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蟬如果沒有早死,陸判如果不是陰曹的判官大人,她一定會保持耍廢
的生活態度,一輩子依賴他人過活。
可是若有如果,他們也不會相遇了。
陸判沉默許久,才道:「停下。」
「前輩?」
「我要改變戰術。」
小蟬才知道,陸判和二十來個仙士蠻幹也是經過計算的事,用己身地位
的重要性拖住敵方主戰力,以提高陰曹不被攻破的機率。
「陳知涼,從現在起,妳來當我的手腳,我說什麼妳做什麼,忠實執行
我的命令,什麼話也別說。」
陸判長指抵住小蟬的脣,小蟬天人交戰,還是忍不住偷親一口,然後被
陸判用力甩巴掌。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吃我豆腐!」
「嗚嗚,對不起!」
小蟬捂著腫起的臉頰,就她理解陸判的意思:判官大人勉為其難納入小
蟬小幫手一枚,但他沒有要逃,打算繼續開戰下去。
小蟬小心扶著站不穩的陸判,看他從上半身緊束的古裝禮服內,掏出一
盒疑似中秋月餅的東西。
小蟬打開金光閃閃的禮盒,裡面裝的真的是中式糕點,可是已經發霉到
發黑,有夠噁心。
「前輩,這是什麼?能吃嗎?」
「看也知道不能吃,是我家放了三百年、被詛咒的月餅禮盒。」
小蟬滿腦子的問號,可惜陸判不想解釋這是他小時候過年大掃除清出來
的垃圾。
「照妳投球的方式,把這盒東西,一個一個往白痴扔去。」
「前輩,你怎麼知道我打過棒球?我國中有女扮男裝當過校際賽的救援
投手喔!」
「妳的蠢事我怎麼會不知道?」
仙士來勢洶洶,小蟬不敢多問。她已經很久沒打過球賽,回憶國中時期
的手感,還有一些零星片段。每次她去打球,總有別校的小學弟來看球,被
同學虧說是陳小蟬選手的粉絲。
小蟬投出第一顆「月餅」,落在仙士陣營的左翼,一秒兩秒,敵方響起
慘叫聲,月餅著陸的地方,竟然開始腐爛黑化,長出黑青色的觸手,吞噬鄰
近的仙士。
小蟬驚恐看向陸判,這是什麼生化武器?
陸判瞇著眼翻閱手中的名冊,頭也沒抬指示:「繼續。」
小蟬遵命,用黑色月餅轟炸敵軍。他們也不是笨蛋,變得會逃會防,直
到小蟬扔完所有「彈藥」,還有四名仙士喊打喊殺,朝他們快步追來。
「餘下的,即是道行三百年以上的修道士。」陸判合上名冊,也就是說
,他拿家裡過期月餅來清雜魚。
全仙宮三百年以上的仙士也不過百名,這次為了探路,可說是下足重本
。
小蟬升起信心,心想陸判是千年的鬼官,應該打得贏三百年的中等雜魚
吧?
陸判又從胸前拿出一隻疑似風乾鹹魚的法器。鬼拿不動道家的兵器,只
能用替代品充數。
「前輩,這個看起來好像魚乾,還有被貓貓咬的痕跡。」
「我義父自製超渡貓靈用的法寶。妳打過棒球吧?拿去,打昏其中一個
後,立刻往回跑,我會cover住妳。」
「哦、哦!」小蟬接過鹹魚,穿著吸乾血的隱形雨衣,大步往仙士排列
的四方陣衝去。
咚地一聲,小蟬挑上四個仙士中看起來最年輕的那個打下去,但出棒不
利,對方沒有昏倒,反而暴怒揪住她的雨衣。
「受死吧,惡鬼!」仙士抽起劍,就要往小蟬砍下。
小蟬不躲不閃,正面仰高頭,朝仙士補上一記重頭搥,隨即掉頭回防。
同時間,有什麼東西從她臉頰拂過,後方傳來痛叫。
「陳知涼,跑!」
「是!」
小蟬奮力追上陸判的腳步,局面來到二對二。
「哪裡逃!」僅存兩個髮鬢灰白的仙士全力追趕,以為陸判要撤退到陰
差架起的「鬼域」躲藏,只有與陸判並肩的小蟬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
小蟬感到背後一涼,陸判旋身撐開黑傘,及時擋在她前頭,密密麻麻的
冰針飛射而來。
陸判彈指,地面裂開深溝,從底下噴發出煉獄之火,融去冰針。
「判官大人,老朽就看您能撐得了多久?」
叮叮噹噹,陸判往上扔出一塊青銅牌子。
「陸氏,鬼差老二。」
小蟬看兩個老頭子仙士身軀大震,好像遇到七級地震一樣。
「你做為陰曹的鬼判,這是在做什麼!」
「我就用你們修道者的規矩跟你們玩玩,依照你們仙主寫的道律清規,
鬥法請報上師門。」
「鬼怎麼可以與仙鬥?」
小蟬不知道兩個老仙士在激動什麼,後來才懂,如果兩方修道者進入決
鬥的狀態,贏家可以向輸家提出任何要求。而且陸判是以他老家二兒子的身
分打架,所以輸贏皆與陰曹無關。
小蟬看對方掙扎好一會,其中一個下巴比較長的老頭決定撤退,來日方
長;另一個白鬍子決定留下,跟陸判戰個輸贏。
「無上天宮,玄璣真人。」
白鬍仙士食指一點,從他腳下展開一面巨大的八卦陣。
「陸判官,你不惜拿陸家來賭也要守住陰曹,實乃忠臣,值得老朽敬重
。」
「不需要。」陸判收起黑傘,傘尖往地面輕點兩下。
「可判官大人,仙宮知你甚深。你嘴上說著仁義道德,但你為了保住官
位,寧可犧牲無辜的幼子。」
小蟬不懂對方在說什麼鬼話,完全與事實相反。
仙士拈鬍一笑:「鬼子事件死去的孩子們,有對你哭訴不公嗎?」
陸判握緊傘柄,為此緊閉雙目。小蟬以為,那之於陸判,應該是很痛的
事。
「啊,我忘了,除了你,誰都不剩。」
偌大世間,有好人、有笨蛋,也有把悲劇當成笑話的垃圾人,每個人都
有活著的權利,公平又不公平。
陸判再睜開眼,情緒已恢復平靜:「你說仙宮了解我,應該是重生以前
的我。可你要打贏的我,則是被陸家收養、坐擁道界千年寶卷的我。」
老仙士的自信略為動搖:「不可能,再怎麼說,陸家都不可能把道法教
給鬼物。」
「就說我義父是個人鬼不分的傻子,你們垃圾人不會明白的。」
小蟬不難發現,陸判每次提起家人,口氣總是格外柔和。
陸判轉動黑傘,從原先該是傘柄的地方,抽出一把青綠寶劍。
陸氏坐擁兩把上古神劍,惟有當代傳人得以使役。寶劍現形後,白鬍仙
士腳下八卦圖的陰陽兩極立即倒轉,正氣流向陸判所在。
「前輩,你還好嗎?」小蟬小聲地問,她看陸判握劍的手痛得發抖。即
使有前代傳人口諭授理,神劍還是相當排斥陰物。
陸判輕聲抱怨:「早叫我爸不要教我劍術,我又不能拿劍,但他又說什
麼君子戴玉配劍,煩不勝煩。」
小蟬嗯了一聲,原來陸判前輩會叫養父「爸爸」呀,真可愛。
「若在今日,得以劍勝惡,那我也算不負他的教誨。」
很多鬼前輩都跟小蟬說,陸判是非常傳統的男人,君臣父子,可以在他
身上看見所謂的典範。
陸判持劍肅立:「吾乃陸家風水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