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勉強算是睡夠本的蕭靖又拎著午餐踏進辦公室。
原本他是打算無故曠職的,但當他被餓醒時手賤看了一下手機時間,就看見了紀秋水莫名
其妙的一句「你猜對了。」
他以本能打字回了「猜對什麼」,接著邊睡邊等回應。可是他睡了一陣後沒等到,想知道
答案的心情就像被貓爪輕輕撓著,心癢不已。
蕭靖又乾脆起床上班,到了辦公室卻不見紀秋水,只有夏允煌躺在沙發上打電動。
「紀秋水呢?」蕭靖又把午餐擱在夏允煌的腹部中央,確保午餐不會翻倒後踢了踢夏允煌
的小腿,示意對方讓點空間出來,本少爺要坐著。
「應該是還在睡吧。」夏允煌屈起腿,猶豫了一下便拋棄手遊,拿起裝了午餐的塑膠袋起
身翻找食物。「對了,昨天你有遇到白無常嗎?」
蕭靖又哼了聲,癱在沙發上閉起眼繼續休息。外頭實在太熱了,明明是秋天卻隨便都超過
三十度,盆地氣候真是要人命。
「幸好他看在你的面子上透漏了一點資料,不然我根本進不去加護病房,」蕭靖又接過夏
允煌地給他的冰可樂,瞄了一眼後嫌棄地塞回夏允煌手裡。「那群護理師非要打破砂鍋問
到底才肯放人,哪床哪個病人名字叫什麼我是誰是他什麼人他得了什麼病!」
「白無常說、」
「知道知道,他是不小心聊天時說出來,他昨天晚上要去醫院收個96歲的黃俊桁先生,死
因是被不堪長期照護的家屬刺殺。純屬閒聊,不是故意給你資料的,對吧。」
「對。」夏允煌拿著罐裝咖啡,問:「結果呢?應該是一切順利吧?」
蕭靖又亮出手掌心裡的傷口,懶洋洋地秀完後拿走夏允煌遞給他的咖啡,說:「當然順利
。本少爺出馬,沒有不順利的道理。」
「又不包紮傷口。」
「這種小傷舔兩下就會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邊聊昨天的事邊吃午餐,蕭靖又吃完午餐架不住睡意,在沙發上睡了
個回籠。夏允煌認命讓出沙發,回辦公桌前確認今日待辦事項。
下午三點,夏允煌起身準備外出處理公務時,紀秋水才推開辦公室的門。
夏允煌朝紀秋水點個頭,示意對方自己要出門了就往外走,卻因紀秋水的詢問而停下腳步
。
「黑白無常平日見了我就想跑,這次怎麼這麼好心,還透漏消息給蕭靖又?」
夏允煌沉默了會,說:「我猜他不是想透漏消息,而是來告狀的。畢竟我們的工作就是抓
那些作惡的妖,把事情塞給我們,一舉兩得。」
「把我們當下人使喚啊。」紀秋水揚起嘴角,冷冷一笑,「代價他付得起嗎。」
夏允煌苦笑無語,他跟白無常熟識多年,這時候不幫對方說話好像說不過去。但紀秋水也
不是聽點解釋就會體諒對方的好人,與其解釋不如等利弊清楚了,以利弊勸之,紀秋水還
能聽進一兩句。
躺在沙發上的蕭靖又閉著眼打了個呵欠拋出風涼話,「與其指望他們付,我還寧可指望你
有點良心,幫個忙讓我早點回家休息避免過勞死。」
「你月休十五天。」
「那是上上個月的事,」蕭靖又倏地睜眼坐起身,語帶怨憤地指出近幾週的悲劇。「為了
那群小妖怪,我跟夏允煌一直一直在加班,我需要休息!」
「那就休息。」紀秋水聳肩,滿不在乎地說。
蕭靖又抽了抽嘴角,忍住把抱枕往紀秋水臉上招呼的衝動。當然能休息啊!只要無視可能
有人會因為被吸食精氣而亡,還可以月休二十天呢!
蕭靖又做了個深呼吸,說:「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想個辦法向黑白無常打聽到更多消息
,如果能一網打盡那群渾蛋,我就能真正的休息。」而不是偷空睡飽,接著又要奔波好幾
天。
紀秋水沉默著,直到真的有事得立刻出門的夏允煌離開辦公室,他才走到又窩回沙發裡的
蕭靖又身旁。
「你再應徵個人進來。」紀秋水說,「不需要幫忙正事,他只要負責留守辦公室,打雜打
掃就可以了。」
「然後?」
「我們最近要輪班留守是因為妖怪數量突然太多,為了避免他們找上來闖空門破壞這裡。
只要有個人類早九晚六待在這裡,除了抓妖的時間以外,你都可以回去休息。」
蕭靖又想也沒想就否決了提案,「你把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活人放在這裡,要是妖怪找上門
,是要來個活人獻祭嗎?」
「我會給他個保命符,有什麼動靜可以聯繫我,我再回來處理。」
蕭靖又翻個身,打算裝沒聽見。這工作一個不小心命都沒了,找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類來
做,實在太危險。
「這是老闆命令。你不找,我也會洗腦一個帶回來。」
蕭靖又轉身瞪向老闆,「人類不是免洗筷好嗎,不要說的像可以隨手帶個回來用壞就扔。
」
「你找,或者我找。」紀秋水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不給討論空間地接著說,「對了,你
今天怎麼會來?我以為你昨天放了血,今天不會來上班。」
「我本來是想自主放假,」蕭靖又忍不住答,「但你昨天傳個沒頭沒尾的訊息,我傳訊問
你你又沒回我……嘖,你到底查到了什麼,快點說一說。」
紀秋水也不吊蕭靖又胃口,將病患跟新聞的事簡單描述了下,蕭靖又聽著聽著皺起了眉頭
,最後問道:「所以,是有道行的妖怪在生事?但為什麼要把人弄到快死了才吸食精魄?
感覺有點不合邏輯……」
紀秋水沒回答,只讓蕭靖又繼續躺著休息,睡飽了才有體力。
但蕭靖又躺歸躺,捧著手機的他過了一個小時就轉頭喊紀秋水,說他發了徵人廣告,明後
天開始面試。
他講完,也不管紀秋水有沒有答腔,蜷起身體便繼續睡。
在醫院的事件後,風平浪靜過了兩天,直到夏允煌在上班途中遇到襲擊。
夏允煌向來是騎車上班,摩托車會停在幾百公尺外的停車格裡,沿路買飲品、零食、早餐
或晚餐才踏進公司。
他剛買好晚餐,抬頭就發現不大對勁。
以往群聚的麻雀不在,周圍除了人類發出的吵雜聲外,其他動物的聲音消失無蹤。
天色緩緩暗下,路燈卻沒因此亮起,它被黑暗壟罩著,彷彿有龐然大物在它上方,擋住所
有光線。
夏允煌站到牆邊,低頭打開塑膠袋翻著,假裝在檢查晚餐的數量,視線卻停在牆角。
明明天色暗到不足以產生影子,牆角卻有著如濃墨般不自然的陰影流溢竄動,延伸至人行
道的紅磚上,鑽進細縫裡消失,最後悄無聲息地移動到他腳邊的紅磚下,蠢蠢欲動。
在黑影突然竄起要纏住夏允煌的腳踝時,早有準備的夏允煌卻若無其事地恰巧避開。他往
前走了幾步,不意外地發現黑影不僅跟著他,還緩緩散開如枝枒,彷彿打算將他圍起後再
一舉獵殺。
夏允煌散步似的走到偏僻無人煙的地方,放好晚餐後蹲下綁鞋帶。
黑影陡然而起,如浪起無阻礙般淹沒了夏允煌。若此時有路人注意到他,只會看見夏允煌
綁鞋帶綁到一半倒地不起,他皺著眉頭,蜷縮著,就像急症發作。
夏允煌看見的,卻是黑影纏繞住他的四肢,冰冷且腥臭。可是,它們看起來並不是想撕碎
他,而是打算吃掉一個人類,藉以得到他的靈魂或軀體。
在黑影完全纏住夏允煌時,夏允煌突然坐起身,捂著胸前的口袋。
「這護身符你們不配碰到。」夏允煌徒手撕下繞著在他腰腹間的黑影,接著像在揉垃圾那
樣,一吋一吋將大面積的黑影揉成一顆球,一顆不停扭動想逃離的球。
「應該有一網打盡吧?」夏允煌單手捏著那顆球,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
條白線,把那顆球捆了個紮實。
拎著晚餐跟球的夏允煌踏進外觀為佔地百坪的古宅,經過無人打掃所以徒有落葉毫無景致
可言的假山流水小橋,走了幾分鐘才走到位於主宅西側的跨院。
夏允煌推開門,發現辦公室裡除了熟悉的同事外,還有幾個沒見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