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兒少不宜,未滿18歲務必斟酌閱讀。
2.前傳結束。喜歡積稿一次看的朋友可以來囉:P
Ψ
「檢方傳喚四號證人,第五大隊南府中隊,亡靈車駕駛羅上兵,出庭作證。」
當如保齡球矮壯的證人出庭時,門如月發現不妙--之前一直連絡不上,覺得他是不願得
罪華家、不出庭也無可厚非,殊不知他早被靜心庵找去。
檢方隨之呈上「侯上兵三年大兵週記涉議內容」給城隍時,于英雄那自信的笑容也消失殆
盡,只見管焺清清喉嚨,開始詢問穿白色西裝的證人--羅蟒。
「證人,你幾乎全程與被告行動,在面對殭屍與邪鬼時,被告有異樣舉動是指對驅魔行阻
撓嗎?那被告可能是藏於軍隊之內鬼嗎?」
「抗議,檢方在誘導證人……」于英雄哪能坐視不管。
「是的!」羅蟒大聲截斷辯護人抗議,正色道,「被告阻撓任務,危害部隊之安危。」
「證人,是你親眼所見?如何發生?發生過程中還有誰參與?」
「當時我、鄭二兵與侯上兵留守亡靈車,遭超過20隻殭屍攻擊,在面對神轎上的操屍人時
,侯上兵刻意放水讓我方陷入危機,甚至在我與對方鬥法時,施以偷襲,造成嚴重後果…
…」
「庭上,四號證人在作偽證!」
管焺與羅蟒有問有答、應對自如如對好戲般,一一還原當時險惡戰情與侯上兵的斑斑投敵
劣跡,相聲大師們來都自嘆弗如。而辯護人抗議被城隍置之不理,不知不覺情勢完全逆轉
,兩宗一審證據不足的大罪罩頂。終於一旁的門如月也聽不下去,忍不住開罵。
「喂,開車的你少胡說八道啊!」
不敢相信一同奮戰的羅蟒會亂咬,但門如月很清楚過去無數案件定罪都是:不知怎弄的自
白書、調出週記隻字片語徹查、最後再找目擊或關係人不分青紅皂白一口咬定被告,照這
三步走沒罪也會變有罪。三十年如一日。
--她怎會天真以為能改變?真的被愛沖昏頭了……
管焺趁勝追擊,試圖淡化之前陳煥的醜事,將方向轉往被告是赤傘內奸。
「證人,被告是否如自白書上寫的與操屍人熟識,甚至聯手籌劃計謀?」
「是的。」羅蟒臉不紅、氣不喘,指證歷歷,「侯上兵說操屍人叫洛玉芳,是他的舊識,
因不甘為鬼投入赤傘集團,拉攏他放水給殭屍擴散,他還說全修界都討厭腐敗華家軍,我
有提醒他不能如此偏激,但被告依然故我,說哪怕跟鬼合作讓赤傘染指南方,也要給華家
一個教訓。」
旁聽席驚呼四起喧鬧如菜市場,羅蟒已將案情帶往萬劫不復之地。
「真相浮出水面了,被告週記中有數篇類似的『反叛內容』,如:1987年7月5這一篇『不
要亂講話』,竟將神明驅逐作祟野鬼視為負面意義,這與萬惡的赤潮宣言同屬一個論調,
簡直荒謬的無以復加。」
自白書、週記與羅蟒三假七真的證詞,終「罪證確鑿」羅織好一件大紅衣,管焺得意洋洋
在眼睛冒火的于英雄前振振有詞,指控得鏗鏘有力。
「被告犯『通赤傘』、『意圖顛覆陰陽界』等罪行影響深遠,對軍隊、修界乃至陰陽界之
穩定傷害至深,不可等閒視之。檢方主張被告應從重量刑!」
「抗議,控方論述建立在偽證上不可採信。」于英雄跳到廟中央聲嘶力竭。
「肅靜、肅靜!」
人聲鼎沸的庭內安靜下時,審判官面容嚴肅,冷冷質問,「證人,城隍乃護佑城邦、扶正
驅惡之神祇,在廟內你可有半句虛言?」
「報告庭上,沒有,全是事實。」羅蟒真誠仰望城隍。
門如月忽然想起主任說的:時機不到。華家要弄你方法還一堆。
三界法庭定罪多年來就是一步一跳毫無彈性與改變,墨守成規、有魄無魂,不就很像殭屍
嗎?殭屍見人就咬,被咬者要不命殞當下、要不變成另一頭殭屍。
世界上,只有殭屍會強制生而自由者成行屍走肉。
「判官,採納證詞。」城隍爺一槌定音。
「採納?這種明顯串通作偽證你還採納!」這一刻,于英雄忍無可忍。
辯護人「碰」地一腳踹翻檀木案,衝上十八金階就要跟華烜騰幹仗,牛頭馬面迅速組成人
牆攔在城隍前,沒法用咒的浪花真人如以卵擊石,撞在不可動搖的牆前失控暴吼:「取消
證詞,給我取消採納啊!」
八仙一擁而上對辯護人勒頸、箍頭、扳手、抱腰到絆腳,才好不容易止住如看見紅巾的暴
衝蠻牛,蠻牛被強押倒地一路往下拖行,指頭刮過金階留下十道血痕時仍在高喊:「法治
死光了嗎?這審判到底想得到甚麼?」
「北府特勤,將藐視城隍庭的辯護人帶離。」
華烜騰回答了他。祝融戰神與浪花真人目眥欲裂互瞪,這一刻他們確認彼此是一生最憎恨
者。南浪北焰,水火不容,直到永遠。
「你們就這麼害怕真相嗎?」
八仙死架住辯護人強行拽出廟門,經低頭不語的羅蟒時于英雄大聲痛斥,「華家給你甚麼
好處?你他媽還有良知嗎!」
「師哥、師哥!」
辯護人的血淚吶喊繞樑許久,侯浩平哭喊出聲,知道等著自己的是無垠苦難。廟內旁聽者
親眼見證反抗的下場,沒人敢再多話碎嘴。但金階上的城隍爺在于英雄被驅趕後卻陷入沉
默,只深深嘆了一口氣有些欲言又止,遲遲沒宣判。
「三號證人,你昨晚睡得好嗎?」
天外飛來一筆讓門如月沒反應過來。
庭內靜默良久,城隍摘下老花眼鏡俯瞰她,用少見的落寞語氣叨絮問:「有穿紅衣的來敲
門問你是不是門如月、要你供奉他嗎?有發生嗎?沒有吧。」
「你們每晚都平平安安,以為戰爭結束了?」主席聲音細小如蚊,緩緩脫下繡金烏紗帽,
擺擺手顯得有些莫可奈何,「沒結束,是因為有我們犧牲青春與自由在掃蕩鬼、妖魔與紅
倀,你們才能吃飽喝足睡大頭覺。部隊一直抵禦赤潮,但對你們來說……算甚麼呢?」
她第一次看到如此無力的華主席,白髮亂成一團、很疲累、很無助,像寂寞的獨居老爺爺
,但很快他又板起往常的嚴酷面孔,鐵青臉龐脹紅發紫,簡直像川劇變臉,口沫橫飛將憤
怒一籮筐傾倒。
「我們夙夜匪懈對抗赤潮,而你們呢?日夜挑部隊毛病、找出一兩匹害群之馬大肆宣揚、
大張旗鼓將我們努力化為烏有;我們將使命、自由與陰陽界存續的重擔扛肩上站最前線,
而你們呢?你們將之當成笑話!」
門如月看到一尊殭屍張血盆大口,屍氣腐臭溢滿天地,活人無處可逃。
「分不清輕重緩急,還因拔掉一位軍官沾沾自喜?不知這重挫軍隊士氣與尊嚴,那一直保
護你免於被滅頂的軍隊,你們會因愚蠢被抓去吸乾精氣,但他媽我才不在乎、不在乎躲我
保護下的你有多會打貪除弊、多義正詞嚴,我只想祝福你們這一群小王八蛋,明年在里和
村奉茶棚碰面時,也還像現在一樣滿嘴狗屁!」
庭內無人敢回嘴,全都靜默低下頭,怕此時再出怪聲會成為另一位被告。
最後,華烜騰重新戴上眼鏡,扶好金帽、拉正蟒衣,面色嚴厲一槌終結「侯上兵案」,但
宣判刑期時門如月恍神了,腦中一片空白,只想起九叔林正英的電影:面對兇狠又無法溝
通的殭屍,不想被咬該怎麼做呢?
只能暫時停止呼吸了吧!
別亂說話、別挑戰權威、逆來順受閉上嘴。你要不被咬成他的同類像羅蟒;要不永遠沉睡
,像過去無數枉死魂;再不然只能暫時停止呼吸,像我們大部分人。
隱忍一口氣繼續苟活下去你願意嗎?
退庭。
Ψ
破曉前,南方,登天宮。
「老爺爺,您好,請問侯師父在嗎?」
小情侶來到空蕩蕩的正殿詢問,吵醒脖子歪一邊在藤椅上呼呼大睡的大飛。
「侯師父他去旅行了。」
「那請問宮主在嗎?我們要捐獻。」
女孩叫阿雅,說侯師父在八腳鎮幫她度過劫難,特來酬謝,不過她的男伴看來頗不樂意。
大飛慨然一笑,想起小猴子打電話回來說的孕婦就是她吧?腹部微微起伏的女孩容光滿面
,海天子知道弟子之緣還得由師父承擔。
「宮主在休息。不過,老頭我已請示神明賜一詩,可替你們孩子命名、趨吉避凶並洞悉往
後三代之興衰與命運。」
大飛將一則「神諭」交給一頭霧水的孕婦,旁邊斯文的男友卻用一臉「你這神棍別強迫推
銷」的表情瞅他,警戒道:「我們接受不起。」,讓女友也有些難為情推辭,「侯師父搭
救過我與肚裡寶寶,不好意思再收這麼珍重的東西。」
大飛微微一笑,並不在意,雲淡風輕指著宮門的香油筒,不再多言。他的神諭是陰陽界第
一至寶,當年多少大師高人日夜期盼而不可得?不過都是當年了。
「謝謝大師。」
這一對男女很善良,不會害人又有一顆防人之心,聰明的好人實屬難得。捐獻後小情侶鞠
躬離開。厚重的香油簿上多了一筆:楊雅琳、孫在權。1988年1月。
至於金額--大飛第一次沒去看,第一次不去斤斤計較數字忽然覺得很輕鬆,之前他以為
財富可買來自由、和平與尊重,可嘆60年走了一條冤枉路。
「罷了。」大飛搖頭苦笑。
東方天空微亮,但今日雲有一點多。
當小情侶到車站買票返程時,發現神諭籤紙在女孩包包裡靜靜躺著,像變魔術。男孩會繼
續嘲諷:「哎,還預言三代哩,那劉伯溫都要拜他為師啦。」
「真有算到你的姓啦,你看看!」女孩決定好肚裡小baby的名。
「你跟姓侯說的吧?神棍伎倆啦!」男孩笑笑,順著女友。
破曉,小情侶搭上首班車,迎著曙光離開南府。
雅韻何方奏魄魂,無非直往里和村
十年虎嘯求夫返,一夕龍吟盼子存
沐露披霜揚赤傘,驅霆策電撼天門
施恩上覺誰能度,御虎乘龍敝姓孫
「師父!徐師妹說小潔剛剛推進產房了!」
阿牛難掩興奮來報告,天未亮大家還沒醒,除了乞丐趕廟公的門如月,一聽到進產房就狂
敲隔壁門,隔壁住著岳靖容。「侯上兵案」後他們跟豋天宮混得熟,碰巧兩人都沒想回家
過年,就留下給小猴的孩子認乾爸媽,一起吃年夜飯。
「欸欸快起床,去醫院等小小猴啦!」
臘月嚴寒的登天宮熱烘烘像一家人,歷史總會重演,跟小猴出生時的1963年一樣,剛出生
又沒了父親,但這麼多人在這還是有希望的吧?大飛沒找到的答案,也許有一天能被這些
活力四射的後輩找到。也許。
「坐車太慢,獨臂獨眼龍抓穩!」門如月要搶快跟岳靖容殺去醫院,深怕小baby看超過三
個人,就做不成乾媽了。
門咒.飛闆
「天都還沒亮是吵個屁啊,你們是產婆嗎、去了有幫助嗎?」
有起床氣的于英雄還在沖咖啡罵罵咧咧,忽然「唰」一下兩片半透明光盤飛過害得他人揚
馬翻,咖啡灑一身,氣得破口大罵:「出去被車撞死吧妳這恰查某!」
「出發!」
飛闆如魔毯載二人急竄於大街小巷,直奔醫院而去,不過最近才剛練快速移動,沒法像紅
劊那樣順暢,在房屋林立的鋼鐵叢林中自然險象環生、危機四伏,一甩尾岳靖容那一片立
刻失去平衡,就差五公分撞上貼滿廣告的電線杆。
「慢一點,妳這白癡會不會操控啊!」
「欸你這獨臂瞎龍態度能不能好一點!」
「欸難聽死了,我是王羽演的獨臂刀王,或獨臂劍王!」
「甲賽啦,你王羽我就崔苔菁了啦!」
岳靖容發現自己開始常講屁話,每次跟門如月聊天的營養都比泡麵還低,甚至連「欸」這
發語詞都染上,不過好樣這樣也不賴。就這樣吧。1990年秩序會解散,沒好處可撈的文達
同意離婚。爾後他們過了一段吵鬧不斷卻很幸福的小日子。
「欸死婆娘,要撞牆了啦!」
飛闆逼近醫院三樓外牆但完全沒減速,眼見要翻車撞得頭破血流,乘客終於忍不住大吼,
門如月卻還在哈哈大笑喊「安啦!我誰?」,牆上瞬間開了一個洞,二人穿洞而過落在婦
產科外的白色走廊上,有點痛但最後安全著陸。就跟這一對佳偶以後新婚生活一樣。
門咒.小闀
主角就該這樣登場!
晨光乍現,產房中傳來哇哇的嬰兒哭聲。
在登天宮眺望晨曦,大飛不禁想:以後的陰陽界該是怎麼樣呢?華家、岳家、門家跟南方
真能盡釋前嫌建立好的「供奉-恩庇」嗎?
高懸的太陽能落下嗎?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如果你厲害能合神后羿或許可把太陽射下來,但于英雄說的:投票
選太陽、讓太陽當你僕人、你成陰陽界主人,大飛真不知道要怎麼做,或許可以但他一無
所知,你沒辦法要生於1912年的老人家去理解一些他從來沒想過、沒見過的事。因為很容
易越想越生氣!
「于英雄!你這猴死囝仔給我過來!」
眼前咬著饅頭的大弟子一臉茫然,大飛劈哩啪啦狗血淋頭又把他臭罵一頓。
「你錯了,你的修為離封神還差得遠,七星驅魔都不能自己開,連邊都摸不到;你的民主
修界也沒經過任何實證,只是幻想很美好,幻想不代表行得通,要不然阿胭樂園早建立了
,就算你真建起來往後也會遇到很多難題,你講的那些美好東西……很可能會是有錯的、
需要修正的,民主不一定是樂園!你懂嗎?」
還睡眼惺忪的于英雄下意識點點頭,腦袋正緩緩組織反擊策略。老頭子,很好、很好,等
他吃完早餐、喝掉咖啡清醒一點後,一定要好好暴擊這文明原始人、迂腐老番顛……
「唉唷!」
「不管任何人跟你借、偷、搶都不准交出,懂嗎?現在去把辦公桌上收一收,快去。」
大飛突然將閃爍碧綠光澤的耳環別上他右耳,痛得叫出聲,于英雄一下沒反應過來,一片
恍惚轉身入辦公室,桌上妥妥放著登天宮宮主專配的鐵拂塵,他突然懂了,懂這是甚麼意
思。而外頭老頭還在嘟嘟囔囔念個沒完沒了。
「以後宮裡不管發生甚麼事,香油錢被偷、中六合彩、被倒會,大事小事通通都是你的事
,你都要處理,跟我就此無關。不會再幫你任何一次了。」
--幫你最後一次啊,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于英雄鼻頭一酸,扯開腿去追逐老人,但大飛只是背對著他邊叨叨、邊在宮裡左拐右繞,
上樓下樓,他卻怎麼追都追不上。
「今後我不屬登天宮,秩序會會籍也註銷了,跟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不管我中大獎、炒
股賺錢、挖到石油都我的事。一毛也不會分你們,一毛都不會啦!」
怎麼跑、怎麼衝刺都沒法抓到那老頭,那一直阻攔不讓他改革的老傢伙,像湯姆貓捉傑利
鼠般一前一後永遠追不上,狂奔出宮門外時,上一代宮主消失無蹤。
「師父!」于英雄終喊出不知多久沒喊的稱謂。
最後瞥了一眼東方天空,有一大片雲飄來,大飛看不出今天會出太陽還是下雨。不過陰天
也不錯。何必一定要分好天氣、壞天氣呢?
涼爽陰天也很好啊!
侯上兵案後,大飛被開除副主席一職。1987年南方全盤皆輸,但他們在這一次抗爭中累積
了鉅量聲望,鬆動了華家多年正統性。浪花真人的未來不可限量;同樣不可限量的還有這
次看透秩序會真相的孩子們,蠢蠢欲動;與那些即將出世的小寶寶。未來是他們的。
南方,在陰晴不定中孕育未來種子,不過種子還需澆灌才能開花結果。
雨水在東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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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中是解放。東方,富田村。
「Hi Everyone!我們回來囉,這些年有沒有想我們啊?」
薔薇的歡呼如裹砒霜的蜂蜜甜而不膩,黑色雨夜中一列投降隊伍低頭前行,殭屍神轎上端
坐掌控自己命運的女鬼,她放聲朗讀赤潮宣言悠揚而冷澈,開始強行掌控他人命運,紅衣
鬼簇擁下一片鮮紅淹沒,燦爛、華麗又詭譎冷酷。
「你們奴役孤魂、欺凌野鬼、貪得無饜讓『人鬼』間陷入永遠的鏖戰,但總會結束,在鬼
勝利那一刻、歷史證明鬼是永恆主導那一天,陰陽界迎來平等那一年,樂園就會建立!」
士兵垂頭喪氣一個搭一個如一串銅錢,被押到臨時建成的奉茶棚內,臉上與身上黏滿驅鬼
符紙,嘴、鼻孔與雙耳塞得滿滿滿,符上用血塗滿名符其實的鬼畫符,書「惡霸牛鼻」、
「偽神座下」、「欺鬼軍痞」後寫上真實姓名,一排落湯雞排排站好在大榕樹下受野鬼辱
罵、吐痰、毆打等肉體與心靈上連番羞辱與折磨。
「跪下、跪下、通通跪下!」
打鬼用的桃木劍狠砍在阿兵哥腳上,有些膝蓋打折跪倒,哀號、求饒、訕笑與鬼哭聲遍野
。其中也有人不願跪,如夜狼副中隊長滿臉血汙、雙手被拴依然高舉,用不屈服、死也要
站著死的魄力抬頭挺胸對洛玉芳高聲飆吼。
「邪不勝正、華主席萬歲、秩序會萬歲!」
唰-
兩米黑影從天而降,滅赤上人大腳踩上昂挺的雙肩,吶喊的軍人來不及反應雙耳就被兩根
拇指灌入,重壓下「咚」一聲跪地,但他依舊不願求饒,直到十根指頭緊握他的腦殼如拔
蘿蔔一樣劇烈拉扯搖晃,他才放聲慘呼。
啊啊!
「嚓」一聲,腦袋瓜沾黏半截脊髓被活生生扯離軀幹,鮮血「剝」地噴濺如煙花,頓時染
紅滿地泥濘,大地行潦成一片血海,不願倒下者倒下,瘋狂妖僧飛天爆吼響徹雨夜,吼得
全山瑟瑟發抖,而啃食腦漿與臉皮的喳喳聲更令人膽戰心驚。
「供奉我們!」
1988年,里和村再次解放,革命如火如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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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滋生暴力。東方,田竹鎮。
「你這畜生!」
自食大規模調去南方鎮壓的惡果,赤傘奇襲讓華家留守軍措手不及、陣腳大亂。就如鄭澤
生那一拳一樣猝不及防。雨水浸濕了軍服與臉龐但澆不熄怒火,羅蟒被他從駕駛座狠狠拖
下,一拳灌在左臉上,滿地找牙。
「作證、你作甚麼證、你當甚麼證人!」拽起衣領,拳頭打到破皮流血,但一拳拳落下比
雨點更密,「給我站起來,你這卑鄙小人!」
矮壯的羅蟒鼻青臉腫倒在泥濘中,白色西裝黏滿髒污如玩泥巴的大象,手裡還緊捏女兒國
中畢業照,胸前別上鮮花,笑靨比花美。駕駛老兵最後也忍不住崩潰。
「對,我就是卑鄙!你爸是龍王,鄭家還有蝴蝶撐腰,我呢?我的門派呢?萬惡紅倀、害
群禿驢、妖僧弟子,我甚麼都沒有!連讓人認同的機會都沒有!」
「有骨氣你去弄華家啊!孬種!」
鄭澤生氣得把八十幾公斤的羅蟒甩扔出去,「碰」一聲砸在軍用吉普車車頂,花火四濺、
霹靂大作。雨與淚爬滿臉,他想起分隊弟兄之前全靠北他,只有羅蟒像兄弟;想起知道他
倖存時的欣喜;想起白目王這他取的綽號;想起每次嗆「吃雞排?吃我雞巴啦!」,但收
假還是會偷偷放一袋在他枕頭下的白無常……
「不要讓我再看見你。」鄭澤生呸了一口在染黃的西裝上。離去。
大雨中剩羅蟒一人躺在車頂,暗自啜泣。
「鄭二兵,你幹甚麼東西?」分隊長聞聲過來,看到長官的吉普車變這鬼樣氣歪了,「你
他娘不打殭屍、打自己人,知道軍隊械鬥要送三界法庭審嗎!」
「打殭屍?」鄭澤生天不怕、地不怕囂張反嗆:「哈哈哈打個屁啦,先退兵半公里才實在
,不然又被上頭派去送死!要死你自己去死!」
鄭澤生瘋狂的笑聲灑在雨中,聽起來格外冰冷。
--20年後,白無常一樣躺上砸到粉碎的車頂,是鄭澤生替他闔眼。
但在1987年,鄭澤生對修界徹底絕望,家庭、學院、軍隊與秩序會全是一團狗屎,臭得要
命的屎,他一秒都不想待這糞坑。兒時驅魔畫師與喚真龍的夢,在現實下全輾成粉末。他
想離開,再不想看到同袍被關、看同袍出賣同袍。
人明明有夢,卻陷入理念真空時最容易被趁虛而入,1990年退伍後,他選擇暴力革命。
Ψ
暴力弭於白日,北方,忠烈墓園。
「姊,回家去看看吧,妳這一生夠折騰了。」
北府難得冬陽,岳家墓前一對男女靜靜享受和煦日曬。只要一濕冷,真火灼傷處就疼痛難
耐,傷癒後賴明月不再適合前線,歐陽的勸讓她心動但也憂心,憂心東方暴亂再起,心動
終能返鄉。撫著結成螺旋髻的吋吋白絲,她是否還老驥伏櫪。
「子熄呀,我怕呢。怕回鄉……我退下後戰局更艱困、怕五穀宮更難為。」
「我已申請小森調回,他磨練夠了,有我在,妳放心。」歐陽纖細的手蓋上老友粗糙的掌
,真誠道,「退下吧,姊。小水仔也大了,部隊裡喊他伏殭手呢。」
賴姊如雪的髮中那一柄銀簪湛湛發亮,襯著她淚光閃爍。
「還記得我們離開那一晚嗎?妳說臘月一定回,現在第幾個臘月了?」
--姊,接下來我跟紅輪玩的遊戲不適合妳。真心不希望與她為敵。
賴明月眼中滿是感傷,她很清楚自己離開之時到了。一生戎馬,無奈宦海殘酷。1990年「
姜森案」後她任里和村看守贖罪,爾後秩序會解散裁軍,賴教官被斬首時身邊一頭狼也沒
有,最後替她抬棺的還是岳靖容。
「子熄,你呢,不回家嗎?」
「回家?」歐陽笑容比冬日還暖,揮手別離老戰友。「這裡就是我家。」
蝴蝶拾階而下翩翩起舞。忽然一隻蒼蠅嗡嗡飛來,「嚓」一聲煙霧瀰漫,霧中蹦出一黑衣
黑褲的小矮人,矮人開口如機械般死氣沉沉,「丁卯年臘月二十八,申時,鄭海納、鄭萍
。」
『為甚麼不能跟林辰出去?』
『就是不准,我一看那男的面相就是爛東西、沒肩膀的,再跟他往來就打斷妳的腿,聽到
沒!』
歐陽酉笑了。
蝴蝶跨海掌控姜森在洛杉磯的「調查報告」比陳煥還厚一倍,不怕他不聽話。而海老爹軟
肋是那一對兒女,也逃不過他掌心,銀鐲與銀簪很快會屬於他。七眼一齊,蠱蜇伏盡,華
家部隊轉眼灰飛煙滅,天下將盡收囊中。
七隻眼足以毀天滅地。
海島這一座大蠱盅,龍佛道門、赤傘祝融,五湖四海來的毒蟲互相咬食吞噬超過百年,但
最後只會有一「蠱」,革命與秩序是過眼雲煙。主任一揮手,小黑人變回蒼蠅飛離,這流
傳自晉朝的秘術一直監控著全陰陽界,無時無刻盯住每一個人。
蠱咒.棲筆之蠅
「都餵好牌,您卻老盯我,太不道義了吧?」
藍天白日下,鳥瞰墓園山下如棋盤的北府街道,歐陽一路循忠孝西路到中華路,找尋同樣
盯著他的人。這裡是我家,家人通通就該聽我的。
我將是最後唯一的蠱。
Ψ
盯住蝴蝶者人老珠黃,北府,中華商場。
新春將至,商場內熙熙攘攘、人聲鼎沸,仁棟「神算子」招牌下是改行的宮主,攤位上擺
滿五顏六色符紙,紙下埋著一堆用麥克筆標名的盜版錄影帶。大飛邋遢的行頭混到地攤毫
無違和,附近攤位還覺得他拉低這已經夠糟的衛生水準。
「嘿嘿,靚妹,英雄本色、暫時停止呼吸、獨臂刀王,好看港片都在這喔!」
「頭家,做誰的生意啊?」提烟腸與蓮子湯來探班的小蘭笑問。
「等老虎上門。」大飛瞇眼但狐狸笑學不來,「順便等在水一方的佳人七逃。」
「好啊,來七逃!」小蘭嫣然一笑。
熱食「啪」一聲放上防水布,下一秒大飛邁開步伐奔向廊底洗手間,小蘭「唰」一聲穿牆
直接攔在髒兮兮的門口,老友嬉笑著又「喀」地轉身,憑空消失。
古銅幣咒.五鬼搬運陣
瞬間「跳」到點心世界前,大喊:「鍋貼一份!」,門王玉蘭尾隨開門捧出一盒熱騰騰的
鍋貼笑如狐狸,轉眼「叮叮」兩聲銅板落桌,大飛取走鍋貼「嗖」一聲蒸發速度再次上升
,小蘭也不干示弱關門轉移,一旁趕麵條員工驚呼:「老太太,那廚房妳幹嘛?」,但下
一秒哪裡還有老太太?
門咒.雙閃
門咒.小闀
撞開通道斑駁鐵門,梯上一抹殘影;拉開頂樓大門,只瞥到一片泛黃衣袖,掠走青天一片
薄雲--大飛如一道旋風颳過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八棟每一角落,陣法內五
鬼無所不搬;小蘭則如電流靠「門」連通條條電路穿梭自如,結合「小闀」與「雙閃」二
咒只要有門,她三秒內能抵達商場任何一處。
別走!
使勁敞開古玩店玻璃門回到仁棟,大飛卻已杳然無蹤,從容到連攤位都收拾得一乾二淨,
只留下一捲《在水一方》錄影帶孤零零躺地上。小蘭又差了一步,他跟阿胭又只留她一人
。電流還是輸給了旋風。
別走……
老婦頹然嘆氣,還是一樣男孩跑得好快女孩總跟不上。60年還是跟不上。連五鬼都應付不
來遑論六御、七星與刑天轉生等大咒離她好遠。不能再被拖住了,不然一輩子那都是男生
的遊戲,女生不能參加。她不甘心。
我願逆流而上,與他輕言細語~
無奈前有險灘,道路曲折無已~
在水一方歌聲飄揚,老友遠去。不管前有多少險灘、路有多曲折,她都要越過。
幾個月後,新族長門衛橫心臟病過世,門家詛咒在1988年開始蔓延。
北方艷陽高照,沐浴在白日之下。
Ψ
只有這不見陽光,幽界,萬鎮塔。
嗶-
「113號,我有叫你出來、叫你動嗎?」
熟悉的哨聲響起,侯浩平腦中一片渾沌,半僧半道袍的獄卒朝他後背就是一腳,拂塵落下
像掃垃圾抽在臉上熱燙燙,「還動、還給我動,想死是不!」
經過被打倒縮在地上成一顆球的113號,曾叫陳煥的115號不忘禮數,對凶神惡煞的獄卒一
一鞠躬哈腰才走入牢房,「長官辛苦、辛苦、辛苦了!」
陳大隊長雖坐牢依然滋潤,囚徒吃齋念佛抄經書,他三菜一湯餐餐有肉,還有自己的掌上
小電視,他單人牢房甚至不用關門,畢竟是這最大咖軍官,能供奉源源不絕油水給獄方,
說不準會比侯浩平還早放出去。不公平。
「喂,那邊的113你犯甚麼罪啊?」
嗚咽匍匐爬進牢房,房內伸手不見五指,侯浩平分不清楚是沒燈、眉角腫包未消還是瞎了
,胸口、腹部與下陰被毒打的疼痛傳來,他咬牙喘氣好不容易翻過身,但背脊與臀上難以
形容的刺痛讓人幾乎暈厥,眼淚鼻涕流,只能喘氣自嘲。
「犯罪?哈,哪有,只不過就是亂講話而已。」真不公平。
晦暗中騷動碎語不止,忽一聲虎吼才回歸寂靜,他聞到野獸麝香味,陰影中浮現的老婦不
懷好意盯著他比蘿蔔還粗、比炭還黑的指頭,她碧綠大眼溶於黑暗宛若墓地鬼火粼粼,一
股惡寒讓侯浩平忍不住打起顫。不公平,為何是我?
「跟老娘同房,你走狗屎運了。以後有大恩庇。」
眼睛逐漸適應黑暗,見獄友有精怪、妖魔、修士龍蛇雜處但卻都有一共同點,他們手掌全
跟機器貓小叮噹一樣,圓滾滾的。113想起虎姑婆吃花生米的故事。
啊啊啊啊!
供奉時,牢內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嚎,與囚犯哼萬鎮塔小調的低沉嗓音。
五隻眼睛看見些 八腳大仔破土揭
六隻眼睛看見些 白絲結網惦惦歇
七隻眼睛看光光 天崩地裂苦難當
苦難當~苦難當~~
我出生南海登天宮,6歲奉三清、8歲跟大飛學道術、10歲讀驅魔學院、16歲列「凡塵七墜
星」誓當捍衛陰陽界的正修。24歲啷噹入獄,判刑38年。老天爺不公平,不只對我,對整
個陰陽界都不公平。
一輩子追求公平--在第八根手指頭被嚼爛時,我下定決心。
Ψ
1988年赤潮來襲,打響第一炮即是震驚天下的「攻陷萬鎮塔」,群魔猛攻推倒華家雄霸陰
陽界的象徵建築,給正道當頭棒喝。獄中千鬼百怪與無數邪修重返人間,落草上梁山。阿
胭就算死也不會欠債,魂飛魄散也願賭服輸。老友亦然。
萬鎮塔淪陷時,有虎嘯聲、有哨聲還有槍聲,但更多的還是雨聲。
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版友大家好,我是終於連載完的skyowl~
前傳就到這結束~喜歡積稿一次看的朋友可以看了:P
不知道這樣2X篇一輪的中篇故事大家能否適應?
嚴格來說「子、友、殭、軍」都不算正邪對抗,是正道內部的故事,所以沒本傳清晰明瞭
,還有人願意讀萬分感恩。至於1988年歐陽跟華烜騰的故事之後再看看吧,沒積太多稿,
還得磨一磨。
照例休息充電一陣子,接下來想寫寫孫韻跟司瑜,都快忘記她們啦,該放出來透透氣了。
不過說到透氣,潛水看文的朋友嘿嘿,把你家門都焊死囉,再不浮出水面今晚穿紅衣服的
一定去敲你門,華主席也不會來救你,一個都別想逃喏!至於每次都有贊助的朋友,感謝
恩庇作者寫作的最大動力 讚嘆您XD
行吧,就這樣嗄,大家有緣下一個故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