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蟬拿著實習報到的資料，沿著小河走。
她離開枉死城，才發現陰間到處都是水。河上漂著斷手和斷腳，也有殘
缺的內臟，好在還沒看到頭，小蟬覺得頭比較可怕。
小蟬後來才知道，河裡的「水中生物」喜歡吃頭，眼睛、腦髓特別受歡
迎，所以頭都不見了。小蟬得到了寶貴的陰間小知識，而前輩們主要是想告
訴她，千萬不要沒事去玩水。
新死的鬼如果沒有老鬼帶著，很容易陣亡，所以陸判建立實習制度，一
方面保障新人的存活率，一方面讓老手判斷，如果屆期認為新人不能用，就
踢回原單位受刑。
小蟬希望給帶她的前輩一個好印象，才不會丟陸判前輩的臉。
在小河彎道處，小蟬看見一個疑似「女子官舍」的指示牌，只是木牌上
釘著一個蒙面全裸而且下體被挖空的男人，讓小蟬看不太到木牌上面的字。
「妹妹……好心的妹妹……」
「你在叫我嗎？」小蟬看向應該是個變態的男人。
「妳可以幫我把雞雞找回來嗎？在後面的鍋子裡，麻煩妳了。」男人客
氣地請求，很難讓人拒絕。
小蟬往指示牌後面看去，真的有個火在滾的大鐵鍋，裡頭煮著一堆爛肉
。
「先生，你的雞雞應該爛掉了。」
「妹妹，妳可以幫我撈起來，摸摸它嗎？」
小蟬怔了下，好一會才意識到，她被佔便宜了。
「妳聲音真好聽，一定長得很可愛，真想好好疼愛妳……」
小蟬亮出菜刀，她跟陸判保證過，她不會隨便讓人欺負。
「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舌頭割下來！」
「嘻嘻，我好怕喔……」
變態還沒笑完，轟地一聲，整顆腦袋被人從背後轟掉，再被大刀腰斬成
兩半。
扛著火槍的短髮女子連聲道歉：「抱歉抱歉，忘了有新人來報到，來不
及把垃圾清掉！」
另一個長髮飄逸的女子收起長刀：「妹妹，妳沒事吧？」
小蟬認出這兩位是帶她下來的鬼差姊姊，嗚咽過去撲抱住兩人。
「桃姊、蘭姊，我好想妳們！」
「哎喲，妳看，妹妹還認得我們耶！」
「嗯，好乖好乖。」
兩名鬼差重新見到小蟬非常高興，走失的小狗自己跑回家就是這般失而
復得的心情。
小蟬被揉了好一會，短髮的阿桃張望四周。
「話說，判官大人怎麼沒有陪妳來？」
小蟬支支吾吾，陸判說要低調才不會被討厭，但聽起來大家都知道陸判
衝去人間找笨蛋的事。
「他一定又說女人小心眼、愛計較，叫妳自己來。」
小蟬無法反駁，不知該怎麼阻止陸判直線下降的名聲。
阿桃對小蟬抱怨不停：「啊，好冤啊，女性就是下等生物嗎？讓我想到
上次我跟蘭蘭被人類法師包圍，他來解圍的事。我是因為被攻擊，沒注意才
抓到他手臂。妳知道他竟然給我露出像踩到屎的表情，回來被他唸了一路，
我又不是故意的，誰要摸他啊！」
陸判討厭女性是陰曹鬼盡皆知的事，異性一靠近，他嘴上先嫌臭，這也
是他陰差男女支持度一面倒的原因。女性鬼差都說，陸判對男的比較好。
等阿桃抱怨完，她的搭檔阿蘭才微笑緩頰。
「不過有判官大人在，我們才沒被欺負。」
陰曹過去所謂的「女官」都是負責給十殿王陪酒陪睡，有點姿色的都難
逃魔爪。陸判上任後，由於他就是那副死德性，不好女色的他也一律要求上
位者潔身自愛，女官因此保住了尊嚴，而陸判也把頭頂的大鬼得罪光光。
所以，就算陸判是個機掰人，女性鬼差還是擁護陸判，所以支持度還是
穩穩的九比一。簡而言之，現任陰差都是陸判的粉絲。
阿桃噘起脣：「本來以為可以聊兩句，都為他準備好酒菜了。」
阿蘭安慰道：「判官大人一心為國，不會留下來的。」
小蟬可以明白想要再跟陸判靠近一點的心情。
兩名鬼差把小蟬帶往附近的白色建築，遠看像是白色的公寓，近看才知
道是紙紮屋。
「妳的房間在四棟四樓，我們已經打掃過了，妳可以直接住進去。生活
有缺什麼，儘管跟我們說。」
「謝謝姊姊，妳們真好……」
阿桃拍著小蟬肩頭：「不會啦，大家都是無依無靠的鬼，有緣才會認識
。妳新死，可以盡量跟我們撒嬌，我們才不像判官大人那麼小氣咧。」
「小桃說的對。」
兩人把小蟬帶到她的宿舍房間，囑咐她早點休息，才去出任務。
小套房很乾淨，小蟬把她不多的隨身行李拿出來，在床頭擺上石蟬。
小蟬打開衣櫃，有兩套連身的黑長袍制服，還有一袋布包。小蟬解開布
包，掉出一張便條──給愛女，知涼。
「媽媽……」
母親燒了生前的衣服給她；小蟬記得她媽媽總笑自己肥婆，穿著洗舊的
衣褲，然後買新衣服給她。
──我女兒最可愛了。
──不要太早嫁人，老了母啊會養妳。
──知涼、知涼，我的心肝寶貝……
鬼哭傷魂，小蟬忍著不哭，只讓淚水在眼眶打轉。
小蟬抱著枕頭，去敲隔壁的房門，應門的是一名毀容、眼神兇惡的女鬼
。
「姊姊，我是新來的小蟬……」
「有什麼事？」
小蟬抽著鼻子：「我可不可以跟妳一起睡？」
小蟬大概在人間一隻鬼流浪太久，得了無法獨居的症頭，只能每晚叨擾
同官舍的鬼差姊姊，締造陰曹睡遍女官的紀錄。
小蟬實習開始，第一個跟著的前輩就是她隔壁臉很兇的鬼差姊姊，叫紅
玉，目前是女性鬼差最資深的大前輩。
紅玉話很少，其他陰差也不敢跟她搭話，就算她在小蟬脖子綁上鐵鍊，
手上又抓了一個扭曲變形的怨鬼，大家也不敢多問。
紅玉放出怨鬼，鬼跑了，她對小蟬下令：「追！」
「汪！」小蟬全力追趕怨鬼，雙手雙腳撲抓上去。
紅玉按下碼錶，三秒半。
「紅玉前輩，我把鬼抓回來了！」小蟬灰頭土臉拖著怨鬼復命，紅玉解
開小蟬脖子的鐵鍊，轉而綁上怨鬼。
「速度不錯。」紅玉從胸前拿出飴糖，小蟬開心接過，「等會，我們去
抓水鬼。」
「嗯！」
小蟬認真接受訓練，無感四周投射而來的同情目光。
女官長紅玉看來很喜歡小蟬這孩子，但被她喜歡總覺得不是好事。
阿桃和阿蘭從人間帶了很多普渡零食給小蟬，關心她還能不能撐得住。
小蟬大口吃著巧克力派，直說她沒問題，她感覺自己在紅玉前輩的教導下，
越來越強大了。
阿桃兩鬼心想，小蟬年輕體力好，身手也不錯，但就是腦子傻了點，希
望實習完不要被分派到太複雜的單位。
對了，她實習九成會過，從來沒誇過人的紅玉，難得給小蟬一句正面評
論──那孩子，滿好笑的。
小蟬妹妹完全被當作寵物玩。
「妹妹，等妳成為正式人員，除了閻王，還有奈何的孟氏，妳千萬要注
意，別被她的笑臉給騙了。」
「我覺得孟姊人還滿好的，她還給了我點心。」
「妳吃了嗎？」
「怎麼了嗎？」
小蟬頭上那朵開了一個月的小白花，終於有了答案。
小蟬單手在官舍伏地挺身的時候，接到開庭通知。
「前輩大哥，謝謝你……你不舒服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負責送信的陰差（男）夾緊大腿，因為小蟬現在實習還沒分派機關，送
信只能送來她住的地方──男性鬼之地獄，女子官舍。
「不、不用了，亥時開庭，請準時到達，判官大人不喜歡遲到。」
「好。」
小蟬跟紅玉報告一聲，出發前往陰曹行政中心，閻羅殿。
冥世有十殿王，其它九殿不管人間事，所以人間來的鬼只知閻王不知別
的王，連小蟬都記不太全。也可能因為陸判是閻羅殿所屬的判官，所以小蟬
記得特別清楚。
小蟬不知道她跑得這麼急，會不會被人發現，她有多想見到他？
小蟬趕到的時候，圍觀審判的鬼已經滿出官道的青石地。小蟬努力擠入
鬼群，喊著讓讓、請讓讓，好不容易才披頭散髮進到建築物裡。
小蟬很懷疑，這裡和她第一次接受審判的地方是不是不一樣？肩頭沒有
沉重的壓力，四周充滿活絡的氛圍，大家很期待的樣子。
「肅靜。」
小蟬目不轉睛看陸判曳著黑長袍現身，上回因沾濕垂下的劉海都仔細束
在耳後，端莊儒雅，為什麼每次見到都好好看？
陸判沒有入座，目光往下搜索，望見小蟬頭上那朵花，先是皺了下眉，
接著喊住她。
「陳知涼，公堂之下，不要扭動。」
大家都在看她，小蟬臉皮發熱：「對不起！」
「妳上來。」
「咦？」
「咦什麼咦？這是妳提報的案子，妳也要負責審理。」
小蟬連滾帶爬，往陸判所在的位子衝去，毫不猶豫跨過橫隔兩方的台階
。
陸判看了看對他張著嘴笑的小蟬，忍了又忍，最後還是伸手拔掉她頭上
的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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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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