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渡人日記 day 99 歲末吃火鍋
真沒想過，地府工作也有這麼清閒的一天。現此時我居然和白姐黑哥窩在業務部辦公室吃
火鍋，才剛康復的鳥嘴也來插一腳。整間辦公室空蕩蕩的，只有我們四個。
天氣冷，吃熱騰騰的火鍋真是爽，黑哥不知道哪生出來的麻辣鍋底，配鴨血豆腐，好吃到
連舌頭都快吞下去。
「這魚丸好有彈性，都可以拿來打乒乓了。」黑哥吃得人中都是汗，又下了一碟鴨腸。「
阿白，多吃點，別想這麼多。」
白姐那碗湯，喝不到一半呢。她拿著筷子在碗裡攪啊攪，心事重重的模樣。
鳥嘴和我使了個眼色。白姐不講，我也猜得到她在煩惱啥。
東嶽大帝視察後隔兩天，上頭就頒布人事異動命令，原來是十殿閻王決議，派兩名空降上
司協助管理業務部。以前所有引渡人都歸黑哥白姐管轄，現在呢，剩不到十組，其他組別
都歸新上司了。
通知書寫得好聽，說是為了減輕業務部負擔，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根本是架空白姐黑哥
。
我想起設宴當天，楚江王那惡狠狠瞪著白姐的樣子，這餿主意一定是她提的！
連我們這些還歸白姐黑哥管的引渡人，業務量也少了好多。本來一天得引四、五個魂，現
在兩天搞不好還沒有一個喔！這個月獎金一定很淒慘，唉！
閒到發慌，我們每天只好烤烤肉、泡泡茶、煮煮火鍋，黑哥還提議乾脆下禮拜來烤蛋糕殺
時間。
「阿白，蛋糕想吃什麼口味？巧克力？還是重乳酪？」黑哥邊嚼著大腸頭，邊開始列購物
清單。
「你不覺得這整件事很詭異嗎？」白姐若有所思。
「烤蛋糕嗎？不會啊，聖誕節快到了耶。」
「我是說，為什麼這麼湊巧，八仙選在設宴當天來搶魂？那天大批人力都被調去寶殿幫忙
，維安的確不若平日嚴謹。」白姐露出被打敗的表情。
「妳是說，可能有內鬼？」鳥嘴立刻接話，果然他反應最快。
白姐、黑哥一臉深思，卻都沒有回答。
半刻之後，白姐只輕撫著隨身攜帶的羽扇說了：「我只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那
麼簡單。」
實在是聽無他們講啥，我只好低頭猛吃。
「鳥嘴，你們近日觀察，其他引渡人有任何異狀嗎？」白姐問。
「嗯，沒有。不過，接下來我會多加注意，有任何異狀就回報。」
「李勇，你覺得呢？」
突然點到我，我嘴裡塞滿五花肉，還來不及吞下去咧，鳥嘴便插話：
「勇哥跟我同進同出，感受應該也類似吧？」
我一口肉哽住了，吞不下也吐不出，只好點點頭。
哼，鳥嘴連這功都要搶，還不給我機會好好回答，我也懶得計較。
我邊吃邊回想這幾天引魂的情形，的確是有一點點怪怪的。
平常公務車上遇到別組的，大夥兒也會說說笑笑，幹古一些趣事。但自從人事令下來後，
我跟鳥嘴好像邊緣人，都沒有人要跟我們聊天，連分享零食還會跳過我們。
不過，這也不是啥大事，我如果講了，肯定會被白姐翻白眼，說我玻璃心。算了算了，吃
飽比較實在。
「所以，阿白，妳考慮得怎麼樣？」黑哥丟了一把茼蒿入鍋。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得釐清頭緒，這事兒複雜。」
「不。我是要問，妳決定好蛋糕口味了嗎？決定了我好買材料。」
真不知道黑哥跟白姐究竟是互補，還是貌合神離。每次聽白姐講話，都覺得好嚴重；可是
看到黑哥，又覺得人生沒啥大不了的。包括這次的事……我想，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恢復正
常吧？
引渡人日記 day 105 鬼鬼殊途
「東西都帶齊了嗎？」每次引魂之前，鳥嘴總會這樣問。
我點點頭。嘿，豈止帶齊了，我還多帶了兩包洋芋片。
等公務車的時候，氣氛就怪怪的。其他組站得老遠，圍成個小圈圈抽菸，聲音壓低不知道
在說啥，時不時瞟我跟鳥嘴一眼。
上了車，當初跟我一起受訓的胖子也在！分組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同梯的。尤其現在他
們又歸空降上司管，遇到的機會更小了。
「好久不見，我李勇啊！你們要去哪引魂？」我問。
「欸，喔，好、好久不見。」胖子向我點點頭，眼睛沒看我。一旁頭上長角的老鳥乾咳一
聲，胖子連忙別過頭去。
什麼嘛，好冷淡喔，再怎麼樣也曾經一起被白姐操得死去活來過啊。
我摸摸鼻子回座位，發現其他引渡人好像故意避開我們似的，我們四面八方座位全是空的
。
鳥嘴還是那副死人臉，背挺得直直的，正在確認引魂資料。用屁股想也知道，他一點都不
在乎這種事。
天才濛濛亮，窗外看起來是一片灰，這種時候最需要提振精神。我拿出洋芋片，吃了兩片
，然後伸長了手遞給其他人。
那引渡人將洋芋片整包拿走，開始在車上傳來傳去。哈！就說人喔，做鬼也一樣，用食物
很好收買。
最後那包洋芋片又傳回我手中，但是，居然完全沒有人拿去吃，還剩好多。
我覺得有點丟臉，用手肘推推鳥嘴問他要不要，他搖搖頭說：「我不吃垃圾食物。」
別組不理我就算了，連搭擋都這樣！我真的是孤單寂寞覺得好冷，嗑光洋芋片，還是來補
眠比較實在。
正當我快睡著時，突然聽到斷臂司機說：
「還不到你們下車的地方啊！」
胖子跟老鳥站在駕駛座旁，陪笑臉解釋著最近發胖，想提早下車用走的當作運動。
「你們這樣是違反規定，萬一出事了我要負責耶。」斷臂司機一臉為難，翻著接駁資料。
「不就是提早下車嘛，沒事的，你看我胖成這樣，不運動不行。」老鳥捏著自己的鮪魚肚
，壓低聲音說。
拗不過他們，斷臂司機只好放他們下車。胖子眉頭深鎖站在一處社區入口，老鳥則是一口
氣將整包檳榔倒進嘴裡。他們似乎是等著公務車走遠了才開始行動。我緊扒車窗，看見他
們往反方向走。
奇怪了，他們該去的地方明明是另一個方向啊？
「鳥嘴，他們怪怪的，好像故意走錯的方向耶。」我超級小聲的說。
「你想多了，也許是抄捷徑。」
「不是啦，那附近我們也去過啊，你忘記只有一條路……」
「別多管閒事。」鳥嘴狠狠打斷我的話。
「怎麼可以這樣，白姐黑哥不是要我們觀察異狀嗎？」今天的鳥嘴實在太奇怪了，他明明
不是這種個性。
「有些事看到了，你可以假裝不知道。就像我假裝沒看到你當初放過小孩一樣！」
他說的是母子鬼！原來他真的都知道，明知我偷偷放走小孩卻不報告上去，為的就是要抓
住我的小辮子！
看來鬼門關的鬼們的提醒是對的，怪我太憨，以為鳥嘴只是看起來歹逗陣，想不到他城府
這麼深。
我暫時不想再跟他講話，他也不理我。氣氛比停屍間還僵。
那些離我們遠遠的引渡人們，正大聲臭彈搭訕母夜叉的過程，一群人笑得東倒西歪，又是
拍手又是跺腳，連斷臂司機也在偷聽，時不時轉頭插話。
那熱鬧的氣氛跟我們簡直是兩個世界。我以前只聽過人鬼殊途，想不到鬼鬼也殊途。好無
聊，當引渡人一點也不好玩。
引渡人日記 day 117 緊急集合
「五分鐘內第八殿後從右邊數來第六十五棵梧桐樹下集合。」
午睡中接到黑哥傳來的簡訊，顧不得才剛躺下沒多久，我火速換上制服趕往集合地點。
真想不到第八殿後還有這麼隱秘的樹林，我還從沒來過哩。成千上萬的粗壯樹幹又生出許
多枝葉，密密麻麻遮成一片綠油油的天空，腳下踩的落葉又黃又脆，好像一張厚地毯。
真不知道黑哥找我什麼事，第一次收到他這麼緊急的訊息，心裡總覺得七上八下。
「你來啦。」
黑哥無聲無息出現在身後，我嚇了好大一跳。不愧是鬼，走起路來靜唧唧。
平常都穿著全黑長袍、戴小草帽的黑哥，今天卻穿著灰色上衣和牛仔褲。
「你穿這樣太拘謹啦，我們只是要去買烤蛋糕的材料啊。」黑哥歪著頭想了想，拍了拍我
肩膀，一眨眼的時間，我居然也換上跟他差不多的打扮。
「買材料？」看來黑哥真的很想烤蛋糕。
「阿白不去呀，你也知道她就那樣，工作狂。」
黑哥叫我搭著他的肩膀，他用力跺腳三下，我們就來到陽間專賣烘焙材料的店。
都幹到無常了，難怪不用像我們一樣等公務車，真好！
黑哥提著小籃子，优哉游哉晃來晃去，買了一大堆，我啥都不懂，只好站在一邊。
「李勇，你有心事啊？」
沒有啦。我搖搖頭。
「最近其他引渡人的狀況跟以前不太一樣對吧？」黑哥邊仔細的研究好幾種不同的巧克力
，一邊說。
我想起鳥嘴的「提醒」，不敢多嘴，只能又搖搖頭。
「李勇，你來地府多久啦？」
「三個多月了吧。」奇怪，我怎麼感覺過好久了。
「才三個月啊？這陣子發生太多事嘍。不過，你進步很快。」
黑哥維持他專心挑選材料的模樣，一邊說：
「最近地府可能有大事要發生，絕對不是我們樂見的狀況。但現在我跟阿白檯面上啥都不
能做，只能找信任的人幫我們搜集情報。」
眼見我還反應不過來，黑哥直接了當的解釋，鳥嘴這個人，他跟白姐信不過，希望我可以
幫忙。
「要怎麼幫忙？地府會發生什麼大事？」一聽到黑哥白姐也不喜歡鳥嘴，我的心情突然變
得開朗起來。看來，是他有問題而不是我。
「你只要把觀察到的任何異狀告訴我們就好。」黑哥拿起一個花朵形狀的烤模丟進提籃裡
，「至於你的第二個問題……其實應該是說陽間會出大事。」
唉，這些當鬼的，講話都不好好講清楚，究竟是啥大事？況且，我是鬼，陽間出事跟我有
啥關係？
「再過陣子你就會明白了。」黑哥說，「好啦，結帳吧。」
一靠近櫃台，我整個人像被釘住了一樣，腦袋完全無法思考。
那個老闆娘不就是阿香嗎？原來、原來阿香在這裡！她都沒有變，還是一樣皮膚好白，臉
頰紅紅的，像個蘋果。
「請問打蛋器放在哪裡？我找不到。」黑哥說。
老闆娘請我們稍等，便走到另一頭拿商品。她走路的樣子很正常，不像阿香有點一跛一跛
。
她不是阿香。不是那個會幫我補衣服、煮麥仔茶給我喝的阿香。
心情好像坐雲霄飛車，我摸摸懷裡的玉珮，失望得想哭。
「謝謝光臨。」老闆娘對我們微笑，她跟阿香一樣，笑起來眼睛瞇得彎彎的。
才剛踏出店門，黑哥立刻換上我從沒見過的嚴肅表情。
「李勇，我知道你有不想忘掉的人。這老闆娘不是阿香，卻也就是阿香。如果陽間出事，
她也無法倖免。你確定這一切不關你的事？」
好可怕，我沒看過黑哥這麼狠，居然比白姐還兇。而且，他怎麼會知道阿香的事啦！！
我又搖搖頭。唉，今天老是在搖頭。
「看來今天帶你來很值得呢！那就萬事拜託啦！」
黑哥臉部線條瞬間柔和下來，變回我熟悉的那個他，很熱情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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