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虛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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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現世報
那兩名藍衣人,一左一右地挾持著鄒政東,逼著他朝第六間屋子走去。
我看到鄒政東已是一臉慘然,明顯舉步維艱,但卻又無法反抗。
這時,馬群又快步走回了黑色Honda旁,抄起倚在輪胎旁的金屬球棒,接著也跟將過
去。
他們不是命令鄒政東用遙控器直接打開車庫的鐵捲門,而是要他用鑰匙把大門打開。
「卡」的一聲,第六間房子的大門打開了。
只見馬群提著球棒,一馬當先地走了進去,另外兩名藍衣人,則押著鄒政東緊跟在後
,裡頭旋即又傳來一陣又一陣「喀!喀啦!啪嘰!」的聲音,顯然是裡面還有其它的監視
器,馬群正在敲毀它們。
望著此幕,我登時明白了,這些斗笠藍衣人之所不走車庫的門,反而要從大門進去,
是想避免車庫裡也有裝監視器,會直接正面拍到外面的兩台車和所有人。
「這些人做事的心思很細膩啊。」我心想。
接著,大約經過了十幾分鐘的時間,屋子裡變得寂靜無聲,我無法曉得裡面現在已是
什麼狀況。
但我不敢下車直接走進去看。
因為在我的對面,坐在黑色Nissan X-Trail副駕駛座上的皮子雄,也並沒有下車。
所以我也不敢冒然地先下車。
而且我看到,皮子雄已搖下了車窗,一邊抽著菸,一邊正用一個饒富興緻的表情,欣
賞著這第六間房子的建築。偶爾,他還轉過頭,笑著對坐在駕駛座的藍衣人說了一些話。
透過擋風玻璃,我看到那個擔任駕駛的藍衣人,臉上亦閃過了一絲輕笑。
這一瞬間,有種強烈的感覺迎面襲擊過來,我清楚地察覺到,這兩個人臉上所寫滿的
,是一個「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裡啊!那還真是有趣呢!」的玩味表情。
——彷彿他倆之前早就都已經來過這裡的樣子。
「唔!」
我不由得心念一動,經過幾番數轉後,猛地在記憶的最深處裡,想到了之前黎開山曾
經說過的一件事——
「當時偵辦程毓梅命案的警察單位,就是士林分局的偵查隊。」
「我就是那個時候,才與皮子雄結緣。」
我立時暗叫一聲,明白了。
皮子雄的確是來過這裡,因為這裡是程毓梅最後的住處!所以之前偵辦程毓梅命案時
,他一定就已經來過這裡了。
原來如此。
這時,後座的程毓梅似乎也想到了這件事,只聽她忽然悄聲問道:「惲霆,所以對面
那個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就是我被殺死之後,主要負責偵辦我命案的警察嗎?」
我說:「對,就是他。」先前我已將一切所悉,都對她和風茂陵,以及文一菊三人說
過了。
「惲霆,但我想到一個問題。」程毓梅道:「你之前也說過,這個叫皮子雄的警察,
也都恭敬地稱呼黎開山為『師尊』,那表示他也是黎開山的弟子,甚至還與黎開山相當要
好,對不對?可是鄒政東同樣也是黎開山的弟子啊!而且他一樣也與黎開山相當親近呢,
那這樣子,要是皮子雄現在處理掉鄒政東,他之後該怎麼對黎開山交代?」
「好問題。」我思索道:「這一點我方才也想過,這代表現在——也就是我們眼前這
個狀況結束之後——皮子雄一定會生出另一套說詞,來應付黎開山,關於鄒政東的事,他
必定不會對黎開山說實話。不過,先不提這個,我現在還想不通的,就是皮子雄這一夥人
,為什麼全部都穿著藍色服飾,以及頭戴斗笠這件事。」
「對啊,他們看起來很古怪呢。」程毓梅道:「以前我認識黎開山和小廣的那個時候
,他們與其他信徒,也沒有人是穿成這樣子的。」
我「嘿」的苦笑了一聲,一轉話鋒,道:「毓梅啊,你看,如果今天,我沒有施計離
間,讓皮子雄與我聯手,那現在被這群斗笠藍衣人所押著的人,百分之百將會變成是我了
。」
此刻,我已明瞭,先前在士林分局那一帶,皮子雄所安排的埋伏,肯定就是這些人。
「是啊,的確如此……」程毓梅嘆道。
這時,皮子雄忽然轉頭,對我招了招手。
我連忙會應地對他頷首,並道:「毓梅,我們該下車過去了。」
程毓梅應道:「好,走吧。」
我倆走了過去,站在黑色Nissan X-Trail副駕駛座旁,皮子雄倚在車窗邊,微笑地對
我說:「辛苦了,惲霆兄。」
我揚了揚嘴角,當作回應。
「要不要上車坐坐?」
「不用,讓我站一下吧,今天坐著太久了。」
說話的同時,我注意到,這位士林偵查隊隊長,不只身上換成藍色T恤,下半身果不
其然也已跟其他人一樣,都換上了藍色牛仔褲,以及一雙藍色的鞋子。
「好吧,隨便你。」只聽皮子雄話鋒驀地一轉,「嘿,惲霆兄,真是謝謝你啦!這個
王八蛋,真的有偷錄我和他的對話呢,要不是有你,我之後很有可能就要被他給陰了。」
他一邊說,一邊緩緩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手機,對我晃了晃。
這支手機,我有印象,是鄒政東的。先前在「翻點咖啡店」裡,我有看到他在等皮子
雄來之前,拿著這支手機在滑臉書。
我暗忖,看來是鄒政東氣呼呼地前去找皮子雄,卻被他們擒住,然後押上車時,皮子
雄立刻就奪過了鄒政東的手機,查看裡頭的錄音檔。而裡面顯然還存留著鄒政東之前所偷
錄下來的他倆那一晚的對話,與我交給皮子雄的一模一樣,所以讓皮子雄進而判定,我對
他的所言確實不假。
「很好。」我心底暗叫一聲,一切如此順利,看來這一次,老天真的是站在我這裡的
啊!於是我臉上連忙堆笑道:「那我建議你,等一下更不能輕易地放鄒政東走了,不要縱
虎歸山。」
「這個自然,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問他呢。」皮子雄臉色一沉,忽然又道:「對了,給
你看樣東西吧。」
他突然打開車門,並對駕駛叫道:「查維,你開一下後車箱。」
我和程毓梅隨著他一起繞到了後車箱。
只見後車箱裡面,另外放著兩頂斗笠,明顯一頂是那個叫查維的駕駛的,另一頂則是
皮子雄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像裝海鮮用的那種正方體保麗龍盒,裡頭放著一個不小的黑色皮
囊。
我心頭馬上一凜,已明白這是什麼東西了,但仍裝傻地問道:「老皮,這是?」
皮子雄不答話,伸手輕輕把皮囊一揭。
程毓梅立刻發出一聲驚呼——果然,這是顧米晴的骨灰罈。
罈子上的大頭照裡,顧米晴姣好的面容,正對著我露出溫柔的微笑。
「……」我倏地無語,心底已明,這代表鄒政東一與顧雄財夫妻交易完之後,就馬上
趕赴與許薏芊的碰面了,所以骨灰罈才會還放在車上,沒有移去他處。
而皮子雄見我沉默,只道我突如其來地看到骨灰罈,被嚇到了,只聽他又道:「惲霆
兄,你不用感到太意外,你還記得嗎?剛才在分局裡,你不是對我說過,你有查到,鄒政
東向顧雄財夫妻開價,要買顧米晴的骨灰,再轉賣給鄭英書這件事嗎?——告訴你吧,那
個王八蛋,就是今天在和高鐵妹碰面前,先去找顧雄財夫妻完成了交易,所以這個骨灰罈
,才會出現在他的車上。」
「原來是這樣。」我點點頭,裝出現在才明白的模樣。先前在士林分局裡,我對皮子
雄講述一切時,有刻意避開了我早已知曉,鄒政東當時正準備要去向顧雄財夫妻買骨灰罈
這件事。
蓋因我隱隱約約覺得,讓皮子雄察覺到,我比他還早知道了鄒政東今日的動向,也不
是一件好事,因為我那時候還得要請他幫忙追查鄒許兩人要在何處碰面,這樣子聽起來,
前後感覺頗為扞格,所以當時我就選擇沒說了。
於是我問:「老皮,我問你,那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個骨灰罈?」
「好問題。」皮子雄道:「我還沒想到要怎麼處理。」
「那不如交給我吧。」
「咦?」皮子雄奇道:「你要這個骨灰罈幹麼?」
「我拿去交給鄭英書吧。」我嘆道:「某方面來說,也只能託付給他了吧。」
皮子雄想了想,道:「說得也是,那就依你吧,骨灰罈等一下交給你帶走。」
說完後,他把黑色皮囊重新用好,取出了一頂斗笠,然後蓋上了後車箱。
下午三點三十分。
第六間屋子的車庫鐵捲門,終於也打開了。
先前進屋的一名斗笠藍衣人快步而出,對我們走來。
走到我們面前時,他看了我一眼。
皮子雄擺手道:「鐵鼎,直說無妨。」
「裡面都控制住了。」這個叫鐵鼎的斗笠藍衣人道。
「好,走吧。」皮子雄一邊說,一邊將自己手上的斗笠,也戴了起來。
接著,他對我親切地說道:「惲霆兄,我們一起進去吧。」
我的心臟再度緊張地「噗通、噗通」跳了起來,但仍堅定地邁開了雙腳。
程毓梅緊跟在我的身邊。
我們從車庫的門口走進了這第六間屋子。
一進入,鐵鼎就把鐵捲門又放了下來。
我立刻清楚地意識到——這第六間屋子,在此刻已經變成了一間密室。
鐵鼎引著我們進入了屋子的一樓。
屋子裡所有的燈都被打開了。我看到,一樓裡什麼東西都沒有,一片空空蕩蕩,只有
角落放了一些水電用的雜物。
往裡面直走,左手邊是樓梯。我們上樓。
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盡頭,設有門。
鐵鼎把門打開。
映入我的眼簾的,是與之前在顧米晴的記憶裡所見到的場景一樣,一整層全採日式風
格的裝潢,一間的客廳,一間和室,一間廚房,以及三個房間,溫暖典雅的二樓。
不過此際,客廳旁陽台的落地窗,已拉上了窗簾。二樓裡的所有燈,也都打開了。而
最裡面的那一間房間,也就是之前程毓梅住過,後來變成顧米晴被迫專門當「性陪侍」用
的套房,正傳出翻箱倒櫃的聲音。
只見鄒政東依舊是一臉慘然地坐在客廳的三人座沙發上,馬群則坐在他的身邊。
而在我們走進去的那一剎那,鄒馬二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地朝我瞄了過來。這時我見
到,鄒政東的表情,從面如死灰,一下子變成了無比的呆愕,整個人如遭雷擊。
足見他直到此際,才發現了我的存在。
緊接著,那張頗俊的臉孔,逐漸開始扭曲。
「你、你——」他對著我張口大叫,想要說些什麼,可是話還沒出口,馬群已立刻揚
手,迅雷不及掩耳地甩了他一記耳光。
「有叫你說話了嗎?」馬群冷冷地說。
「嗚……」鄒政東痛得摀住了臉,不敢再吐出一個字。
皮子雄見狀,大笑起來,「欸~~~別這麼粗暴嘛,我這個好朋友現在的心裡啊,正
極度地吃驚呢。」
「因為見到我吧。」我說。
「這就叫驚喜。」皮子雄笑道。
我倆一起走了過去,皮子雄在另一張單人座的沙發坐了下來,而我則繞了過去,在另
一張雙人座的沙發坐下。我倆一左一右地與鄒政東成九十度的姿態。
而程毓梅卻並沒有走到我的身邊,她只逕自慢步移到客廳的一角,像旁觀者似的看著
我們所有人,並用眼神示意我,要我先不用理她。
這時,只見皮子雄緩緩摘下了斗笠,往旁一放,假惺惺地問道:「小鄒啊,還好嗎?
」
鄒政東仍是摀住了臉,沒有說話。
「啪!」
只見馬群又是一掌就重拍在鄒政東的腦殼上,男人痛得頭往旁一歪。
「叫你說話呢!啞巴嗎?」馬群冷冷地說。
「……」鄒政東放下了手,臉上盡是驚恐之色,數秒後,他方對皮子雄低聲道:「你
們是什麼時候開始聯手的?」
「就在剛剛。」
「剛剛?」
「對,剛剛。」皮子雄對我一努下巴,道:「就在惲霆兄前去『真壺咖啡店』之前。
」
鄒政東一聽,愕然地看向了我,聲音陡然一拔,「所、所以,根本不是許薏芊告訴你
,我和她約在那裡的?——我、我懂了!是老皮告訴你的!」
他回過頭再看著皮子雄,叫道:「老皮,你那時候是故意打給我的!其實你、你只是
要確定我人在哪裡,好讓這個姓馮的過來找我,故意鬧場,對不對?」
皮子雄笑道:「唉呀,恭喜你終於搞清楚了。」
鄒政東張著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我則冷笑一聲,挑釁地啐道:「欸,意不意外?開不開心?」
鄒政東呆了半晌,驀地從沙發上暴起,朝我撲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馬群瞬間伸手,揪住鄒政東的頭髮,用力往後一拖,把鄒政東重摔
在沙發上。
「幹,衝三小?」他對著鄒政東啐道。
一邊說著,馬群一邊掄起了拳頭。
但他尚未動作之際,一道黑影已閃過了他的眼前。
因為我比馬群更快地掄起了拳頭。
我霍然跳起,當場一記重拳就直接轟在了鄒政東的鼻子上。
「喔!」男人痛得叫了一聲,上半身一縮,鼻血緩緩地流了出來。
馬群一愣,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
「幫我抓好他。」我說。
接著,我開始毆打鄒政東,揍眼眶,揍鼻子,揍胸口,揍肚子,一連猛力狂揍了好一
段時間。
而馬群也很配合地一直抓著男人的頭髮,讓他像沙包一樣,任由我不停地對他揮拳,
鮮血四流。
直到鐵鼎驀地抓住了我的手。
「馮記者,請你住手吧。」他平靜說,手上的力道強硬的宛如鐵鉗。
我回頭看了鐵鼎一眼,接著猛地一抬腳,就朝鄒政東的雙腿之間用力地踹了下去。
鄒政東立刻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整個身子突然縮成一團,雙手往下一護,像蝦米般
地蜷曲在沙發上,全身上下不停地抽搐痙攣。
「嗚嗚……嗚嗚嗚……」
我重重地哼了一聲,睥睨地看著他。
——這是為顧米晴揍的。
——還有,你竟敢利用程毓梅的死,裝神弄鬼地欺騙顧米晴,所以這也是為程毓梅而
揍的。
「你沒有叫我住腳。」我轉頭對著鐵鼎道,然後右手一使力,將手硬抽了回來。
鐵鼎眉頭登時一皺,但旁邊,卻響起了「嘻嘻嘻嘻」的獰笑聲。
是馬群,他正用像在看「有趣的人」的眼光,看著我。
「有意思!你這傢伙有意思啊!」他獰笑道。
而從頭到尾,皮子雄都只是坐在單人座的沙發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沒有出聲阻止
我。
直到我再度坐下後,他才開了口。
「我第一次看到你揍人呢,惲霆兄。」
「我老早就想揍這傢伙一頓了。」我說。
皮子雄莞爾地笑了,顯然很滿意我的反應。
而我的眼角餘光瞄到,站在一旁的程毓梅,露出不解的神情。
「之後再跟她解釋吧。」我心想。
——我動手毆打鄒政東,其實還有一個用意,就是在告訴皮子雄,既然我也有動手揍
他,甚至開口說話,那此時此刻,我就不可能還有「私下正在偷錄音」的舉動。
——我在告訴皮子雄,你們接下來怎麼對待鄒政東,都可以算上我一份。
——因為已經是共犯了。
這位偵查隊長明顯是懂的。
職是,他才會滿意地笑了。
「看來你對小鄒的怨念很深啊。」他說。
「是啊。」
「喔?怎麼回事?你們有私仇嗎?」
「因為他剛剛在咖啡店裡,對我和許薏芊的態度實在是太差了。」我隨口撒謊敷衍,
「我不趁現在揍他,報一下老鼠仇,以後只怕沒機會了。」
聽我這樣一說,皮子雄登時咧嘴笑了起來,「對對對,你不趁現在揍他,以後的確沒
有機會了。」
此話一出,兀自還縮在沙發上抽搐的鄒政東,表情一下子變得驚慌惶恐,漸漸地大汗
淋漓,越抖越厲害。
「老皮——不,皮哥,皮、皮爺,你、你不能……」
但他話還沒說完,皮子雄已努起了嘴,對著他搖了搖頭,並再度緩緩地從口袋裡,掏
出了鄒政東的那支手機,放到了桌上。
「小鄒啊。」他一面用食指輕輕地敲著手機,一面對著鄒政東眨了眨眼,道:「老實
講吧,你為了賺錢,要怎麼去搞死顧米晴,我才沒有意見,你要怎麼幹她,逼她賣淫,對
她詐財,把她吃乾抹淨,甚至轉賣她的骨灰,我都懶得管,那都跟我無關——但是你不該
偷錄與我的對話,也不該在外面打著我的名號詐財,並且私吞掉屬於我的那幾百萬元。」
只見鄒政東的臉龐,已是一陣青,一陣白,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過你還沒回答我呢。」皮子雄又道:「我剛才在車上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小鄒啊,我們也認識超過十年了,從以前到現在,我有哪一點對不起你了呢?你為什麼
要這樣對我?」說到後來,他的聲音,業已轉厲,足見皮子雄心底其實對於鄒政東背地裡
這樣搞事,玩兩面手法,相當惱火。
「……」鄒政東沉默了。
皮子雄厲聲問道:「還是你本來就已經計畫好,準備要對付我了呢?」
「……」鄒政東仍是沉默的。
皮子雄的眼睛瞇了起來。
「啪」的一聲,是馬群又重巴了一下鄒政東的腦門,「叫你回答呀!」
但鄒政東依舊是不語。
我看到,他在咬牙,明顯不願說。
皮子雄眉頭一橫,「幫他『洗臉』。」
「好。」鐵鼎應聲而去。
「『洗臉』?」我正感到疑惑之際,很快地,只見鐵鼎已從廚房裡找了個臉盆,裝來
了一盆水,放到了客桌上。
皮子雄立刻對著馬群努了一下下巴。
「潑刺」一聲響,馬群馬上把鄒政東的頭按進了水中。
「嗚嗚……!」男人當場開始掙扎,比手劃腳想要掙脫,這時,只見鐵鼎走了過來,
一記肘錘就重擊在鄒政東的背心上。
男人的身軀頓時一震,痛苦地張開了嘴,臉盆裡的水面浮起了一、兩個泡泡,但他叫
不出聲,已吃進了水,緊接著,鐵鼎又對著他的背心再補了一記肘錘。
鄒政東的身體瞬間整個軟了下去,他再也沒有掙扎的動作,任憑馬群一個勁地將他的
頭死壓在水裡。
「噗通!噗通!」望著此幕,我的心臟更加劇烈地跳動了——原來「洗臉」是這個意
思!我的眼角餘光再度不自覺地朝程毓梅一瞄,只見立在角落的女孩,已是摀住了嘴巴,
那一對美眸也是睜得老大,寫滿了駭然。
而在我的對面,皮子雄卻是面無表情,彷彿他早就習已為常。
一段時間後,馬群把鄒政東的頭提離了水面。
「肯說了嗎?」皮子雄問。
「咳咳……咳咳咳……呃呃……啊啊……」
男人一邊猛烈地咳嗽,把嗆到的水吐了出來,一邊呻吟喘氣,臉色慘白,幾近要溺斃
。
「什麼『呃呃啊啊』的?」皮子雄皺眉道:「怎麼連話都不會說呢?」
只見馬群馬上又再度把鄒政東的頭壓進了水裡。
就這樣,「洗臉」的場面不停地重覆。
直到馬群第五次把鄒政東的頭提離水面時,不待皮子雄發問,從鄒政東的嘴裡,已氣
若游絲地吐出了一句話:
「對不起……咳咳……我會……還錢的……咳咳……我會把錢……全部……都還你的
……咳咳咳……皮爺……求求你……放過我……」
「我不是要聽這個。」皮子雄仍是皺眉道:「答非所問成這樣,看來只有『洗臉』,
對你來說不算什麼呢!」
「但這裡沒辦法『吊鴨子』或『吊半邊豬』。」旁邊的鐵鼎忽然對著客廳左顧右盼地
說。
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我看到,已被淹得半死不活的鄒政東,又開始顫抖,呼吸
也急促了起來。
這時,從通往房間的方向,傳來了腳步聲,只見另一名先前進來的斗笠藍衣人,提著
塑膠袋,裡頭滿滿一袋東西,從裡面的套房走了出來。
「皮哥。」
「大眼,裡面如何?」皮子雄問他。
「裡面三個房間,大概只有最裡面那間套房有比較常在用。」大眼道:「其他兩間我
搜查過了,都是用來放備用的床單啦、被子啦、衛生紙啦等雜物,甚至還有一間裡面,還
放著一個大貓籠呢!」
此話一出,我看到程毓梅立刻身形一動,快步往裡頭奔去。
「大貓籠?」皮子雄疑聲道。
「對,很大喔。」大眼道:「我想大概是她留下來的吧。」說著,他從塑膠袋裡,掏
出了一個相框,遞給了皮子雄。
我的喉頭嚥了一下口水,心底曉得,是那一張廣華仲正在海邊摟著程毓梅的照片。
「嘿呀!廣華仲!」皮子雄接過一看,邪邪地笑道:「還有那個被廣華仲害死的女大
學生程毓梅呢!這張照片竟然還在呢!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個案件。」
接著,他把照片對著鄒政東晃了晃,扔到了桌上,揶揄道:「小鄒啊,某方面我也要
佩服你,竟然想得到把這間屋子買下來,改建成自己的私人招待所——是不是因為這裡是
程毓梅最後住過的房子,她死後,這一帶的房價也跟著跌了,所以你就趁機向原屋主開價
,買下了這裡?我剛才看到附近的屋子都在『售』呢!」
鄒政東沒有回話。
「不過你幹麼還留著這張照片?你都不怕晚上在這裡遇到程毓梅的鬼魂嗎?」皮子雄
又揶揄道:「啊,我錯了,你當然不會怕了,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隨身都攜帶著『師尊
』的護身符嘛!連顧米晴變成鬼,你都不會怕了,更何況是程毓梅呢!」
「可是那張護身符現在沒辦法再保護他了。」大眼嘲諷地說:「看來是沒什麼用。」
皮子雄一聽,大笑了起來,其他兩名斗笠藍衣人也跟著笑出了聲。
鄒政東低著頭,仍舊一句話也沒有回應。
我看到,這個滿臉是水的男人,正是不停顫抖著,牙齒緊咬著自己的嘴唇,顯然正努
力地想壓抑住心裡源源不絕冒出的恐懼。
他似乎在悔恨。
悔恨著自己當初背著皮子雄,所幹的一切陰謀。
「報應!」我在心裡暗叫一聲。
因為此時此刻,男人的恐懼姿態,讓我想起了他第一次強迫顧米晴來這裡,準備要逼
她開始擔任「性陪侍」時,女人大恨的神情。
當時,顧米晴也是這樣子縮在沙發裡,又是害怕,又是惱恨,因為她已看到,自己永
無天日的未來。
想到這裡,我竟然覺得有點開心看到鄒政東這樣,嘴角忍不住一揚,心道:「活該。
」
只聽皮子雄又問:「對了,大眼,你手上那一袋,還裝了什麼東西?」
大眼不答話,走到了桌子旁,把這一整袋東西都倒到了桌上。
是一整袋的情趣用品,有好幾副手銬、皮鞭、幾綑繩子、各式各樣的按摩棒、跳蛋、
口球、蠟燭,還有一個封閉式,只有鼻子和嘴巴部分是挖空的黑色皮革頭套,以及幾副插
著鑰匙的小鎖。
眾藍衣人一見到這些物品,皆已明瞭,只見馬群的眼裡,倏地綻放出了興奮的目光,
而皮子雄則皮笑肉不笑地笑道:「小鄒,你和你客人們,可真會玩啊!口味這麼重,難怪
顧米晴會自殺!」
「……」鄒政東依舊低頭不語。
但看著這滿桌的情趣用品,我的心裡卻倏地生出了一個疑惑。
我沒有看到那本鄒政東用來記錄顧米晴還債用的藍色帳本。
大眼連廣程二人的合照都搜出來了,但卻沒有把藍色帳本給拿出來,那是不是代表,
那本藍色帳本並不在這裡呢?
我心想:「嗯,應該是不在這裡,那本藍色帳本這麼重要,要是放在這裡,顧米晴早
就會找機會去偷走了,鄒政東肯定有想到這一點,所以他一定是隨身攜帶著,或放在他處
,因此現在大眼才會沒有搜出來。」
那可是很重要的一個證據,有了它,就可以幹更多的事,將更多的混蛋一網打盡——
因為在顧米晴的記憶裡,我有瞄到,鄒政東在記帳時,可是有很仔細地寫明,每一次顧米
晴來當「性招待」還債時,所侍奉的對象是誰,例如魏宏錚。
想到這裡,我又看了鄒政東一眼,暗忖著等一下務必要找個機會,對他逼問那一本藍
色帳本的下落。
這時,只聽馬群開口道:「大眼,你找這些東西出來的時機點正好,就讓我來幫他『
敷面膜』吧!」
「喔?」大眼道:「在這裡?」
「不,在那裡呀!」馬群忽然對著和室的長桌一指,熱切地說:「那裡場地剛好,讓
我在那邊幫他敷吧,我就不信他的嘴還能這麼緊,問什麼話都不回。而且我剛剛還想到了
很多新的花樣呢!皮哥,就讓我幹吧,不然我心裡癢癢的呢!」
「你想到什麼花樣?」鐵鼎好奇地問。
「『全身SPA』啊,」馬群邪邪地揪著鄒政東的腦袋猛搖,笑道:「你沒看這傢伙現
在全身肌肉緊繃成這樣嗎?我來幫他放鬆一下。」
眾藍衣人一聽,似是登時就都明白了,眾人皆笑,只聽皮子雄笑罵道:「去你的,就
知道你好這口。好啦,隨你幹吧,但別把人弄死了,我還有正經話要問他呢。」
「好啊!」馬群一聽,大喜過望,一臉早已忍耐快到極限的模樣,只見他猴急地站起
身子,抄起了球棒,一把揪著已被淹得全身虛脫的鄒政東的頭髮,硬拖著他,大步走向了
和室。
眾藍衣人也跟著走了過去,包括皮子雄也是。
我見狀,只得跟著起身過去,而就在此時,程毓梅已又走了出來。
她一面狐疑地望著眾人,一面走到我的身邊,對我道:「裡面那個大貓籠,的確是我
以前拿來養『小巴』和『丹丹』的,原來鄒政東沒有處理掉,只是塞到了另外一個房間裡
。」
我點了點頭,示意理解,而趁著眾藍衣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向和室之際,我擺擺頭,示
意要女孩近距離靠到我的面前,然後舉起手掌,假裝用食指在挖鼻孔,但實際上是摀著嘴
,用很輕很輕的氣音,對程毓梅道:「那你有沒有看到鄒政東用來記錄顧米晴還債用的那
本藍色帳本?桌上沒有,他們看來是沒有搜索到。可是我需要那一本。」
程毓梅回頭定睛朝桌上那成堆的情趣用品望去。
然後她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張自己與廣華仲的合照,鵝蛋臉不禁一沉。
但她的眼神旋即又是一閃,抬起了頭,對我道:「好,我再進去找找。」
我曉得,她已明白我的企圖。
可是她正要再朝房間走去時,我們看到,馬群已一把將鄒政東推進了和室。男人一個
踉蹌就摔在榻榻米上,還撞到了中間的長桌,他立刻害怕地往角落連滾帶爬逃去,不曉得
馬群準備要幹麼。
馬群轉頭對著大眼道:「欸,大眼,幫我把桌上那堆情趣用品全拿來。」
大眼依言而行,而馬群回過頭,對縮在角落的鄒政東大聲命令道:「欸,脫吧!把你
全部的衣褲都給我脫光光!」
鄒政東愕然地看著他。
馬群揚起了球棒,兇狠地說:「脫啊!聽到了沒有?」
我和程毓梅亦是感到大愕,不懂馬群想要幹什麼,本來要再進去裡面房間搜索藍色帳
本的她,亦駐足不動。我倆的目光都不自覺地被和室裡給吸引住了。
見鄒政東遲遲沒有動作,馬群不耐煩,陡然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掄起球棒就對著鄒政
東一陣猛砍。
「我叫你脫啊!脫!幹,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一邊吼叫,馬群的球棒一邊如暴風雨般地落在鄒政東的身上,男人抱著頭,被打得滿
地亂滾,他痛得尖聲哀叫:「我脫!我脫就是了!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馬群喝道:「馬上給我脫光,聽到沒有?」
「嗚嗚嗚……」
我和程毓梅看到,鄒政東終於哭了,兩行眼淚,從男人的眼裡流了下來。
他緩緩地開始脫衣服,一件一件地脫著,然後是脫褲子,直到剩下一件內褲後,他再
度縮到了和室的角落,無法抑制住地失聲哭了起來,不曉得是感到屈辱,還是已恐懼過度
。
「哭你媽的!」卻聽馬群大怒道:「我叫你脫個精光,你他媽的還給我穿著內褲幹麼
?把我的話當放屁是不是?」
一說完,他已抬起腳,對著鄒政東又是猛踹猛踩。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脫!我馬上脫!」鄒政東一邊哭號著,一邊慌慌張張地伸
手脫下了自己的內褲,扔在一旁,接著又渾身赤裸地縮成了一團,不停地啜泣著。
我的身邊驀地「嗚」的一聲響,我看到程毓梅因為目睹這樣的場景,感到有點不舒服
,但卻又見到她受驚嚇的面孔並沒有移開,顯然還是忍不住想要繼續觀看。
我曉得,她為什麼還是會想要繼續看下去。
——因為鄒政東被這樣子對待,只是剛好而已。
之前,鄒政東也是這樣,總是用暴力毆打,以及精神威逼著顧米晴,甚至每次都威嚇
命令她,出來時,只能穿著那一件紅色緊身連身裙,然後裡面不准穿內衣內褲,讓顧米晴
每回出門時,總是承受著極大的精神壓力。
「現世報!」我心想。同時暗忖,程毓梅此刻心裡的所思,一定是跟我所想的一樣吧
。
這時,只見馬群的目光朝鄒政東的下體瞄去。
「唉唷,你老二還挺大的呢!」他詭異地冷笑道,然後用球棒敲了敲和室裡的長桌。
「欸,你過來。」他對鄒政東命令道:「給我躺上去。」
「什、什麼?」鄒政東錯愕地說,但馬群立刻又踹了他一腳。
「我有准你發問嗎?」他慍道:「趕快給我正面朝上地躺到桌上,不要再讓我說第二
次!」
鄒政東呆愣地看著馬群,緊接著,他全身開始微微顫抖,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整個人
滿頭大汗,彷彿想通了馬群要幹麼。
而在我身邊,程毓梅亦難以置信地失聲道:「不會吧——他們該不會要對鄒政東——
」
只見鄒政東整個人逐漸難以抑止住地劇烈顫慄起來,「不……不要……我求求你……
不要——我不要————」
馬群怒「哼」一聲,手上的球棒已又揚了起來,似是準備將要再度毫不留情地手起棒
落。
鄒政東見狀,惶恐地大叫道:「我躺!我馬上躺!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打我!」一
邊說,他已一邊驚慌失措地朝長桌連滾帶爬而去。
他聽話地爬上了長桌,全身赤裸地正面朝上,乖乖地躺好,然後,顫抖,雙眼不住地
往馬群飄去。
和室外,其他藍衣人包括皮子雄在內,看著男人這副模樣,一起大笑。而這時,大眼
已將那成堆的情趣用品,全拿了過來,連著塑膠袋,一起倒到了一旁的榻榻米上。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鄒政東再度哭了起來,一時間,他彷彿智商倒退,像變成了一個小孩子一樣,難以抑
制地哇哇大哭了起來,淚水像是不停湧出的泉水一樣,不住地從他的眼眶裡冒出,自眼角
滑落,而他的嘴角,也開始輕輕地抽動著。
我不曉得他此刻正在想什麼,但很明顯,他看起來,快要精神崩潰了。
——才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他所苦心計劃的所有兩面手法,正式崩盤!
——我的出現,全面擊垮了這個男人的一切。
——而且眼前的場景,就像是那一次的翻版,鄒政東為了要用「女體盛」招待魏宏錚
,逼迫顧米晴全身赤裸地躺在這一張長桌上一樣。
——桌上的裸體之人,靈魂正在死去;而旁觀的人,一起放聲大笑,笑聲震得整間和
室的門窗都在搖晃。
——簡直是一模一樣的場景啊!
「哈哈哈哈。」於是我也跟著笑了。
沒錯,是該笑了。
程毓梅望著我,沒有說話。
雖然她對這樣的場面感到不舒服,但她是懂的。
因為的確是該開懷大笑了。
蒼天有眼。
雖然眼前的情況,早已超出了我當出的計劃所預期,可是目前為止,一切都無比地順
利。
第四步,即將完成!
此時,馬群對大眼和鐵鼎道:「兩位,過來幫我啊!」
那兩人應聲而進,由馬群下達指令,三個人七手八腳,開始用情趣用品的繩子和手銬
,把鄒政東的四肢緊縛在長桌的四角。
他們沒有綁得很緊,只有縛到讓鄒政東無法隨意掙脫的地步,男人的手腳還是能做出
小幅度的移動。
搞定後,只見馬群緩緩移步到鄒政東的頭部上方。
「來吧,我們趕快開始吧!」他一臉迫不及待的模樣,對著鄒政東無比熱切地獰笑道
:「人家已經心癢難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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