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們還沒死!」我驚呼一聲,有些後怕地拍了拍胸口。
又嘆道:「你們默契怎麼這麼好啊!」
「不是默契好,是靠這個。」小劉拿出一支細小的金屬哨子,
跟凱之前在食物貯藏室裡吹的那支一模一樣。
「那是什麼?」
「狗笛。」凱解釋道。「人耳聽不到的頻率,正好可以拿來當我們祕密通訊的工具。
透過長、短音,就可以發摩斯密碼。」
他又舉起智慧手錶,對我說:
「手錶的收音判讀APP會自動將長、短音解碼成英文字母或拼組成單字,
顯示在螢幕上的視窗。」
「太神奇了!」我接過凱的狗笛,拿在手中打量了兩眼,
想起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槍戰,便又問說:
「嗯?對了,你怎麼知道我要找的證物就在院子裡的那排廁所啊?」
證物的位置我從來沒跟別人提過啊。我狐疑地想。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凱居然邊說邊撕下矽膠皮面具,
從嘴裡掏出固定在下排左右臼齒上的微型變聲器!
「嗚呃呃…」我先是一陣錯愕,接著瞪著那張沐浴在陽光下的俊美臉孔,
興奮大叫:「吳常!」
「誰是吳常?我是死老外。」吳常雙眼迸射出怒氣地說。
「你,」我有點心虛地說,「你幹嘛這麼記仇啊!」
「你要是問心無愧,還會怕別人記得你的所做所為嗎?」
「話不能這麼說啊,哪有—」
我正要推託幾句,腳下的大地竟突然震動了起來!
雖不及德皓作祟或紅袍判官擊開地獄之火時那般劇烈,但已足以令我煩躁不安:
「又怎麼了啦!震甚麼震啊,神經病!」
無數流雲倏地飛至,天空一暗,地下傳出一聲如號角般的響音,
接著便是極為低沉威武、震攝人心的聲音:「王亦潔,速來地府領罪!」
察覺有什麼東西滴到臉上,我一摸,濕濕的。
抬頭一望,灰濛濛的天空竟忽然下起毛毛細雨。
一位身材高瘦的白袍男子和一位體態矮壯的黑袍男子赫然出現在我面前!
兩位男子皆身穿同類裝束、頭戴長筒捕快帽,不同在於持物有別。
「黑白無常!」我尖叫道。
「正是!」白袍男子披頭散髮、長舌及胸,背著一根收起的紙傘,
舉起朱紅火籤對我說:「走!」
黑袍男子的臉跟官服一樣黑,面目陰森醜陋,手一拋勾魂索,
就將我的魂神給勾出身子。
祂們也不跟我廢話,勾魂索一拉,就直接了當地將我押去陰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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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弟才剛被黑白無常押到地府森羅殿,紅袍判官一瞥便大驚失色地叫道:「小娃!」
祂一急就口不擇言,衝著黑白無常指指點點地唸道:
「老范、老謝啊!沒事抓人家下來幹嘛?
祢們倆羅漢腳缺姑娘缺急了,也不能這麼蠻幹啊!
陰間也要尊重自由戀愛的嘛!」
「肅靜!」閻羅王敲了兩下驚堂木,瞪了紅袍判官一眼。
「兵部判官休得擾亂本王審案!」
接著有些不耐地說:「陳德皓行徑兇殘,令人髮指,
如今也已給兵部判官打下火山地獄受罪候審。
現下審王亦潔,眾卿以為如何?」
牛頭馬面和黑白無常悶不吭聲,只是低頭看著腳丫子。
祂們不清楚陰間律例細則,稍早又因怠忽職守而受了閻王老爺的訓斥,
現在自己也是泥普薩過江自身難保,哪有心情在那裡說三道四。
高堂上的判官們自然是再熟悉律例不過。
眾官心知肚明,若是王亦潔此番真受懲處,那陽間諸多冤案自然就無人可再翻案;
而要是無機會沉冤得雪,為其擔保的藍袍判官可不只是要掉了這頂烏紗頂戴,
而是要下孤獨地獄的。
再者,祂與紅袍判官又為了助王亦潔一臂之力而大鬧陰間,罪行重大,當判紅蓮地獄。
除了重刑之外,各司判官雖各有長處特質,但若說到人品,絕對都是無庸置疑。
眾官一則同情王亦潔,二則思及兩位判官為人,三又顧及同僚之情,
紛紛搖頭輕嘆或低頭沉默,頗有兔死狐悲之感。
是故一時之間,殿上鴉雀無聲,無官應答。
閻羅王見狀,毋需多問也知諸臣心思,
此時心裡倒是懷念起前任那個絲毫不懂情理的罰惡司判官,
當即一拍驚堂木,自行喝道:「擅闖陰間宮闕者,當即刻下斧鉞地獄!」
「什麼!下地獄!」潔弟大吃一驚,雙腿差點癱軟在地。
「既然王亦潔將發往斧鉞地獄,」閻羅王繼續宣判,
「陽間眾人之冤屈自然無從伸張,陰陽司判官、兵部判官,在覓得接位人選後,
當即刻發往孤獨地獄面壁思過,直至任期結束!」
藍袍判官與紅袍判官心知此番閻羅王已是輕判,
兩人雖感萬千扼腕,卻又只道是命運造化弄人,
不敢再多奢求什麼,當即雙膝下跪。
「謝大王。」藍袍判官與紅袍判官異口同聲地邊說邊磕頭。
就在閻羅王高舉驚堂木,即將拍板定案之時,殿外小差忽然高喊:
「善終城城民陳山河殿外求見!」
「陳山河?」閻羅王先是面露一絲喜色,但當祂視線掃到潔弟時,
又立即冷著一張臉說道:「傳。」
潔弟回頭一看,那位身著白色西裝,正跨過門檻、踏上紅毯的男人,
不正是她小時候見過的那個陳山河嗎?
「老道!」潔弟淚眼汪汪地喚道。
她沒想到還有機會再見到他,也還沒辦法接受自己即將被判下地獄的事實。
陳山河對潔弟微微一笑,才走上紅毯沒幾步,
閻羅王便忽然右手一揮,殿上夜叉連忙左右退開。
祂冷笑一聲,左手一翻,案上一筒犯由牌立即橫飛過去!
「草民才剛來,就想試草民身手?」陳山河反借力使力,雙手一伸一提,
立即將犯由牌整齊拉成兩列,祂身子一轉、騰飛而起,踩在犯由牌上,疾速輕點而來。
「好!」閻羅王手掌一翻,停滯在空中的犯由牌登即迸裂成碎片!
陳山河優雅地降到潔弟身旁,雙手一揚,正在墜落的碎片立即往上升。
祂雙手在胸前畫圓、右手劍指朝閻羅王桌案一揮,
所有碎片立刻嗖嗖飛回去,插回牌筒時,竟全都恢復原狀!
「犯由牌怎能輕擲?還請大王莫開草民玩笑。」陳山河一揖,恭敬地說道。
閻羅王笑了幾聲,說道:「本王哪一回見到高人,沒試下功夫?
幾日不見,祢功力又有一番長進!」
祂撫鬚而思,又問道:「本王問祢,既已放棄得道成仙,又放棄輪迴,
為何還要在執著於修行呢?」
「只是修身養性罷了。」陳山河謙遜地說。
閻羅王接著話鋒一轉,正色道:「祢此次求見,是為了陳德皓,還是為了這王亦潔?」
陳山河雖已過世多年,可仍舊是血氣方剛的漢子,一想到陳德皓,立即恨的咬牙切齒。
「祂雖為我師叔,但我絕不會為祂說情!」陳山河忿忿不平地說:
「我只恨自己當年無法親手解決祂,替掌門報仇、清理門戶!」
潔弟心裡暗暗一驚:老道這麼說,是不是代表祂知道陽間的變動?
閻羅王這麼問,是不是祂也清楚老道知道這點,而且也清楚祂為何求見?
「要不是陳德皓這種無良無德、卑劣之徒硬要逆天而行、死而復活,
當年也不至於天地感應而崩,導致龍隱山山崩地裂,
一夜之間無數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德皓祂,根本不配姓陳!」陳山河激動地說。
「既然如此,」閻羅王極為淡定地說,「便是想為這娃兒求情囉。」
陳山河緩了緩神,竭力平復情緒,又是一揖:
「正是。不過,請恕草民不能將原因說給諸位大人聽。」
「也罷。」閻羅王一打響指,即封了在場所有人的雙耳之竅,
無法聽聞陳山河與祂之間的對話。
陳山河立即向閻羅王稟報,後者越聽神情越是凝重,掐指一算,驚道:「果真如此!」
祂又再打了下響指,諸位的聽力又恢復了。
閻羅王沉吟一會,便點頭說道:「此事非同小可啊......這樣吧。
王亦潔闖陰曹之懲處可容暫緩,待其陽壽一到,
陰陽司判官與兵部判官再一併聽從發落。眾卿以為如何?」
「大王聖明。」紫袍掌奏判官帶頭躬身一揖。
諸位判官也立即連聲稱頌。祂們為這三人捏把冷汗的同時,心中也無不好奇:
究竟高人陳山河稟報之事為何,何以在頃刻間就說服閻王老爺緩刑?
「陰陽司判官聽令,」閻羅王吩咐道,「本王命祢即刻送王亦潔還魂!」
「臣遵旨。」藍袍判官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