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無法控制我的嘴巴說出這漫天大謊，但一方面，用眼角環視四周
，看到那些設計師和其他的實習生，用一種佩服的眼光看我，我便覺得自
己好像開始有了一種解救大家的神氣感，然而這事並不是到此就結束，
我又說道：「其實二十年前的今天，便是您得獎的當日，也就是因為這樣，
您才想要到我們這裡來，好好做個造型，回味一下當年的時光，對吧？
其實這個造型我還記得大概，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可以幫您……」
我話才剛說完，白鳳鳳便走了回來。我伸出手，像是要邀請淑女跳舞一般
，將白鳳鳳扶回剛剛的椅子上。身體彷彿不是我自己的一樣，開始動作了起來。
接下來的事情，我完全無法描述，因為我所展現出來的技術，已經超過學校所教
的技法了。白鳳鳳的頭髮很快地變了一個樣子，染、洗、吹之後，最後呈現出來
的白鳳鳳，有了另外一種不同的風貌。
「這、這是……」白鳳鳳的眼睛裡有著閃閃淚光，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造型會有這麼
大的改變。白鳳鳳流下了感動的淚水，握住了我的手，許久說不出話來。
這個節骨眼上，美髮沙龍裡沒有人說話，靜得掉一根針都可以聽得見，我
從來沒見過錢哥跟小馬這麼緊張的表情，就像是在等待宣判的人犯。
「白小姐，這個造型……您還滿意嗎？」我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遂開口問。
「太滿意了！」白鳳鳳的聲音顫抖，卻聽得出來充滿喜悅，「我已經很久不曾
感受過這麼接近年輕！這個髮型，吹染得太好了！就像回到我得獎的那一天！」
白鳳鳳的情緒高漲，激動得雙頰發紅，如同少女般興奮聒噪，我沒有注意她接
下來又說了什?，只見錢哥跟小馬立刻鬆了一口氣，隨即一擁而上，將這位貴
賓簇擁到後頭的貴賓休息室裡面談天奉茶。
然而奇蹟還不只如此，我感覺到有人在拉我的衣角，一轉過頭，竟是鄭育茜。
「你、你怎?那麼厲害，居然會知道白鳳鳳過去的造型跟得獎記錄！」
鄭育茜在發了我好人卡以後，這是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話，四目相對之際，
我見到了前所未有的奇特光彩——
那樣的神情，是崇拜的目光，混著感激，這樣的鄭育茜是我不曾看過的。
「這、這也沒什?啦。」我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一絲驕傲的感覺，
但天知道我對於她的主動攀談，有多麼興奮雀躍。
「謝謝你的幫忙，我剛剛真的嚇壞了。」鄭育茜撫著胸口，心有餘悸地說。
「沒關係，我想剛剛應該是葉小瑩沒有搞清楚流程，才會造成這次烏龍事件。」
Yes！我表現得相當泰然自若，四兩撥千金地安慰鄭育茜。 但鄭育茜卻在聽到
我說的這句話之後，露出了一個我無法解讀的表情。
「怎?了？難道白鳳鳳染色搞錯這件事不是葉小瑩弄錯，而是妳弄錯嗎？」
原本我只是想要讓整個談話氣氛輕鬆，卻看到鄭育茜的眉頭一皺，似乎默認了我說的話。
「妳——」我話還沒說完，只見鄭育茜立刻用手遮住我的嘴，要我不要再說下去。
這樣的舉動，讓我心神為之一震，過去我跟鄭育茜的來往，總是中規中舉，
發乎情止乎禮，從來不曾有過什?太過親密的行為。
但這個時候她的手觸摸了我的嘴，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多日來接觸染料、洗髮精
、護髮霜等的人工香料沾染在她的手上，藉由她微微冒汗的手心，
貼在我的嘴唇上，又成了一種擾人心魂的勾魂香。
我好希望時間就這麼停止，鄭育茜的眼眸裡有著我呆然的身影，然而悲哀的是，
她只?
漰皕磽谷n朋友而已。
那一瞬間，我明白了她的心境。白鳳鳳是小馬的大客戶，只要白鳳鳳一來，小馬必
定放下手邊所有工作，為的就是要盡心盡力地伺候這個總是豪氣一擲千金的有錢顧客。
做服務業的鐵則就是顧客至上，要能滿足顧客的所有需求。小馬的手藝在店裡其實只
是一般般，並沒有太過突出，他真正厲害的是那三寸不爛之舌，還有無微不至的言語與
身體關懷接觸。
舉個例好了，一般來說，設計師很少會幫客人做洗頭前按摩的動作，但小馬可是會挑客
人幫忙按摩，或許是老天爺賞飯吃吧，小馬的按摩手技總是能讓女性顧客感覺舒服
，而且超能聊的，聊完以後，下次客人再來，還能跟她搭上上次聊天的話題。
像白鳳鳳這樣一個曾經被鎂光燈包圍的大明星，雖然光環不再，但仍舊眷戀過去風光
，最喜歡像小馬那樣能討她歡心的人和言語，鄭育茜肯定是看過太多次白鳳鳳與
小馬的談話，難免吃味。
「對不起，我……我這樣很醜陋對不對？」鄭育茜的眼眶突然紅了起來，
哽咽的聲音讓我軟下了心。
「我實在沒辦法看喜歡的人跟別人打情罵俏卻不吃醋，也沒辦法像成熟的大人一樣
，平穩地跟白鳳鳳說話或者服務她——
我們兩個人走到了比較沒有人的後門處，她的眼淚強忍在眼眶中，這樣的模樣
更讓人覺得不捨。
「以前對白鳳鳳的挑剔沒有什麼感覺，可與小馬交往以後，我就覺得她的一舉一動
都在針對我……」鄭育茜嘆了一口氣，掩面如同犯了錯自責的小女孩，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居然會想要好好教訓這個老女人，所以故意拿怪異顏色
的染劑，差點忘了自己……現在正在實習，服務的還是非常重要的客人，
差點毀了髮令聞的招牌，如果不是你，我、我不敢想後果會是怎樣！
「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