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蛙這件事,發生在我把同學揍得鼻青臉腫,他父母看到那副醜臉都放聲尖叫之前。
那對父母本來想拽著我去見長老,但我的腳非常有力,同一隻右腳踹得父子兩人鼻血飛濺
,我還記得那父親瞪大眼睛地放下摀著鼻子的手掌,看見裡頭狂野氾濫的血跡順著掌紋涓
滴到地面,一臉不敢置信。
他們提著我去見長老。
長老要求他們解開我身上五花大綁的青藤繩時,他們毫無悔意,整張臉除了鐵青的表情與
被指甲抓傷的滲血痕跡外,看不見一點歉意。
長老沒叫我道歉-很多家長會說先打人就不對,但長老從沒說過這種廢話-「怎麼了?」
他直勾勾盯著我問。
我的眼淚差點落下來,委屈與憤怒在血管內瘋狂灼燒,我大喊:「我看見學校草叢有人頭
,人頭有青蛙的身體,他就罵我騙子!」
「你本來就是騙子,還是騙人慣犯,」我衝上去一拳掄向那父親的腿,他吃痛叫了一聲,
趁媚娘抓住我時將身體縮到他老婆後面,並補了一句:「這是學校老師跟我說的-」
「他說的是實話,」我們全都驚訝看著長老,他表情嚴肅,嘴唇-宛如媚娘鉗住我肩膀的
那雙手-死死緊抿著,似乎不願多談,「人頭蛙是吉村很久前的事了,我不知道他們還存
在。」當時我才知道長老說的是人頭蛙,而不是學校老師對我的看法。
那對父母活像快把自己的舌頭吞下喉嚨,他們吱吱嗚嗚,臉色由鐵青掀成漲紅,最後那父
親開口說:「......『他們』?」
「他們。」長老以肯定句草草結束,轉身欲回屋內時,又撇過頭,看見那對夫妻仍愣在原
地,他蹙眉問:「還有什麼事嗎?」
長老壓低的眉宇與瞪大的眼瞼在午後陽光下看來有如鷹隼,乘著微風中的熱流,可能一時
興起就回身利用利爪扒了獵物的皮。
那父親好像還想張口說什麼,不過母親立刻拽著他往車裡拖。
媚娘放開我,撿起地上的青藤繩捲繞在手腕上。
我佇立在長老家的前院望著那對父母嗖聲滑上門、發動汽車,車輪揚起一陣沙石,排氣管
冒出一縷青煙,黝黑橡皮套滾出細緻胎紋奔入柏油路面,我盯著被風吹得緩慢交融並散去
的沙塵廢氣,心想該怎麼偷偷翹課溜到清水河釣大魚;
長老接過媚娘纏在腕中的繩子,雙唇有點蒼白地請我幫他倒杯青藤水。
等我跨過門廊走出屋內,長老已經坐在熟悉的位置上了。
我走過長廊,謹慎又恐懼地凝望掛在突出扶手上的青藤繩,我發誓有瞬間看見牠搖晃扁平
的頭,有如慵懶盤繞在樹枝曬太陽的青色軟蛇。
長老沒有轉頭看向我。他的側臉霎白,眉頭糾結,伸出有如凍屍的蒼白手臂,我畏縮退了
半步,但他的爪子仍勾住杯沿捲走陶杯,牛飲一大口青藤水後才正視我,和我道謝時臉頰
也恢復往常的紅潤。
「我年輕時很喜歡到處走走,」長老遠眺樹林,聲音中有年幼的我未曾體會的滄桑疲憊,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長老有年紀了,「至少繼承家業前,我不會遺憾沒看見過世界。」
「說謊-」媚娘瞇起眼睛瞟長老一眼,「-你不是跟你爸鬥嘴,說自己想做探勘世界的冒
險家?」
「我忘了。」長老一臉天真,單純傻笑擠得整張臉爬滿皺紋。
當時我不懂這段對話的意義,僅是既新鮮又好奇地想著媚娘難得會插話,在寫下文字喚醒
畫面的同時才曉得長老並沒有忘,只是覺得在我面前說出真話很丟臉而已。
長老稍微輕咳兩下,似乎想把話題拉回故事,他啜口青藤水,放下陶杯時聲音恢復了往常
的平穩。
「不只是吉村,只要是依靠青藤木活著的村落,像弓村、青村、咚村等,多少都知道森林
是有生命的。
「青藤森林很公平,不會只對人類好,對它來說我們和動物沒什麼不同,所以只要在不對
的時間進入叢林很可能會死在裡面,而各村早期也會捐一些錢給犧牲者的家屬當作補償。
「我那時年輕,就像你一樣,就算爸媽說千萬不要往森林跑、會被魍魎抓走、會被別村的
人綁架,我還是照去不誤,」長老的聲音忽然多了點中二的傲氣,「我一點也不怕鬼怪和
異族,還幻想能靠自己的拳頭揍跑叢林裡的怪物和壞人。」
他收起稚氣,語氣平穩。「我進森林時是夏季-」
微風輕輕吹拂,護送他的聲音到我耳畔,遠處樹林應和著婆娑作響。
「-當年氣溫高得嚇人,空氣聞起來有沉悶窒息的氣味,清水河的水位低到河岸裸露一顆
顆大塊岩石,曬乾的水草群糾結互纏,僵著身體趴在岩面被烈日凌遲;
「靠近濕軟泥岸的地方有不屬於人的腳印,各村大人們焦躁不安,深怕一鬧水荒幾年前的
事情就會重演,勇士團加強巡視警戒,各村村長與耆老們打算招開緊急會議,協調水資源
分配及拉攏村落間的關係。
「而我什麼也不曉得,有一次跑進叢林覺得身體周遭的空氣既陰涼又舒服,一片片大小樹
蔭遮擋住陽光,很適合睡午覺和冒險,就喜歡沒事(「-翹課,」媚娘糾正)在那混時間
,」
坐在地板的我背靠著牆,可能是打架與掙扎耗盡了力氣,在舒適微風的輕拂下我眼皮逐漸
闔上,眼前事物有如調整焦距相機的鏡頭,一會清晰,一會模糊失焦。
「那次冒險我打算不走擴寬的正路,用腳撥開高大的野草俯視地面的乾硬足跡,擠進木灌
叢和青藤樹群間想找很少人走過的小路,」長老說。
我的視野內出現一個孩子,青衣灰褲破破爛爛,臉沾著少量泥土,眼神謹慎,但嘴角掛著
玩味的淺笑,零碎、忽隱忽現的淺薄影子黏著他的腳底板鋪展開來;長老從空中迴盪而下
的口白使我曉得那是夢境,夢裡的天空迎著耳邊的風擺盪,顆粒粗糙得猶如梵谷筆下的畫
,不時出現老舊影片的歪扭線條。
「沒多久,我開始察覺到有一股視線直盯著我看,也能感受視線是由下而上地來回掃蕩,
當我瞥往樹叢間那種壓迫感隨即消失;我沒跟自己說想太多-」
他非常肯定有東西跟在後面,而且很可能從進森林就跟著,只是現在跟得越來越緊。也許
他興起深入叢林的念頭就是下意識想探尋這股視線。
長老停下腳步,想了想後決定改變目標,直接走向視線來源。
他一次次撥開灌木叢,鑽進長得越來越高的暗綠色雜草,空氣變得混濁而濕黏,有如裸身
走進果凍裡,黏稠的腥味貼著身體滑過,他忍不住一陣哆嗦,緊接著發現路途已經不只是
偏離主要道路,就連人煙稀少的小徑他也想不起在哪。
男孩環視一圈周圍的景色,緊密交錯的巨大葉片低垂壓下,層層遮蓋本來流瀉刺眼橘光的
天色,雜草比他還高,腳下的泥濘踩起來非常厚重。沒錯,我迷路了,他心想,我茫然迷
失在青藤森林裡。
忽然間好幾道視線朝他射來。
山賊,男孩驚慌想道,他的手連忙放上腰部,準備隨時抽出藏在衣服下、被褲繩綁住的短
刀。
眼前的雜草叢窸窣作響,彷彿一場儀式的開端,周圍包括他身後的草葉也跟著群起晃動,
男孩視線不斷左右打探,頸後冒出冰涼冷汗,雙腿僵硬而固著在泥濘中。不用向後看,他
也知道自己被包圍了。
一顆頭顱從草叢間竄出,臉皮浮腫腐爛,幾處傷口冒出扭動的蛆蟲,毫無血色的嘴唇咧得
碩大,全部牙齒腐爛發黑,他的眼睛像蓋了一層迷濛白霧,裡頭的深黑眼瞳緊盯著男孩,
眼神慵懶卻令人不寒而慄。
「哪村人?」那顆頭說。男孩嚇得雞皮疙瘩豎起,這顆腐爛的頭竟然還能說話。
「吉村人,」他身後響起一道狡詐的機靈聲音。
那顆頭皺起稀疏的眉毛,眉心擠出一道紋路,淡白色組織液緩緩滲出。「我不是說要咚村
人!怎麼來了吉村的?」人頭憤怒質問,接著忽然躍起窸窣衝離草叢,彈到男孩面前時坐
定時,他恐懼得渾身僵硬。
腐爛頭的頸根後,連著龐大的青蛙身軀,彷彿瑪麗雪萊筆下、被瘋狂科學硬是拼湊起來的
弗蘭肯斯坦,牠的背部滑順濕黏,一層紫色薄膜覆蓋在上方,看起來像致癌性極強的龍膽
紫。
牠忽然鼓脹腹部,人頭因此向上仰起-上吊的眼珠瞪著男孩-拉開蒼白嘴唇噴出:「一個
個蠢貨!真不知道生你們幹-」隨辱罵噴吐的氣味腥臭難聞,男孩略微後退、倏地屏住鼻
息,然後驚覺到膝蓋是軟的,他差點要站不穩踉蹌地後跌坐。要是如此,面前及身後的怪
物可能一湧而上,撲到他身上撕扯他的肉。
還好他手指用力握緊短刀刀柄,從腰間使力轉移重心、拖起腳後挪半步便穩住身體,看來
只是輕巧換了姿勢-提高戒心、防護備戰的姿勢。
人頭蛙的惡臭嘴巴忽然闔上,蒼白嘴唇一路咧到耳後(殘留在牠朽黃牙縫中的壞敗腐肉味
飄散開來,但男孩沒往後退,他曉得這時絕不能示弱)笑得陰惻惻的。
「你-」牠鼓脹腹部,眼珠再度上翻,張嘴時轉移話題,「去抓個咚村人,我就讓你出森
林。」
男孩頓時好奇起來(你得明白,那時候長老還小得很)他問:「為什麼非要咚村人?」
兩粒覆蓋薄膜的噁心瞳孔瞪了他一陣子。
人頭蛙鼓起雙頰,打開嘴巴時從喉嚨深處連續傳出巨大的呱鳴,大量禽鳥從枝頭飛離,臭
氣鋪天蓋地衝來,男孩反倒有點習慣了這種氣味,也能意會到這是人頭蛙的笑聲,但受不
了牠舌頭隨笑聲在口腔到處甩動、噴出的幾滴腐臭口水飛濺到臉頰上。
男孩嫌惡地皺起鼻子,想把臉擦乾淨,但手無法離開腰刀。
人頭蛙笑完後,以宏亮的嗓音說:「好久沒碰到這麼有膽量的人了,我還以為吉村人只是
錢多而已。」
「吉村人個個都有膽,」男孩挺起胸膛,將手臂挪開順勢揭起一些衣服布料,稍微亮出腰
刀。
男孩周遭及身後的雜草叢大力搖晃,一顆顆頭顱-大部分看來都是未滿十歲的兒童-跳到
濕溽的泥濘路面,很快地就佔滿了男孩的視野,牠們紛紛鼓漲著腹部,眼神緊戒且憤怒,
有如急欲撲前咬人的柴犬。
「蠢貨!」體型最大的人頭蛙發狠飆罵:「你們全跳出來不就告訴人類我們有多少!」
「可是他-」身後尖聲細語。這聲音活像小囉囉,男孩在心中暗想。
「敢頂嘴!我看你活膩了!」人頭蛙憤怒至極,雙唇掀開後縮,露出兩排牙齒,要不是中
間卡著男孩,牠很可能直接跳過去憤恨咬碎尖聲囉囉;即使沒轉頭向後望,男孩也感覺到
背後脹大的膽怯與懼怕。
短暫的死寂後,人頭蛙總算將注意力放回他身上。
「你說吉村人個個有膽?」牠瞇起眼睛(擠出幾團眼屎及血塊)打量他,語氣懷疑。
「當然。」男孩趾高氣昂,不自覺往前站了一步,眼神迎向混濁眼白內的瞳孔。
人頭蛙笑了。唇角宛如拉鍊頭,沿著頰邊一路滑到耳後,笑得不懷好意。
男孩正想著這曖昧的微笑是怎麼回事,身後的尖銳囉囉聲-可能想將功贖罪-忽然引經據
典起來:「咚村人,個性烈,熊心豹子膽,生食滋補氣色,死吃採陰補陽。」體型龐大的
人頭蛙順口接了句:「吉村人嘛......我們還沒試過-」
他整臉煞白,面如死灰,放在刀柄上的手指不停輕微顫抖,驕傲與膽量反倒成了茁壯死亡
的糧食。
小人頭蛙們紛紛鼓漲起身體,光滑黏膩的薄膜破開粒粒小洞,詭異氣體散逸到空氣中。男
孩感覺到身後的沼氣變得更濁重了,猶如一台抽油煙機不停將油垢噴散到他的背部,直到
冰涼又毫無防備的頸子也堆滿那噁心的溼滑感。
樹林深處吹來一陣陰風,迎著風,視野邊際飄來奇怪的紫色瓊煙。
薄薄紫霧在他面前染動、旋轉,他感覺到暈眩,聞到撲鼻花香與女孩們的殷切笑語。
男孩在淡淡紫煙中看見自己酣睡在熟悉的白色床單上,皎潔月光下,深夜夢境正伸出黝黑
深沉的觸手迅速穿過遼闊原野,撞擊到房間的對外玻璃時改變路線,轉而滲入青藤木窗欄
間的縫隙,進房間時毫不猶豫地直衝他的腦袋。
床單上的他糾結起眉頭,嘴角下撇並喃喃細語,似乎很痛苦。
他盯著這場景卻無能無力,想移開視線卻難以自拔。他的意識昏昏沈沈。
床上的他開始扭動身軀,本來的細碎輕喃變得更大聲、也更模糊不清,他抱著腦袋,似乎
頭痛難耐;男孩幾乎可以想見沒多久他會開始揮動手腳、奮力掙扎,並厲聲嚎叫,叫到聲
嘶力竭,從喉嚨噴出大量鮮血、咳出臟器。
最恐怖的是他的大腦會在頭骨內爆炸,淡黃色腦漿會黏滿腦殼。但沒有人曉得為什麼。
男孩抓住氣若游絲的殘存意識,無力地揮出手臂向下擺動,銀色閃亮如一抹墜落星光,疼
痛與鮮血直湧而來;他茫然低頭,看見大腿上被劃開的肌肉,思緒聚攏倏地從催眠中清醒
過來。男孩急忙往前望,看見體型龐大的人頭蛙嘴巴拉得一個人身這麼長,猶如一口漆黑
棺材等著他自己跌進去。
牠腐爛濁白的眼珠裡混雜交纏著各種絢爛色彩,紫色煙霧再次襲來,男孩屏氣,腰間使力
、提掌往前刺入鋒利短刀。
巨大蛙鳴伴隨臭氣轟擊他的身體。
他聽見後方傳來尖銳又心疼的哀嚎,連忙向右跨步,幸好這步跨得快,一隻隻小人頭蛙往
前直衝,恰好跳進人頭蛙的嘴巴堵住牠的喉管,牠奮力閉起鮮血淋漓的口腔開始嗆咳。
男孩拔起腳步,飛快竄逃,不時轉身揮臂斬了幾個直撞而來、張嘴露利齒,恨不得扒了他
的皮、啃咬他的肉的小蛙。
將奔入森林之際,他迅速撇了一下頭,看見龐大的人頭蛙張大嘴巴吐出一個肉色臟器,從
那團血肉裡倒出一堆沾著唾液粘膜的小蛙,男孩急忙轉身、落荒而逃;
他跨過倒下的樹幹,鑽過許多藤蔓及灌木叢,腿腳與心臟劇烈地蹦跳著。
他曾試圖聆聽人頭蛙的呱鳴與緊追不放的窸窣落地聲,但耳邊除了自己的濃重喘息外,什
麼也沒聽見。森林似乎靜悄一片。男孩漫無方向不停狂奔著,把恐懼扔在腦後,不願去想
要是被追上或迷失在青藤森林內該怎麼辦,所以看見熟悉、被人踩出的主要道路就在眼前
時,簡直欣喜若狂。
他驚聲歡呼,奮力疾奔到主幹道往吉村方向看-眼前驀然是堵青藤築起的矮牆。
青藤森林不想讓他出來。
男孩臉色槁木死灰,接著終於聽見了憤恨的群起蛙鳴與難以甩脫的濕漉沼氣;
他想也沒想,手掌掐進青藤、腳掌一蹬,死死抓著青藤攀附上去,試圖攀爬牆面橫越過去
。
然而青色藤蔓如洶湧海潮從兩側匯攏,不停在眼前交纏編織,男孩急得雙眼迸出純淨淚水
,又腥又騷的尿液沿著褲管往下涓流,澆灌叢叢恣意生長的青藤,他拚命向上爬,心底反
覆乞求著森林給他一次機會。
連續呱響一次次震破天際,衝擊男孩的耳膜。
「還說吉村人個個有膽?看你跑得多窩囊!」牠笑得猖狂,男孩回頭俯視。在這種高度下
,龐大的人頭蛙縮成正常大小,但頭還是大得不可思議,一雙腐爛的眼睛以及延展到耳後
的陰險笑容看得他直打哆嗦。
「吉村人,這次我不吃你-」男孩瞧見牠口中的鮮血噴到青藤,藤蔓不舒服地扭動了一下
,還好沒有解開來。「-但你要知道,這條命是我送你的,未來你別想踏進森林一步。」
我的眼睛睜開了;
眼前的樹林迅速溶解,一片闇綠模糊,我聽見來自久遠未來的聲音問道:「可是,你不是
一直都進森林採青藤嗎?」聲音聽起來略帶睏意、口齒不清。
長老點點頭,嚴肅地說:「我以為他們滅族了。」
微風襲來,我的眼睛順勢闔上,進入深眠。
黑暗摟住我,又將我放逐;
半睡半醒間,我依稀瞧見長老站直身體,面向月光與青藤森林,啜了口青藤水然後低喃著
,陶杯反射月色光華,複雜繁瑣的線條亮起清澈白光,掛在扶手上的青藤繩被喚醒般搖搖
晃晃。
它如條青蛇,蜿蜒爬過木製長廊,溜下階梯,蔓延過泥沙一路溜進草叢間。
那夜我沒有吃到媚娘煮的晚飯。
但半夜起來,長老在我強硬又死皮賴臉的脾氣下加溫了晚餐-燉青蛙肉佐時蔬配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