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如往常,在半夜甦醒,凌晨的空氣特別冷,我拿起馬克杯到飲水機裝了點水,走到窗
前,瞄了下錶,02:30睡眼惺忪,打開窗子像是打開冷凍櫃一般,趕緊呼了口熱水。
明早得搭早班接駁車前往軍營,摸了遍收割乾淨的頭頂,感覺手上的繭都被尖銳的毛根磨
平,三樓的陽台,還瞧得見路燈,不是陽光,今晚的月特別斜,尖銳的鉤子上有顆星星特
別亮,明天是志願役報到第一天,應該說是今天,畢竟已經過十二點了。
常在半夜醒來是我改不了的壞習慣,滑滑手機,看看沒意義的搞笑影片,偶爾也像今天,
有時候抽根菸,配點小酒,不過明天有重要的事,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沒什麼特別的人生,沒辦法像其他人一樣上大學,父母在我高三時離異,兩個人各奔東西
,說實話,就是太年輕,都還沒40歲的年輕爸媽。沒錢、沒力氣,大一連第一年沒過半就
輟學,打零工勉強支持這間套房跟我的肚子,但沒有學歷,沒有什麼才能技能的我選擇了
個最基礎簡單的機會。
沒錯,就是當兵,有宿舍、有薪水還有伙食,如果可以過別種生活我也不想簽下去。
月亮變圓變模糊了,真適合配酒的天,無奈我的冰箱空無一物,清得一乾二凈。
「唉......」對面是一幢鐵皮屋,兩排是連棟的騎樓,我時常把對面當成鏡子,畢竟這條
街的兩面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就只有我對頭的鐵皮屋是戶養鴿子的,他們常在白天練鴿,
早上出門偶爾會看見,違建的樓梯沒有欄杆,怪可怕的。
鐵皮屋有個小樓梯繞上去還有扇紅色的門,鴿子都養在裡頭;平常街上都有飆車族出沒,
街口的熱炒店偶爾也會有酒醉鬧事的,住在這裡就是得忍受這些噪音。
水杯見底了。
正當我轉頭要回我的簡陋狗窩時,鐵製的梯子上傳來敲擊聲,聲音小,在半夜卻很清楚,
從紅色的門背後傳來的,放下水杯,揉了揉眼,我貼緊欄杆,想看得更清楚,卻被月光刺
痛了下,眼球被閃得有些不舒服,抬頭,那顆月亮旁的星星居然消失了。
路燈閃爍了下,那戶養鴿的人今天沒把門關緊,門板微掀,敲擊聲仍在,規律的兩聲、三
聲,那應該是鴿子啄出來的聲音吧?我心裡是這麼想的,然後門就被往外推開了點,果然
,一隻隻雪白的鴿子爭相飛了出來,有的亂竄,有的朝我頭上飛過,不過鴿子是夜行性動
物嗎?一堆羽毛在半空中晃蕩。
正當我皺起眉頭時,才發現按在欄杆上的手背和臉頰多了點冰涼,剛好月亮只照到的部分
讓我瞬間明白,鴿子血,是鴿子的血。
沒任何預兆,一道身影從花白散落的羽毛後頭,在月光和房子重疊的陰影中衝了出來,門
被重重地砸在鐵皮屋上,只是幾聲碰!碰!碰!碰!
影子踩過街梯,徑直朝我跳了過來,像是某種四足哺乳類,他的臉僅在月光下停留一秒,
夠清楚了,張得
特別大的嘴巴,滿嘴的鮮血和白毛,卻靜得出奇,尤其是那雙血紅卻無神的眼睛,佈滿血
絲的玻璃體,很快的受地心引力,面朝下,砸在了凹凸不平的柏油路上頭。
大概是死了吧。
對著底下的屍體看了許久,直到太陽光都出來了我才從驚詫中醒過來,我呆坐在陽台近乎
兩個鐘頭,收拾杯子,下意識用陽台的水龍頭沖洗杯子,還有手上的血跡,就好像什麼也
沒發生過......就當作是夢吧。
拉開窗,我裝作若無其事,想跨回屋內,但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對面的住戶,太陽出來了
,紅色的門是敞開的,但也有可能是忘了關......畢竟我在陽台上睡著了才想像了那麼多
莫
名奇妙的事......
只是通常四五點就能聽見有些住戶騎機車出門工作的聲響,今天特別奇怪,我對了下手上
的錶和鬧鐘,確實已經快五點半了,怎麼什麼聲音都沒有?突然一股緊張逼我到房門邊確
認門鎖,然後我再次踏出陽台,做好準備,探出頭去......
散亂的白色羽毛中間有一灘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