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雷鳴
從文爺口中得知，現在的政治背景如下：
尋求連任的G黨所選出的代表與A子的父親，兩方勢力為了明年的政治權力顛峰，而暗
中使出各種手段較勁。
A子父親政治路一路順遂，也曾爬到台北市長的位置──或許A子帶我去看的那棟豪宅
就是權力的產物。
這次他脫離原本支持他的T黨，故意以無黨籍獨立參選，一般說來沒政黨奧援的候選
人在台灣不易生存……
但A子父親似乎有著非常突出的領導魅力──或者說因為背後也有A子那樣的夢境異能
者的幫忙，仍有許多勢力支持著他。
憑藉“清新的形象”獲得了非常多年輕族群的支持，拿出許多的理想政策挑戰G黨長
年維持的政權。
雖說如此，做為台灣最大黨的G黨，他們有著跨越數個年代培養出的死忠族群，這票
數據說竟佔了台灣至少三成的投票人口。
而且姬家不知用了什麼手法，或者說本就是利益相關的族群，那些穩固的得票群就算
不停製造出弱點打擊，也從未撼動過。
在文爺的說明下，我終於明白了他們面對和要改變的是什麼，正如他們常常宣傳的─
─在台灣掀起一場大革命。
不管私底下用的是多黑暗多骯髒的方式，至少表面是純白高潔的，所以我才討厭現實
的政治。
理解這大背景的同時，也代表我已經被迫跟他們站在同一條船上了吧。
雖然是這麼想，但文爺卻判斷姬緋凰那邊暫且對我“並沒有興趣”，我還有置身事外
的空間存在。
他做出了解釋：「原因很簡單，他們那邊自然也知道夢境怪物的存在──但沒有出現
“超越者”的話，他們也沒有必要去加以攏絡甚至破壞。」
「我們本來懷疑這部分臆測，畢竟每位夢境異能者都很珍貴，A子的父親都會全力去
拉攏──不惜一切手段，所以我們才想隱藏住你的存在。」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文爺也只是苦笑著繼續說下去。
「但這卻是事實，就像姬緋凰看來知曉浮世的狀況，卻沒有多採取什麼行動。」
文爺的例子意外合理，看樣子他們確實很早就相識了，但如果我和A子沒有介入，就
要放任浮世去自殺了。
這種女人的個性真難搞。
此時，一直不發言的A子突然開口了。
「不管引導或變化的才能，充其量也只是改變遊戲體驗──只有超越者的出現，才能
完全破壞遊戲規則。」
A子的妙喻意外讓本來沉重的氣氛和緩一下，我也笑著欺負她。
「原來妳會玩電動啊？下次一起跟學姐打電動吧。」
「……」
又被句點了，而且感覺她在生氣，妳該不會是忌妒了吧？
瞟著後照鏡的文爺對此哈哈大笑。
「哈哈，你們感情真的不錯呀──我很少看到她會做出任性的舉動。」
「會笑的女孩最美麗了，你家的小姐好像完全相反呀。」
我倒是開了個玩笑，雖然A子乾脆看著窗外不理我們。
稍微緩和氣氛，文爺繼續對這話題探討下去，特別是姬緋凰這個人。
「不過再來這部分，就有些我個人的看法。」
「姬家的當主是一位──充滿才氣、卻很難理解的女人，或許能這麼說吧。」
「明明清楚我們“殺”掉了她的很多棋子，不管是你看到的精神性死亡──甚至是物
理暗殺的方式。」
「有了夢境怪物後，“被自殺”可沒有想像中困難。」
我吞了口口水，還是很難想像我所看見的台灣社會下，竟還存在這種晦暗的事情。
而其中一部分，是我身邊軟弱無力的女高中生所做出的結果。
「但她──似乎樂在其中，我們之間的民調差距也從未被顯著拉開，所以已經能合理
認定…… 」
「不管是不是姬緋凰本人，還是他們G黨內部──至少也存在著一位超越者，才能消
弭我們對他們的攻擊。」
「G黨也有超越者？」
雖然當下聽到很震撼，可仔細想想卻相當合理，畢竟A子看似做了這麼多，可民調卻
沒有變成一面倒，會得到這個結論也不意外。
文爺點了點頭，可接著卻一臉皺眉，似乎想起了什麼事。
「但就算有了這個假設，其中一部分還是無法理解呀……」
注視著前方又開始飄雨的市區，他陷入了沉思，最終只是草率做結。
「目前狀態就是如此，總之已陷入了僵局，在現實的各種口水戰與黑函、檯面下的對
抗之外，雙方暫且都找不到彼此的突破口。」
我們沉默了一陣子，只是看著進入市區後，又開始增大的雨勢。
「現況不會維持下去──所以必須拉攏政治立場偏向中立、或者動搖中的族群，那些
選民還是佔了台灣投票人口的多數。」
再次開口的，還是文爺。
「我本不想告知，但看到今天姬緋凰已出現在那裡，我想這部分有必要先跟少爺您說
清楚。」
「就我們的情報網得知，G黨目前欲拉攏的勢力，其中就包括劉少爺──不，袁少爺
您父親的唐氏企業集團。」
我睜大眼睛，只能訝然回應。
「你早就知道了，我是袁少華……」
而且，這種政治鬥爭竟會牽扯上我家？
下意識瞥向A子，看著窗外但一直在偷聽的她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是我告訴文爺的，為了保護你們。」
呃，這種秘密我確實越來越不在意會不會被它人知曉，不過也沒料到A子會輕易告知
別人就是，她果然很信賴文爺呀。
接著，文爺繼續道出我父親的現狀。
「您父親所掌管的集團，固然因為管理不當──曾發生過您這樣的憾事。」
「但在兒子的綁架撕票事件後，袁長慶開始成立相關基金會，積極奔走改善勞資關係
，也從內部進行企業改革，現在他的集團已經是台灣公認前幾名的幸福企業了。」
「……真的假的。」
我只有錯愕能夠描述現在的心情，那個眼中只有自己企業帝國的父親，竟然做出了這
種改變？
「不管您信不信，您父親確實有決心和對應的手腕──所以身為“成功企業家”的袁
長慶如果表達自己的政治立場，也會拉攏到不少的票數。」
「本來他是G黨的忠貞黨員，但最近他的想法“正在改變”，我們也在尋求他的支持
。」
我先接受了這現況，才能理解到這明白揭示著的骯髒真實。
身體為此顫抖不已，但這次並非是不安，是很久不想顯現的憤怒。
「所以……」
我壓抑著內心的怒氣，恨恨說道。
「你要表達的是，G黨的姬家、或者是你們──都想利用我妹妹嗎？」
我相信我爸的個性還是很固執，這代表著他有著非常強韌的心靈，不然如何管理這麼
大的跨國集團？
或許連夢境怪物都無法輕易影響他，所以──只能從他女兒下手。
A子會在今天跟著我一起去，或許跟這件事已經牽扯到她父親的政治利益有關了。
外頭一陣閃光後，轟然雷鳴。
連我都知道，G黨固然做過太多蠢事，現在年輕人多數都討厭。
但立場上跟G黨對立的你們──真的就會是我的朋友嗎？
「……對不起。」
彼此沉默了許久後，我只得到A子的一句道歉。
我嘆了口氣，只能無奈說道。
「……不該是妳啊。」
A子明明也被父親利用著，為何妳什麼都不願表達呢？
可跟心態變軟的A子不同，文爺的表情還是相當堅定。
「袁少爺，人類的鬥爭恐怕比你想像要更加醜陋而惡意，但這確實已牴觸了我的原則
。」
後照鏡的雙瞳，映照出的是猶如廟口石獅充滿滄桑、卻始終不變的意志。
「不管結果如何，我會保護您妹妹的人身安全，在此起誓。」
政治人物的發誓，就算講到粉身碎骨都是唬爛，我不可能相信。
但文爺的發誓，因為看過他的人生縮影──我或許可以信任一點吧。
只是，文爺的目光仍舊嚴肅，他的話顯然還沒說完。
「不過，這跟我給予您的考驗仍是兩回事情。」
湧現出的壓力，幾乎讓我喘不過氣來。
也深深意識到自己──有多麼無力。
「我不希望你們陷入這汙濁的泥淖中，如果您無法通過我的考驗，我絕對會阻止小姐
與您繼續接觸。」
「文爺……」
A子想說些什麼，但被文爺的眼神警告停住了動作。
「除非，您能拿出對應的覺悟。」
文爺只是再次重申了一次，這嚴酷的現狀。
＊
下了車後，茫然的我連踩著地板都沒實感，只能放任自己的意識漂浮。
不知不覺間，似乎就抱著白貓去找浮世。
連懷中的白貓都沒放下，進房的我選擇倚靠牆壁保持沉默。
這次浮世沒有對我的異狀多說什麼，只是逕自開口解釋。
「那惡魔已經出現一段時間了。」
「……什麼時候？」
我只能擠出這幾個字，浮世猶疑著回應。
「我並不清楚紫花是什麼時候開始作夢，但我很早就知道她能看見我的貓，所以會把
貓放在她那邊、順便陪陪她。」
美麗的人頭閉目沉思。
「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她的身邊就已跟著那惡魔。」
「真要說的話──大概是紫花妹妹開始頻繁提到Ｇ黨那噁心女人開始吧，這不是多久
以前的事情。」
果然是姬緋凰在搞鬼……
你們要玩弄我家到什麼地步？
「連我都辨識不出來，那惡魔到底是什麼──因為其中的負面情感太過強烈，只看到
過於濃郁的黑。」
有些分不清楚了，到底誰是敵人了。
這世界確實混濁，並沒有真正的黑與白，像白貓這樣的主角是不存在的。
他睜開了雙瞳，以困惑的表情盯著我。
「我一直想問你，你知道紫花妹妹──不能用“妳”，而是要用“妳們”稱呼？」
對於那稱呼的微妙不同，我點了點頭。
「原本做哥哥的可是我，我當然知道──我連她為何被叫做“紫花”都了然於心……
」
不知道如何正確應對是一個原因，所以在大多情況下，我選擇用紫花稱呼她們。
我已不知道袁家內部現狀如何，但老爸承受的痛苦我確實能夠想像。
「這個部分嘛，紫花妹妹之前是沒告訴我，雖然我猜得到。」浮世為此笑了。
話題草草結束了。
我們沉默了一陣子，應該說我找不到話題的突破口。
最後還是浮世開口了：「我沒什麼好說的，應該說我所知道的僅有如此。」
「不，還是很謝謝你。」
我是發自內心感謝他，這真的就夠了。
如果為了青梅竹馬，我也不該讓浮世扯入太多，他應該盡情發揮他的才能，創作出更
美麗的繪本。
就像紫花她們──也該不停追求自己的高峰，這是曾為袁少華的我，最真切的願望。
這時候，多少能懂文爺看待A子的心情了。
放下白貓，讓他回到浮世的夢裡。
大概是眨眨眼的片刻，面前的人頭就產生了變化，應該說變回原本的美男子，明明年
紀也不小了吧。
裸體的。
「好啦，休息夠久也該繼續趕稿了。」
而這裸男什麼都不說，已經幹勁滿滿坐上桌子。
對於脫線的浮世，我只是臉頰抽搐著往他臉頰揉下去。
「你先給我穿上衣服啊蠢蛋。」
浮世才不管我，只是自顧自抱怨：「衣服都是身外之物算啥呢，我家那些貓也都是裸
體呀，只有繼續赤裸才能接受到最真實的靈感。」
還是不能理解天才藝術家的思維。
不過對於經歷過剛才那段沉重對話後，還能在轉瞬間投入繪畫的浮世──我發自內心
感到佩服。
所以，如果說能為青梅竹馬做些什麼，也只能做出空洞的承諾了。
「……紫花就交給我了，你好好創作吧。」
「當然，我這個人可是很自私的啊。」
浮世笑著接受我的好意，本該是如此。
「不過……」
抓著畫筆的他突然停下動作，背對著我嚴肅說道。
「只是直覺──那惡魔雖然看來很不吉祥。」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請不要殺掉它。」
不要殺掉惡魔嗎……
※本作品純屬虛構,與實際存在的人物,團體,事件等等一律無關.
*
作者的話:
這幾回文戲還是很重，再來應該來點動作戲平衡一下(?
https://forms.gle/KuK6fyFXTGek5BPx6
目前舉辦角色人氣調查問卷，學姐或A子黨的快站出來！
另外有想法或想悄悄問作者的，也可以透過這個問卷打出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