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 偶而為之的不羈狂喜
在與凱談完的那一天之後,曉筠對自己的社交模式有了新的開端。雖然必須要在很短的時
間內進行調整,但是這是她必須要順著爵士音樂節之後扭轉的態勢,往下扎根自己的群眾堡
壘。
她熱切地經營限時,透過五吋大空間的世界傳遞她的人生給多數的人知悉。每一則曾經被
她忽略的信件、留言、私訊、IG回覆、紅磚道裡的站內信。每個應該要拴緊的螺絲釘,曉筠
都不放過可以校正它們的可能,就像是拿著扭力扳手辛勤地把每個『細節螺絲』轉上固定又
合宜的磅數,校正出一個真正的『林小桃』。
得體的發言、不脫俗的流行限時、總是善解人意地回應、不擺架子的親切、對每一個粉絲
如同家人那般關心的體貼。僅僅只是從10月5日開始著手進行,在關鍵的13日以前,她已經
開始拉正自己的風向,無論在社群上還是紅磚道上。
10月13日三年十一班的聚會像是打出一支有效的二壘安打,曉筠知道自己與淞元的關係有
必要在適度的範圍裡,校正到一個安全的範圍,那種範圍剛好是巧薇可以接受的領域,她必
須要拉近巧薇體系下的關注者的目光。
因此凱的出席變得格外重要,過去這個曾經出現在IG上的男人,再次落落大方地出現在眾
人面前,雖然沒有說穿兩個人的關係,至少可以確判淞元已經不在首要討論名單之中,淞元
將會再次回到巧薇體系下的關注圈。自己進而可以從那一場意外的『遲到之旅』藉以鬆綁。
然而,這樣的計畫並非只是單方面的,曉筠為了自己,為了更多可能,她採取了兩手策略
。她一邊讓凱相信自己逐漸踏上軌道,一邊沖淡自己與淞元互動的真實性。其實最早找凱談
論的時候,曉筠就已經聽出凱每句話的弦外之音,她不確定凱心裡內心真正想要說的是什麼
?但是她深信只要將淞元的話題帶入到每日分享之中,那麼那一天的火藥味跟輿論攻訐會顯
得十分狼狽。
她與淞元之間的互動也必須要保密到家,為了整個校園生活的和諧;為了自己那微小撐起
的小世界;為了平衡外在人群可能會引發的衝突。一切都必須要採取特殊的策略。
實際上,她在校園裡與淞元的互動試圖降為幾乎0%。回家的過程中,他們會到淞元的住所
或者距離校園甚遠的地方進行集合,交換資料。除此之外,她為了那微小撐起的小世界,這
是不得不的選擇。
原本她對自己手中的信件傳遞已經不報任何希望,直到淞元的出現與冷靜的支持,才有辦
法落實。她的寄信與收信都是透過淞元提供的制訂手法,因此常人應該很難從中獲得什麼資
訊。該從哪一個郵筒寄出,都是經過計算的。
這樣的小世界對她到底有多大的慰藉呢?或者說到底能支撐她到什麼時候呢?其實她也不
清楚。但這個信件撐起的小世界或許是從這幾年的婚姻之中支撐起的,從那黯淡無光的機械
人般的生活到開始有了色彩的變化,雖然不是無時無刻,但那點綴的光芒可以抵銷掉那些她
對偉庭的抱怨以及不想面對的婚變。
那個男人是在台北的座談會認識的,一切都很投緣。無論是感情或者性器上都是。雖然只
有一個夜晚,但那個夜晚使她難以忘懷。之後的他們以書信互相通信,原本以為自己可能只
是那個男人某個夜晚所邂逅的某個女人而已。或許隔天就想不起來之類的那種想法。她一天
一天等待,手機號碼雖然給了出去,卻像是投入了大海或者進入了沒有訊號的深山一樣,全
無消息。
沒想到有一天,一封信與一個禮物寄送到了家裡。好險那一天值勤的管理員叫住了她,否
則這樣的內容要是給偉庭知道,可能會是很尷尬的局面。她不想要大吵之後,搬出『你早就
已經外遇』這種台詞。誰比誰先外遇,不是場競賽,她也無心成為這場競賽中的成功者或者
失敗者,可以的話,這一切最好都不要發生最好。一切就像是落入塵土的雨滴一樣,偶爾可
以濕潤生活,但是也無傷大雅。
她以為那個男人會直接用通訊軟體或者手機聯絡她,但卻以手寫書信這種奇異又老派的手
法出現,這一切完全不像是那個夜晚與她奔騰與撒野的男子所為。雖說如此,那充滿溫度的
文字卻感染了她。而書信這種帶有慢速的載體反而成為她生活中恰如其分的分支浪漫。
這樣的速度剛好,自己的生活依然走在恰到好處的軌道上,這段路上不會有令自己手忙腳
亂或者愚蠢決定的失控情形,一切就像是她腦海中完美的『外遇之雨』一樣。
偶而為之的濕潤;偶而為之的浪漫;偶而為之的不羈狂喜。
這樣的世界不知不覺支撐著曉筠的內心世界。
因此當她收到那個男人意外的最後一封信之後,一切就開始崩塌了。
她將那封信放進矮櫃,開始仔細玩味已經滲透到腦中的文字。
一邊在腦中閱讀文字的過程中,一邊做著家事。
一邊想起偉庭已經出手的進度,他要她去看諮商師,
她感覺自己已經距離離婚這段路上,只剩沒有太遠的距離。
她實際上有在猜測偉庭與那個女人的進度,
也有找上幾個徵信社協助調查,但只能說偉庭將一切偽裝得很好。
雖然知道有這個人物,但就是無法用雙手好好捉住,
然後這樣的光陰就流轉到了兩人不得不撕破臉跟即將要進入結局的時刻。
原本她以為沒有那麼痛,但只要稍微回憶起過去,
那些已經在她靈魂中死去的人生過去,就像一一被喚醒那樣,
一個又一個地捍衛自己曾經活著的尊嚴,
一個又一個朗讀著自己曾經詠歎過的詩篇。
那樣交疊的記憶隨著那個男人寄給自己的最後一封信。
好像走到了情感上的閥值極限,稍稍試探就會崩塌的狀況。
然後她就這樣經過了難以想像的變化,如今站在這裡。
外表是自己過去的人生從未擁有過的巔峰狀態,
內心卻早已已經千瘡百孔地沒有任何救贖的空間,
還得佯裝成青春的模樣,喬裝出一個這個年紀該有的韻味,
甚至得重新學習這個時代,少女們該擁有的武器。
這樣的雜沓,化為一封想要辯駁的書信。
就寄出去吧。
反正已經到了這個局面了,就算對方收不到,
也想要讓自己內心心意有個可以宣洩的窗口。
她從沒想過會再收到信,當以新身份從淞元手中接過回信時,
她內心的澎湃與恐懼彷彿像是兩股互相拉扯的作用力,
最後恰為融合成一個共存的奇點。
砰的一聲,那是淞元走下地下室的聲音,
那聲巨響讓曉筠回到了現實。
今晚的討論格外重要,
因為曉筠接受到了凱提的重要資訊。
她必須有效地使用這個資訊。
早在爵士音樂節那一天前,曉筠雖然表面與凱達成了技術性的共識,
實際上凱的出席也是淞元的建議,如此一來他也可以退回一個安全的界線。
因此曉筠默默地與凱還有淞元進行了相互的資訊交流,
彼此知道對方,卻不知道對方也知道自己。
然而兩人實際知道的描述,實際與真相有許多出入。
曉筠將淞元描述成一個可能會造成困擾的曖昧對象;
而將凱描述成一個總是醋意會大爆發的恐怖情人。
雖然她玩著兩手策略,也有可能玩出事情,
這個資訊不管從哪個角度上來看,或許會變成一個觸發點。
她不確定是否會跟自己處在這裡有何關係,
畢竟她生命最重要的另外一個謎,就是她不知原因地被帶入到這個地方,
三年十一班,就連在制度內的執法單位都不清楚的存在。
他們擅用筆談,這是直接斷絕可能被回收調查可能性的退路。
『如何?』
『你們是不是有在策劃什麼計畫?』
『不懂妳在說什麼。』
『廢棄倉庫。』
曉筠打算開門見山,淞元看見關鍵字之後,顯然臉色驟變。
『怎麼知道的?』
『你也知道現在會有滿多人跟我分享小道消息的。』
這種謊應該沒有任何破綻,畢竟她已經在校園裡拉回自己的聲勢。
『如果要詳談倉庫計畫,最好還是用口述。因此我們必須要真的隔絕竊聽器。』
又來了,該不會又是一樣的狀況?
雖然淞元是個令人信賴的伙伴,但是還是會令人感到不舒服。
『有沒有比較好的作法?』
『自然是有,而且絕對無色。』
無色二字不禁讓曉筠笑了,淞元似乎能閱讀她眼中的困擾感受。
『如何無色?總而言之我不想要穿穿脫脫,真的很麻煩。』
『我設計了特殊的多頻訊號,可以試著讓背景成為混亂又重疊的聲音。』
『需要多久的時間?』
『我建議妳必須要設計好時間,躲過有疑慮的人們的猜測。』
『多少時間?』
『至少三小時,抓個五小時做為平均吧。人要在現場,不需要脫衣服,但可能會很無聊,
建議帶個書來看以及好的藉口。』
『準備好再跟你說。』
曉筠苦笑看著淞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