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你的罪
在那離崩解只差一步的夢境中,還殘存著僅剩的事物。
就像被螞蟻搬光的餅乾,還留著一點碎屑,已無法辨識出其原貌。
並非“那位少女”最後的仁慈,而是做為靈魂光芒的夢境若被完全消耗殆盡,也代表
目標的靈魂已經散去,在現實只會變成雷同植物人的空殼狀態。
被留下的殘存物──是一座疊起的小山。
小山的組成僅有大量灰白的女性假人,雖然臉部無法清楚辨識,但那錯縱交纏的畫面
,在昏暗的燈光中也彷若真實的屍山,傳達出濃郁的絕望。
黑暗中,一位身著黑大衣的短髮青年緩步走出、雙手插在口袋中。
有著蓬鬆的頭髮與俊秀的側臉,但他只是以空洞的雙眼,抬頭凝視面前的殘存物。
「這會是你“全部下手過的對象”?許立委。」
女性假人的小山因一個疑問而顫抖起來,摩擦發出尖銳駭人的聲響。
假人不存在喉嚨等人體器官,卻彷彿以此悲鳴著。
被搞得面目全非呀。
青年的詢問得不到當事者的回應,他也只能聳了聳肩、自討無趣。
憑空變出根香菸點著,在真實世界中的他已沒有抽菸,是為了身旁的某人而改變的。
「就算這不是真正的數量,也是你扭曲慾望的體現。」
「用著年輕政治新星的名義搞過多少女人──其實我都不太在意,畢竟政治世家的你
只要用錢跟權勢就能搞定一切,這也不過是“微不足道的邪惡”。」
「如果你沒有跨過那條線的話,讓你繼續成為那位總統候選人的棋子我也無所謂,反
正你們本質上都是垃圾。」
黑衣青年的眼光落在其中一具假人身上。
只有那具假人不同,同樣是灰白的軀殼與空洞的表情。
差異在於脖子鮮明的勒痕。
原因顯而易見,由青年公布了。
「數年前──某位跟你援交的少女上吊自殺了。」
「這段過去你掩蓋得太好,畢竟連受害者雙親都買通了,女兒的一條命比不上因此轉
好的家裡經濟。」
聽來不可思議,但有時現實便是如此殘酷。
如果親情本就淡薄,對雙親來說是不值得跟權勢纏鬥的。
他們也擔心著對方的報復、一旦起訴將是漫長而消耗精神與金錢的過程,且不一定能
勝訴。
於是那些人都噤聲了。
他只是無奈訴說,這些從某些管道蒐集到的證據。
「你或許也覺得無所謂,甚至早遺忘了對方吧,畢竟只是幾晚的感情,就算對方已相
信你薄弱的承諾。」
「可惜她承受不住壓力、活得不夠久,沒辦法撐到你被媒體揭發。」
「反正也不會有人幫已死的她作證,你只會裝做這事並不存在,她的自殺是因為同儕
或課業之類的問題。」
青年唸著唸著,搔了搔頭。
「我到底想跟誰聊天呢?真無聊。」
香菸丟入假人堆中,起火燃燒。
熊熊燃燒、照亮這黑暗的光芒卻是來自扭曲的惡意。
或許也見怪不怪了,青年只是默默遁入黑暗中。
離開夢境在汽車旅館房間的椅子上醒來,青年仍是面無表情、顯露不出任何情緒。
「還剩下多少呢?」
女孩銀鈴般的聲音隨即傳進他耳裡。
穿著輕薄的綠連身洋裝,坐在床緣的長髮嬌小少女詢問青年,光裸的雙腳輕微晃動著
。
是有著猶如玻璃製品般精緻感覺的少女,脆弱的身軀給人輕輕一碰就會碎裂的錯覺。
少女的視線明顯瞥向了青年──即便她完全沒有睜開雙眼。
「只剩一個難看的藝術品。」
青年簡單回答著,也起身開始準備動作。
拿起桌上的手槍、上膛。
「我們最近都比她──李千愛的速度要慢上一點。」
少女如鳥兒動人的聲音中帶著氣餒,但搭檔不以為意。
「沒差,我可以觀察看看,世界會不會自動彌補她造成的影響。」
對於青年的推測,少女因感到困惑而歪了歪頭。
「有人可以破解你的“子彈”嗎……」
青年只是露出微笑。
「畢竟她也是超越者呀。」
槍口對準的,是平躺在床上、頭部受到重擊而還沒甦醒的許立委。
少女見到青年要動作了,便下床繞到他後方、抓緊衣襬。
這過程始終都沒有張開雙眼。
最後,或許還是習慣性的自言自語,青年每次都想提一下。
「人的死亡分成兩階段──第一階段是肉體的死亡,第二階段是被世人徹底遺忘的死
亡,你認為前者和後者哪個較嚴重?」
青年仍是面無表情,昏迷的許立委無法回應,雖然他也明白就算對方保持清醒,也不
可能再給予真正的答案了。
所以,只是淪為病態的、自顧自闡述自己的價值觀。
「我不自詡為正義的一方。」
「但你──這兩種死亡都不配擁有。」
扳機扣下。
不管槍響多大、是否會因為子彈擊發留下硝煙反應什麼的證據……
在子彈擊中對方胸口的時候,真正的完美殺人便已經達成了。
「回去吧。」
不同於青年平淡的宣告,少女反而興奮喊道。
「我想去挑戰這附近的夾娃娃機!」
「……又要浪費錢呀。」
青年感到無可奈何,但還是讓少女牽起他的手。
只有她在身邊,青年才會顯現出一點快樂的情緒。
兩人頭也不回離開房間,而在兇案現場的中心。
許立委被子彈擊中的胸口並沒有噴濺出任何鮮血,而是被無法想像的那樣事物吞噬著
。
宛如活體蠕動,在他胸口的是深不見底的黑洞。
*
成功通過文爺考驗的隔天,養成良好早起習慣的我做了簡單盥洗後,反正還是得出門
買早餐。
順便要跟小I強調早餐的蘿蔔糕有多香多好吃,氣死她。
想起未來的訓練雖然心情黯淡,但也有預感如果不趁這個機會加強自己,不說A子,
我恐怕連紫花的問題都無法處理。
「那惡魔……」
關於惡魔的底細──
我心中是有部分推測,至少比我家小I還好想像。
只是真心不希望那些想法成真。
困境暫時就是沒辦法解決,出門前我打開手機開出新聞直播,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在新
聞畫面看到A子,前幾天才得知我的女朋友是總統候選人女兒,可惜臉書也幾乎沒有好友
能炫耀。
「……咦?」
等等──所以是什麼事來著?
我知道因為某件事才更加了解了A子的痛苦,卻想不起事情的全貌。
到底是受什麼事件和哪位人物影響……
「算了。」
即便內心始終感到違和,我還是只能草率放棄了,畢竟就是完全沒印象。
「多想也沒用喔──還有爹地趕快想出蘿蔔糕給我吃啦!」
而且小I已經勸說我放棄,開始纏著我不放了。
暫且放下那堆煩惱,難得來好好享受暑假的一天吧。
這樣想著的同時,小I盯著我還未關掉的新聞直播,眉頭皺了皺。
「果然呀──新聞媒體已經少了某立委的援交新聞呢。」
「最近有這條新聞?」
對於我的疑問,小I調皮得吐了吐舌頭。
「誰叫爹地平常都不看新聞呢?」
記憶殘骸 上半部分 完
※本作品純屬虛構,與實際存在的人物,團體,事件等等一律無關.
*
作者的話:
之所以把這集取名為“記憶殘骸”,在四十九回其實有一句註解。
記憶中那無法死去的殘骸──才會養育出夢境怪物。
不管上下部分都是,原本大綱編排上半是找貓線,下半是妹妹線......
不過找貓已經用了六萬多字,其實是再加點字數就能算一集的字量了(汗
本回最後其實在巴哈那邊出來後有做部分調整。
簡而言之這一回就是提示了還有一位超越者的存在。
妹妹線預計會接著寫,但最近有一些新消息......所以可能會調整整體的寫作計畫。
拿平常日熬夜寫稿的狀況希望是不要有了(苦笑)。
我還是喜歡文字創作,雖然PTT讀者不多讓我有些打擊──不過創作終歸是這樣子。
總之還是希望讀到這邊的讀者,能夠喜歡這篇故事:D
目前舉辦角色人氣調查問卷,學姐或A子黨的快站出來!
另外有想法或想悄悄問作者的,也可以透過這個問卷打出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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