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於是她轉身離去
那句自嘲的反問後，學姐似乎想等待我的支持而沉默不語。
但我並沒有給予學姐渴望的答案，只是想給她一段冷靜的時間。
耳邊持續了一陣子，聽來更加寒冷的風雪聲。
在那什麼也沒有的夢世界中，才又傳來她的低語。
「在那疑似劈腿的實況公布之後……為了說明這件事，我有發文澄清。」
「嗯，我知道。」
當事人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這是很正常的後續動作。
只不過──在台下看戲吃爆米花的觀眾們會不會認同又是另一回事。
一旦“一位公眾人物的形象”被建立了，就得背負著被其摧毀的風險。
我不知道祐希學姐算不算很紅，但在她藉這著網友們一砲而紅的同時，就必須承擔著
更多無聊的眼光與檢視。
日本的偶像文化不也是如此？偶像必須“看來”是沒有交往的處女，當背叛了受眾的
期待，必然會接受到強烈的批評與責罵。
學姐的狀況卻是有點相反的，因為雪夢那賣肉奶台的形象首先被確立了，人們便忽視
了她準備每次實況的努力。
我也看過一些論點，很多人都不認同她能跟那幾位水管主一起拍影片吧，從那時就種
下了不滿的原因。
一個成天不管旁人觀感，到處抽菸的人突然跟你說他今天不抽菸了，很多人也不會相
信吧。
所以實際上去查一下就能發現，就算學姐發文澄清了──實際卻沒有多少人願意去認
同。
輿論就是有趣，也悲哀在一點。
所有人認為她錯了，卻不代表她真的是錯的。
常常有人說，正因為消息都是媒體或者某些人所塑造，只要多去探查和收集，就能掌
握事件的真貌。
但──就算所有的片面訊息都掌握了，你們就真的能理解所謂的真相嗎？
其中有一點，是我確實感到疑惑，而沒辦法從任何情報看出來的。
「這事情當時甚至還上過新聞，然而──只有妳發出聲明。」
「……」
她的面容有一瞬間糾結，混雜著悲傷與憤怒的情緒。
其實不問，我也猜得出來。
「因為，那些人認為沒必要。」
「沒必要啊。」
我忍不住笑了，並不意外的理由。
「我想只要當事人都能出來幫我澄清就好了，去詢問了棉花糖，她卻認為這只是玩笑
，大家遲早會忘記的。」
「但她的粉絲罵得好開心呢。」
如果不想紅，妳當初根本不會想做這些辛苦的準備不是？
這句，好像是那位叫棉花糖啥的水管主說過的話吧？應該就是我們在啥咪嚕咪特展看
到的那位女孩子吧。
「心死的我抱著最後的希望，希望搞出這風波的阿K也能發文告訴大家，結果──」
她闔起雙眼，夢中又閉上眼睛是什麼感覺呢？會不會更加接近虛無？
「我不會忘記他當時的嘴臉，他只笑著說一句──」
「『我們是想幫助雪夢更紅喔，反正網路的大家罵一罵就忘了，以後如果扭轉過來就
會更紅了，妳看有多少網紅藉著負面形象更紅的？』」
露骨的惡意是會讓人受到傷害，嚴重點是在看不見的地方留下傷痕、影響一生。
但在那之上的──或許是包裹在惡意外頭，一切聲稱都是幫助你的“好意”。
傷口並不會因此消失。
於是，名為雪夢的虛擬人物，徹底消失在網路中了。
「最終，我發文退出了這個圈子，想過平常的日子，但是──這還不夠。」
「就算想回到過去的生活，卻感覺周遭的視線都帶著敵意，而且連我以為最親近的人
，她的反應也是……」
或許，我能懂那種感覺。
「……是妳的母親？」
她掩住面容，淚水又一滴一滴烙下。
「在事件發生後我不想回家，但還是有得不回去的狀況……」
「我以為媽媽會原諒我鼓勵我、結果……」
「『看妳在外面亂搞，親戚都在問了呀，妳做這些事丟不丟臉？』」
「『有好好的書不念還穿成那樣，還以為妳是電子花車的鋼管女郎。』」
「『自己愛玩就算了，也不想想媽媽當初多辛苦養育妳。』」
那是站在自認為關心的家長角度，所看見的女兒吧。
「什麼難聽的話都說過了，我才知道──她也不曾去了解我。」
祐希學姐的一生，最終被所有人所否定了。
＊
在沉重的話題結束後，雪也漸漸變小了。
「我沒有要出國。」
「……嗯。」
被言語劃得全身是傷，最後選擇捨棄未來的學姐朝我緩緩逼近。
伸出雙手，捧起我的臉頰。
「學弟──你身上又發生了什麼呢？能告訴我嗎？」
「我能感覺到──你跟我是同一種人。」
帶著異樣的笑容，她像個孩子繼續問著。
「吶，告訴我吧？」
「讓我們在這雪國中永遠住下去……」
如果在這接受她那喪失一切生存意志而冰冷的吻別……
我只是閉起雙眼，思索著過去發生的種種。
結果也只有一片黑暗，還不壞。
我跟祐希學姐，確實有著類似的遭遇。
只不過──我們終究有著很大的差別，不管是問題的本質、還是人生的經歷什麼的。
所以，我只能做出這個舉動。
帶著冷漠的表情，輕輕推開了學姐。
跟她劃分了界線。
「是嗎。」
那是了然於悟的哀傷笑容，讓人不敢直視。
身為接觸到所有真相的第三者，我最終仍背叛了她。
只因為──
「……唉。」
話語梗在喉頭，關鍵時刻失去勇氣的我說不出來。
我也迷失了，這個立場的我能不能講出那些話？
結果，就是錯過最佳的時機。
明白什麼的學姐轉身，向那實際上只有虛無的夢世界中走去。
我朝遠去的學姐伸出手，想要留住她。
風雪卻突然加大，宛如受害者那歷經波瀾而千倉百孔的靈魂，帶著意念阻隔在我們之
間。
直至吞噬我的意識。
＊
七堵站到了──
當我因為廣播的聲音而睜開眼時，身旁早已沒有熟悉的身影。
車廂內的乘客已經沒剩多少，窗外陌生的車站被迷濛的夏夜所覆蓋。
「竟然睡到最後一站了……」
我無奈嘆了口氣，不知道這是不是學姐的影響。
但比起這點，有一個事實卻讓我感到無力。
照我今天的行為來看──我搞不好也是幫兇。
不只沒有勸說學姐成功，還可能加重她自殺的決心。
所謂的，兇手不只一個。
「我果然是個人渣呀，嗯。」
抱著遺憾的心情走出了自強號，卻不得不思考起一個更現實的問題。
──還有車回台北嗎？
打開手機，總之還是確認一下時間。
沒想到，有封意料之外的LINE訊息。
像我這種邊緣人本不該收到任何人的通知才對，本來會以為又是什麼色情廣告。
不過，最近倒是意外跟女高中生交換了好友。
*
作者的話:
如果是男主的話，你會怎麼做呢?
https://goo.gl/forms/pzLTjc5Oe5trfpIg1
目前舉辦角色人氣調查問卷，學姐或A子黨的快站出來！
另外有想法或想悄悄問作者的，也可以透過這個問卷打出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