坐下來堅定地看著我，握著我的
雙手，「現在，你有什麼計畫？如果你不想說沒關係，我能理解。」
我咳了兩聲，她明白我向來不喜歡提，但我還是開始解釋我的想法。
「我們從魚開始說吧，很多事就像煎魚一樣，表面上越光鮮亮麗、越漂亮的魚，底下
有可能是焦的。」我認真地將盤子裡的魚翻面，莉莉瞪大眼睛。
「幹嘛？第一次嘛。」
「你繼續說。」莉莉掩嘴偷笑。
「以妳煎魚這麼多年的經驗，這世界有百分之百完美的煎魚嗎？」我問。
「不可能百分之百，多少還是會有點小問題，有的鱗片多，有的大一點或小一點，還
有火候……」
「除非是模型魚。」
「但是模型魚又不能吃。」
「如果本來就不是要拿來吃的呢？」
莉莉愣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你覺得世外桃源鎮是模型魚，你覺得其中有內幕！
」
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世界上真有如此完美的城鎮嗎？畢竟這座城鎮也屬於這世界的
一部分，凡事都有起源，這座小鎮開頭也有瑕疵，如今突然變得如此完美，肯定有內幕，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能改變得如此快速，而且毫無破綻。是施壓？威脅？還是什麼不為
人知的原因？再說，要是它真的如此完美，我百分之百死路一條。
我朝著莉莉點了點頭，眼神飄向桌上的報紙。
再說，我手上本來也就有一些內幕了。
莉莉突然夾了一口魚送進嘴巴。
我一下子挺直坐起來，「喂，妳不是對魚過敏嗎？」
「這是你做的魚，」莉莉一臉莫名其妙，「我就要吃，吃一口又不會怎麼樣。」
吃完義大利麵後，我們也結束世外桃源鎮的話題。我在擦桌子，莉莉又重新打開火。
「妳開火幹嘛？」
「煮麵啊。」
「我已經吃飽了耶。」
「有什麼關係，多吃一點嘛。」
傻子，我懂她的，接下來有三個月的時間她無法替我煮麵。心中有股苦澀的暖流，我
頹然倒在桌子上，微笑著，覺得今天一定會做被義大利麵撐死的惡夢。
※
我整個人突然彈坐起來，這裡是我的床上，背上已經濕了一片。我夢到當年那個充滿
紅色血水的浴缸，秦勝先、主管、還有其他記者全部一絲不掛圍著我笑。
我忍不住想到，我給了秦勝先兩千元，最後竟然還是分發到世外桃源鎮，這就是這世
界，這就是現實，這就是命。
我抓起鬧鐘，現在是凌晨三點。
「媽的，王八蛋……」
我試圖睡回去，但一閉上眼睛都是那些畫面，像萬花筒在我腦中旋轉閃爍。我突然跳
下床，四周一片昏暗。我在書桌上找出一把美工刀，用力割著手腕。太好了，很痛，我繼
續割，至少我還能痛，我還感覺得到痛。沒多久，我的手上出現一個血淋淋的天平。
我哭了起來。
不知什麼時候，我哭到睡著又驚醒。之後我喘了一口氣倒回床上，渾身顫抖，抓起枕
頭蓋住頭。
「我沒事、我沒事……」
明天還要坐八個小時的火車，睡吧、睡吧。我喃喃念著，手腕傷口隱隱作痛，我漸漸
睡著了。
※
第二天莉莉來到我家接我，看到我的手腕和蒼白的臉後嚇了一跳，她瞪著我手上血紅
的天平。消毒之後，她重新用白色紗布將我的手腕仔細包紮起來。
「又來了，別再這樣做了，你啊......要刺青就去找專業的刺青師傅。」她忍不住責
怪。
「太遠了，我不想麻煩人家大半夜跑過來。」我打趣說著。
「那就打電話給我，」莉莉突然抓住我雙手，她眼睛眨也不眨，憂傷，但非常美麗，
幾乎震懾了我，「別再這樣做了，答應我。」
我看著這個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她也了解那抹長年伴隨我的憂鬱傾向，一直在啃噬
我的內心，隨時等著某個縫隙隨著噩夢趁隙而入。未來三個月她不在我身邊，要是我胡思
亂想發生什麼事，她什麼也做不了。我突然明白她的擔憂，還有我的分量。
「我答應妳。」我將她的手貼在我的臉上，感受溫暖。
從車站電扶梯緩緩而下，月台上已經有一群人群聚在那。包括主管，還有昨天一起受
訓的記者夥伴，也包括秦勝先。我有點緊張，抓住莉莉的手。
「我突然想到，你要不要取個化名之類的？」莉莉突然問我。
「我是去採訪，又不是去當間諜。」
「你總不能直接說你是記者，人家有黑幕哪會讓你知道。」
「那要取什麼？」
「『小華』怎麼樣？」她打趣地說。
「太菜市場了吧，萬一有人也叫小華怎麼辦？」
「不會那麼巧啦。」
我啼笑皆非，莉莉總是有辦法輕鬆轉化任何沉重的氣氛，我還想要怎麼還擊，突然看
見主管和勝先正在說話，我心裡一緊，忍不住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勝先，記得弄個厲害的回來。」我聽見主管說道。
「當然，沒有問題。」勝先胸有成竹。
「你們其他人也是，第一次跑新聞不要那麼緊張，攝影師都是有經驗的人，會告訴你
們怎麼做。」
我看見附近有許多扛著攝影機的人，他們會跟著我們這些新手記者到各大城市追新聞
，同時擔任輔導的角色，確保我們不會有任何問題。否則像我們這種什麼都不懂的人很容
易犯錯，惹來民怨就什麼都別玩了。
「唐可！」主管遠遠朝我招呼，他走過來，「怎麼樣？第一次要去追新聞緊張嗎？」
不等我回答，他有點愧疚地說：「有一件事要跟你說聲抱歉，你的攝影師今天臨時有
事，來不了了。」
「來不了是什麼意思？」我疑惑。
「就是可能要你先去世外桃源鎮，我們找到能配合的攝影師後，再讓他去找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不好意思，」莉莉微笑道：「我想請問一下，那邊分一位攝影師過來行不行？」
莉莉說的是勝先，他後面跟了四五位攝影師，加上他爸爸派的助理總共將近十人，浩
浩蕩蕩像要去遊行似的。
「呃......抱歉，那些人都是自願跟他的，你們得自己去問他。」主管面有難色，明
顯不想得罪秦勝先。
「您是主管，應該有這個權利吧？」莉莉鍥而不捨。
主管好像不想再說了，突然臉色一歛。
「唐可，你是去世外桃源鎮吧？」
「是。」
「那要攝影師幹嘛？」
主管不耐煩說完，大步離開去找別人攀談了。其他的記者紛紛和他們的攝影師一起上
火車，只剩我們還站在月台。忽然間，一滴雨滴打在我的臉上，我抬起頭，雨滴迅速密集
地從天上落下。
這雨還下得真剛好。
「你只有這個工作選擇嗎？」莉莉在雨中問我，水滴沿著她的頭髮不斷落下，「我可
以問一些朋友，也有其他應徵記者的機會……」
「莉莉，記者要找好新聞，不會憑攝影師或他的豬頭主管，而是憑這個，」我拿出『
托特』，狒狒懷裡的新月不斷滴著水。這是我的新聞之神，莉莉送我的第一個生日禮物，
也是一直長久支撐我到現在的動力。
「托特！」莉莉爆笑出來，「你真的要帶它去世外桃源鎮？」
「當然，我每天辛苦拉拔他長大，」我理直氣壯，「誰阻止我就跟他翻臉。」
「沒人想阻止你啦。」莉莉笑到肚子痛。
「你知道嗎？它懷中的月亮是春天的月亮。」
「月亮就月亮，還什麼春天不春天的。」
「因為春天百花爭奇鬥艷，沒有人想去看月亮，所以春天的月亮特別孤獨，」我淡淡
地笑了笑，「就像我一樣。」
她忽然吻上我的唇，深深地，我可以感覺到她的溫暖和擔心。
分開之後，我們倆都笑了。
「如果......」她看了我旁邊的同事一眼，「你又想刺青，或是幹什麼的話，打給我
，一定要打給我。」她依然笑著，但雨水沿著她的眼角不斷滑下。
笨蛋，什麼刺青啊。
我一把抱住她，緊緊地。
※
秦勝先看著窗外滂沱大雨，旁邊的攝影師和助理興奮地聊著錶網市會有什麼新聞，有
什麼計畫，他們前途又能如何如何大放異彩，煩的他要死，還不都是來拍馬屁，想認識他
父親的。
他霍地一聲站起，他們嚇了一跳。
「秦先生？你要去哪裡？」
「廁所。」他冷冷地說。
秦勝先穿過車廂不斷往後走，火車五分鐘後才開，他從座位走到最後一節車廂只需要
一分鐘而已。
車門打開，一名穿著黑色套裝的女人站在那裡。
「秦先生，臉色不太好啊？」
「我明明要求那老頭把唐可派到博物館市挖新聞，他自作多情什麼，竟然派他到世外
桃源鎮。」秦勝先一拳捶在車門，「錶網市只是幌子，世外桃源鎮才是我真正的目標，他
這個白癡。」
「他不明白您的野心，只是想討好您而已。」
女人說完走下月台，撐開一把黑傘。
「車子已經準備好了，會直接到世外桃源鎮，非常快。」
「多快？」
「保證您比唐可先到。」
秦勝先點點頭，臉色有點不悅，但還是走進女人傘下。兩人身影最後消失在月台旁的
樓梯口裡，大雨不斷下著，沒有停，秦勝先的攝影師和助理在前方車廂依然熱切討論著他
們未來會如何在錶網市飛黃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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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大部分的疑問：所以小時候的唐可後來怎麼了？
關於唐可的過去，後續故事會一點一點提到喔！
「文學機關師」大李歐 BIGL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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