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抉擇
直到此刻，由連樺口中道出的話語，真真正正的打破了一直以來徐昶研不曾記得的過
往。
出生、死亡、出生又死亡，直到生命的能量被耗盡為止，不斷為了母親的心願重生並
死亡，沒有任何道理的直到無法重生的那刻，許多新生的靈魂尚未見過真正的世界，便困
在這個不斷循環的時間裡，消耗殆盡。
「除了你之外，至今無人能成功脫離這裡。」
看著站在身邊的連樺，他總算知道這個世界如此寂寞的白是怎樣得來，並非打一開始
就如此單調，而是在經過幾千幾萬次相同時間下的重複洗滌，將原先多采多姿的色彩，一
步步漂洗成白。
「你的意思，我曾經存在於這個空間？」
「在我之後，你是她第一個成功產下的孩子，硬要說起，你是我弟弟。」
徐昶研回想自己的孩提時期，的確自國中開始才逐漸有鮮明的記憶，再小便是一片漿
糊什麼都沒有，儘管如此，他仍舊多少猜的出只有自己得已脫離的原因。
「所以依你的說法，我們的母親究竟犯了什麼過錯，讓她需要一再品嚐失去孩子的心
痛？」
然而連樺只是沉默的看著提問的他緩緩搖頭，「我不曉得，我不曉得在我出生之前的
情況，但我深刻記得自己的死亡。」
「在我七歲生日後不久，意外翻落山谷，氣息猶存的我花了幾天幾夜返回養老院，可
惜一切早已從來，被整個時間排除在外的我，成長到無法成長的現在，進不去也出不來。
」
看著連樺年輕但憔悴的面容，徐昶研不免疑惑。
「既然我在你之後出生，那為何我出去了，你依舊存留於此？」
連樺哀傷的笑了，「我猶豫了，看著以為你仍未逃出火場的她崩潰的跑進火場，我隨
後跟著走進，畢竟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傷不了我，可是當我進到火場後，地上只留這條項鍊
。」
連樺將手伸到徐昶研面前，而徐昶研終是無奈的接過那條女子重返過去前必會咬碎的
玉項鍊，有點難過的把玩著它。
人生中最獨特而珍貴的莫過於不可重來的時間，她曾經獲得、但也失去了，在她選擇
重返過去的時候。
未來不是不能改變，而是看以怎樣的方式改變，若只是選擇不斷的修正過去而不向前邁進
，那終究只能活在過去，在時間之流中斷了與大家的連繫，就如她一般。
在徐昶研最初的記憶裡，只有自己從火災廢墟中被救出的畫面，看著眼前不斷重複的
場景，他也不曉得如此選擇才正確。
「在我的記憶中，身邊的人都跟我說家人已經意外中喪命，僅管我沒有任何印象，還
是隱約記得，那天我所做的行為是反向逃離這個地方，而你猶豫了，所以你在這裡。唯一
令人疑惑的是，為什麼我們能以旁觀者的角度觀看這一切？」
看著無視他們的存在持續運轉的一切，徐昶研有著深深的疑惑，選擇留下的連樺有著
充分的理由能夠參與這一切，但選擇逃離的他，為何還會被這股時間之流所束縛呢？
「我一直如此，直到你逃離的那天，我拿到項鍊之後，才又逐漸觸碰的到母親，然後
一切時好時壞，就算觸碰的到，我的存在還是永遠消失了，再這樣下去，我將永遠陷在這
裡。」
似乎掌握到關鍵的徐昶研問道，「所以你想怎麼辦？跟我一起走嗎？」
與一直陷入回憶裡的連樺相比，在最初發生之際便選擇放手的徐昶研，自然知曉其中
道裡。而你雖然對我的過去而言沒有任何存在依據，卻是過去的其中一種可能性，你在她
最虛弱的時候把我找來，是想要中斷輪迴、回歸現實嗎？
不斷重複的時間令人崩潰，徐昶研雖然對於母親沒有任何記憶，卻也瞭解方才所見、
渾身繚繞著絕望，才是她最真實的樣貌。
「我想離開。」
「那好，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這個項鍊你是在什麼時候拿到的？」
「你出生後的那次火災。」
回憶著方才的場景，玉項鍊從不離身的女子竟將之交付給了連樺？
「所以在以為我死後，她沒有再度咬碎玉項鍊？...是嗎、原來......」徐昶研有些意外的望著眼前的男孩，哀傷的看著身旁持續變換的場景，不論女子最終去了
哪裡，她終究在最後的最後離開這裡，放棄了這場無法掌握的輪迴，失控的力量留給對現
況毫無概念的連樺。
「也許這裡並非過去也非現實，我們只是被玉項鍊給困住而已。」
徐昶研二話不說便把玉折成兩半，一半收進口袋、一半自己吞下，然後抄起一旁的打
火機往廚房和臨時發電室走去，將能到手的油集合成一桶，一步步的噴灑在房屋的各個角
落，自寢室、廚房、大廳到花園更甚至外圍樹林，期間連樺一度想阻止卻被對方的眼神給
逼退。
直到最後一點油被平均潑灑在唯一的對外道路後，徐昶研才回過身來正視著連樺。
「對於過去我沒有任何記憶，現在的一切只是我依方才所見所聞所做出的決斷，你可
以到屋外，看著一切再度重演，而我會跟著這棟房屋一起死在這裡，或者成功離開。」
「所以......她死了嗎？」
那個自他重生後不斷圍繞在她身旁、不斷在同一段年齡裡奔跑，而自己卻無法再次加
入她的世界的女孩。
「我不曉得，但我認為目前被困在這裡的只有你一個。玉項鍊是從始至終不變的存在
，我認為在我離開後，它便遵照你的意志行動，不然你不會如此自在的存在於這個空間，
甚至與她同生活一段時間。畢竟在她的世界中，你早已不存在。」
不等連樺回應，徐昶研打火機一點扔進樹林深處，遇火的油瞬間燃燒起來，拿出剩下
一半的玉項鍊交代連樺。
「既然一切起因於這項鍊，它大概也有辦法帶我們出去吧？」徐昶研自嘲的笑著，「
這是一場賭注，我要將一切還原到我成功逃脫的那個時間點，相信我就跟著我就吞下去，
不要就趕緊離開。」接著轉身走進安養院。
望著四周蔓延得如此迅速的大火，連樺迷惑了，他只是想離開這裡，離開那個無論他
怎麼呼喊還是堅持要回到過去的女孩，自重生之後，第一次再度被女孩注視便是他將玉項
鍊拿出的那一刻。
究竟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假象？
早已失去一切的他，決定相信那個在不斷重複的世界裡見到，曾經成功脫出的徐昶研
，仰面將手上半個玉項鍊吞下，踏出步伐跟隨著他進入屋內。
此刻外圍的火已熊熊延燒進來，徐昶研一個人窩在客廳的沙發裡，被濃煙嗆到不停的
咳著嗽。
有點荒謬的看著這一切，連樺只是擠到他身旁的位置跟著坐下。
在大火之中體會著久違的絕望。
「也許這次死了，就能真正結束了吧。」
這是在兩人失去意識前，徐昶研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編輯: silverGS (111.255.247.147), 06/08/2017 21:4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