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金瞳(23)看似無心卻有心

作者: praymoon (祈月)   2021-06-14 23:16:08
7、2
在過往回憶的夢中,有一人不斷喊著他的名字,那語氣中的迫切與焦灼,熨帖了他的心。
醒來的時候,他還來不及放出靈氣感知周圍的情形,便朝下噴出一口熱血來,鼻腔亦有一
陣涼意淌過,滴滴答答落了下來,從假死狀態中甦醒,身體更是成倍地想要吸取氧氣,便
不斷地大口吸氣,結果卻讓血水倒灌,嗆得他快咳出肺來。
「阿纓?你沒事吧?!我的天!水!!!拿水來!!!」
他耳力極好,立刻認出是那個糾纏了他幾個世紀的人的聲音,一驚一乍,霎時間炸得他險
些耳膜破裂。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濕布,二話不說便往臉上一抹,冰冷濕涼,將他口鼻間的血腥氣抹去了
八分,血吐乾淨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多謝。」
「他們沒對你怎樣吧?親愛的。」
他終於放出感知,感覺得出他們似乎在寒道教根據地的一角,自己是躺在一處簡易的石床
榻上,梅若煢則虔誠地跪在一旁,拿自己的帕子替他清洗骯髒的臉。
他記得這人愛潔,抬手阻了阻,「別……」
「怎麼了?我是不是弄痛你了?!」梅若煢的聲音有些緊張。
「髒……髒得很,不必擦了。」寧纓虛弱地說。
「這點髒算得了什麼?」梅若煢沒在意,轉頭又喊人:「過來換盆水!」
寧纓握住他的手,問道:「阿離呢?」他感覺到梅若煢明顯一愣,想到自己大約是有些心
急了,又補充道:「我以為他們會用我誘阿離過來。」
「風小姐,當時確實是要親自來找你的。」梅若煢從懷裡拿出一條絛帶,放到寧纓的手心
,「只是被我搶先一步了。」
他又道了一聲謝,看都不看那注有自己部份靈魂的墨纓,說道:「他們用了傳音符,循跡
過去找阿離了沒有?我們都不在……他們會很危險。」
「你放心吧,還有阿霖在呢。再不濟,張瓊林那小子也會來。」
梅若煢轉身去洗帕子,似乎等不到自家手下過來換水,親自提著盆子要走,寧纓捉住了他

被捉的人下意識回頭,寧纓又傾身向前,一時間兩張臉近在咫尺,兩人俱是一楞。
「張瓊林……他肯來?」
「鄧家的請求,當然要來……再說了,他也不可能因著對風家的憎恨,就撒手不顧自己姐
姐唯一女兒的安危吧?」
寧纓對他說的話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兩人便維持這極近的距離沉默了好半晌,梅若煢既
尷尬,且彆扭,卻又因為寧纓拉著自己的手感到有些享受,可他提著水盆就這麼維持著,
手倒也挺痠的,只能瞪著寧纓發愣,用眼神拚命問他到底還有什麼話要說。
「……」
忽然,水盆裡多了一樣物事,在血水中漾開漣漪,居然是凝著寧纓一縷靈魂的墨纓!
梅若煢心想,是讓我洗嗎?
畢竟這東西放在他懷中,染到些許鮮血也是無可厚非。他出去換了盆水,將墨纓洗得乾淨
,還用法術吹乾才拿回來還給他,誰知道寧纓居然拒絕。
他微微喘息著,心臟的傷口已被妥善治療,但鬼童魔的髒血仍讓他有點虛弱,需要點時間
淨化。
「給你吧。」見梅若煢受寵若驚、目瞪口呆的模樣,又補了句:「我現在無力保管它。」
後者珍而重之地又收藏至懷中,心想這麼重要的東西,哪有可能給他保管?他一臉狐疑,
再三確認寧纓沒有改口的意思,才繼續收拾著髒亂的環境,剛才嚴重受創失血,又施了需
要集中精神的挪移術將弩箭移出寧纓體外,接著又是使用治療功法──這治療功法乃是將
人受傷時不好的穢氣吸走,繼而達到治癒的效果,因此,他現在身上是滿載著穢氣,還需
要消化,著實有些累了,便隨意地坐在地上打坐調息。
恍惚間,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梅若煢感覺有片濕潤的物事,輕柔地擦拭他滿是污血的臉頰
,擦過天生微翹如同隨時在笑的唇,牽起了更饜足的微笑。
*****
「確定在這嗎?」楊美伊語調微揚。
「就是在這。徐諄如報告過的,這洋樓酒吧,是那天他們傳音符發出的地方。」平協正揉
著一頭亂髮,不耐道。
他剛從生死一瞬間中恢復過來,被九天之雷劈中可不是鬧著玩的,不過,他已經非是肉體
凡胎,這一點雷擊還算能承受。
楊美伊倒是有點想笑他被雷劈過毛躁而捲曲的頭髮,拚著命忍了下來,努力維持正色道:
「那你想怎麼做?我還是覺得殺了那金瞳小子以絕後患,他差點就讓父神灰飛湮滅……」
「抓風離就好,姓溫的小子,是要獻給父神大人的戰利品。」平協仍堅持己見,「眼下先
讓父神醒來最為重要,之後那小子要怎麼處理還須向父神請示。」
「好吧,聽你的吧。」
楊美伊悻悻然,那小子從前被保護得最好,父神一直都捨不得碰他,更難說父神復活後,
這小子會不會動搖到自己的地位了,她已經偷偷動過手腳想要害死溫然,卻沒想到這小子
在詛咒中活下來,平協也沒有因此多怪罪於她,她想著一定要找準機會,好除掉那小子。
「他們讀什麼學校?查出來了沒有?」
「當然囉,就等你一聲令下呢!」
「記得留住溫然和風離的命,其他人無所謂。」
「是──我們偉大的平副教──」
楊美伊揚起手中斗大如鴿蛋的戒指,透明的中空內裡盛裝了像是油水一類的液體,她低聲
念咒,依附其上的一隻厲鬼便現形,一襲鮮艷而破碎的紅裙,長髮撲面,十指垂在胸前,
爪子鋒利,只露出一張裂到耳畔的嘴,滿口利牙,咯吱咯吱地笑著,彷彿聽到了什麼有趣
之事。
「聽好了,可別殺錯了人──」楊美伊對紅衣女鬼道,「把風離帶過來,其他人要是阻撓
,就都殺了──溫然除外。」
一道尖銳如錐的悚然笑聲忽地昂揚,帶起一陣詭異黑風,那女鬼瞬間便消失無蹤了。
「一隻夠嗎?」楊美伊問,平協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像是在說:『問什麼蠢話』,便不再
廢話,將手頭所有小鬼全都放了出去,惹得此處平地颳起陣陣陰風。
就知道使喚人做事,自己卻坐享其成,還有無數使役靈在手上扣著不用,全拿來保護自己
,其他人卻留個底來保全自己的資格都沒有。
平協打了個手勢,在楊美伊偷偷翻白眼的同時,地面也竄起一道黑如濃墨的邪火,將兩人
瞬間隱沒,直至消失。
溫然和風離在梅若煢走後就立即火速雙雙搬入他的洋房,這才正式從裡頭管事的店長知道
,這裡的酒吧名叫「別離吧」。
終於不用再酒吧酒吧地叫了,兩人迅速挑了房間住下,如此白天上課有鄧霖和兩隻靈獸保
護,晚上回別離吧又有不少鬼侍守衛,頓時安心了不少,溫然還能在這邊賺錢還債,還真
是安全又有效的計畫。
可是這一天,還沒過到晚上,便出了事,居然是郭俊格來了一通電話,說他在急診室,被
人捅了。
溫、風二人同進同出,自然也一起去醫院探望郭俊格,還給他帶了飯,沒想到一去就待到
了晚上,原來傷勢嚴重到需要立即開刀治療。兩人在手術時面面相覷,又沒感覺郭俊格身
上有什麼異狀,怎麼會平白被人捅了?
終於等到手術做完,在恢復室時,郭俊格才娓娓道來事情的經過,原來是吳芯和他吵架,
拿了剪刀想要威脅他什麼,郭俊格此人總是喜歡耍耍嘴皮子,最終還是會直奔道歉了事,
但這回不曉得吳芯是否情緒過激,居然沒等到他打完嘴砲就氣得一揮剪刀,不小心就捅傷
了郭俊格,且差一點就傷到臟器,真的是驚險萬分。
「你說我女友,是不是有精神分裂?」郭俊格白著臉道。
「那叫思覺失調症,還有,你要說的原本其實是人格分裂嗎?」溫然吐槽道。
「既然是女友,怎麼沒來看你?」風離一針見血道。
「她……她很忙啦!」郭俊格虛弱地打哈哈,「忙著偷偷為我傷心,也不一定啊!」
溫、風二人對看一眼,不置一詞,等到恢復差不多,便跟著護理人員一起到他入住的病房
去了,病房有電視機,郭俊格要溫然幫他開來看。
頓時播報新聞的制式口吻充斥在病房中,溫然起身要去幫郭俊格辦理住院手續,風離也跟
著起身,眼看兩個人都要走了,郭俊格就突然哀叫一聲,作勢很痛的樣子。
「你們看,我好痛呀!你們捨得放我一個人?!」
溫然:「……麻醉還沒退吧?」
一旁的風離忍不住噗地笑出聲,明知道郭俊格故意要留他們才撒謊,卻還是一起坐下來。
這時,新聞的一則緊急插播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竟是在播報他們學校的新聞──說是恐怖分子入侵校園,已有部分學生慘遭毒手,現場一
片血流成河的慘況。
「──目前尚在搶救中,死者名單:『賀宣博,男,18歲、王……』」
溫然驚跳起來,「賀宣博?!是我們班那個賀宣博嗎?」
眾人頓時處在震驚之中,一片死寂的默然。
因為都還反應不過來,新聞畫面剛才其實就已經閃過了死者照片,只是所有人都還難以接
受這個過於突然的噩耗。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電視裡已經在播報可能的兇手名單,裡面有不少是學校裡的師生,然
而由於是嫌疑名單,皆有馬賽克,只有一人的名字,因為被確認現行而打在跑馬燈上:「
嫌犯:吳芯,女,18歲,目前在逃。」
「我在作夢,這一定是夢!對吧?」郭俊格反手抽了自己一巴掌,不信,又繼續扯起自己
的臉皮,把臉頰肉都給捏紅。
然而,沒有人回答得了他的問題。
「吳芯,是不是被那種東西附身了?」他顫抖地道,「是她殺了……宣博嗎?」
郭俊格吞了吞口水,這才後怕地想到,要是這剪刀再深個幾毫米,他這次可就小命不保了

身受其害的郭俊格兀自接了下去:「我就覺得今天的她很奇怪……變得有點……瘋瘋癲癲
的……說話顛三倒四,拿著剪刀,一下說不要殺他,一下又說殺了他──」
溫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起來掀開郭俊格的衣服,粗略查看一下,發現傷口雖然大,卻不算
很深,有些是施力時不斷左右拉扯造成的撕裂口,就好像有股力量在阻止刀刃前進似的。
「吳芯是不是曾經嘗試阻止自己?」他想起自家哥哥殺自己時,完全變成另一個人那般凶
暴,沒有想過事主竟還能擁有自己的意識。
「我想……應該是……她刺我的時候,好像是還有意識……所以,我才能活下來嗎?」郭
俊格嘴唇顫抖,眼底溢出淚水,想到了一張熟悉的笑顏,「宣博啊──」
溫然也默默地落淚,稍早上課還活蹦亂跳的人,怎麼這會兒就死了?一點真實感也沒有。
賀宣博時常口吃,個性卻仍十分調皮,笑點低,總是在大夥兒說話的時候在旁吃吃笑個不
停,溫然與他相處的時間不多,但畢竟是自己身邊的同學,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的,想到
以後聽不到他的笑聲了,不覺就悲從中來。
郭俊格抹掉淚,「吳芯一定是被附身了。你們救救她,好不好?我什麼都不會,只能拜託
你──」
忽然,郭俊格住嘴了,兩人困惑地等他把話說完,卻見他的臉色更白得像紙了,雙眼瞪得
老大,直勾勾地看向他倆的背後──
吳芯就站在床尾,不知何時已經掀開布簾,舉著一把染血的剪刀,咯吱咯吱地笑得花枝亂
顫,頭部還隨著笑聲,左右快速搖晃。
一股惡寒瞬間就從腳底竄到了頭頂,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那柄剪刀已經刺來,溫然側頭避
開,勁風從他耳際飛過,吳芯眼看一擊不中,倒轉刀刃再度往溫然刺去,情急之下,溫然
只能握住了剪刀,鋼製的刀身刺破了他的手心。
「溫然!」郭俊格驚叫,風離則是已經退開,趕緊呼叫遁地的靈獸們,因為敵人非是邪祟
,韜光、羽冰他們感覺不到邪氣,沒有及時從地底出來。
「你是溫然?!」吳芯的聲音極為沙啞,像是被磨礫過,她看著溫然,硬是抽回剪刀,刀
刃上染了些許他的鮮血,而她竟然伸出了舌頭去舔舐那刀刃。「金瞳的血,也沒什麼特別
的嘛──」
「妳……妳在學校殺人了,是不是?!」溫然握著傷處,怒道:「妳殺了那些無辜的學生
,為什麼?!」
「我可是在救他們,死了就可以和我們一樣,自由自在、為所欲為,多好呀!」吳芯格格
笑著,一雙眼睛上吊,模樣詭異至極,「除了我們要的人,其他人都得死!!!」
她棄了溫然,嬌小的身子以非人的速度轉身直刺床上的郭俊格!
一道白影瞬間自地底衝出,生生將她給撞倒在地,床四周一圈的隔簾也被掀倒,發出巨大
的聲響。
「嗷啊──」
韜光尖銳的狐吼響徹天際,十幾條火紅色的小狐狸受召而出,從四面八方的水泥牆壁甚至
地底冒出頭來,吳芯的身軀隨即被十幾隻紅狐狸壓制,埋在了漫天的嫣紅之中。
做完了這些,大白狐狸屁顛屁顛地跑回了風離身旁,用身體圈住她,長長的狐吻蹭了蹭她
的手臂,像是在邀功。
「韜光,現在非常時期,你要更加提高警覺才是。」風離嚴肅道,但還是摸摸了他那顆毛
絨絨的狐狸頭。
溫然隨即拉了郭俊格床邊備用的繃帶裹傷,金瞳已經啟動,一雙染了金色霧氣的眼睛一瞬
不瞬地盯著還在地上猛烈掙扎的吳芯。
他幾乎是立刻就看出來,吳芯不是被附身,而是被奪舍了。而他的第一個念頭,竟是在想
要如何跟郭俊格交代才好。
金瞳所能看到的是組織靈魂的痕跡,因此他看不到人類身上的弱點──也就是說,當靈魂
在體內運作這具肉體的時候,因著有一層肉體的阻礙,他不會看到靈魂的靈脈。如果是附
身,靈魂只是暫時附著於這具肉體的話,由於尚未與肉身契合,靈脈仍能一覽無遺,而若
是奪舍,等於靈魂是完全掌握這具肉體,與肉體合而為一的狀況下,有肉身的保護,金瞳
不會看到靈脈中的弱點。
當初溫然的哥哥溫則被附身而殺死了溫然,而溫則事後據說仍還活著,安然無恙地被林勇
氣藏在某處保護了起來。那是因為當時是一般的附身,溫則才能保住一命,而此刻,吳芯
的狀況很不理想。
她很可能不知道在何時已經就被殺了,身子被奪舍。
「郭俊格……」被壓制在地的吳芯忽然開口,聲音嬌脆,不似剛才沙啞,「你很煩,我一
直討厭你……」
溫然以為她要發難,從懷裡抽出隨身攜帶的巫刀,卻沒想到這聲音竟像是吳芯本人在說話

「但是……認識之後,才感覺你好像也不壞……」吳芯的話語斷斷續續,像是極為吃力,
「平時表現出排斥你的樣子……是因為……我拉不下臉喜歡你……」
郭俊格掙扎著起身,想靠過去那一坨紅紅橘橘錦簇的火狐狸堆,「小芯!妳變回來了嗎?

風離以眼神向韜光示意,韜光細細地叫了一聲,整群的火狐狸便不約而同跳起,瞬間憑空
消失,只剩下大字躺在地上的吳芯,她扔開剪刀,顫抖著握住郭俊格的手。
怎麼回事?吳芯不是死了嗎?她竟然能保有自身原本的意識!
「小芯,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妳是不是被附身?」郭俊格眼淚已經出來了,「妳殺人了…
…我知道一定不是妳做的,我可以陪妳一起承擔!」
「來不……及了。」吳芯苦笑道,「我拚命……抵抗,還好……我沒有……害死你……」
她說完,身子一下子軟了下去,握住郭俊格的手脫力滑下,圓亮的眼睛慢慢地闔上,「小
芯!小芯!」
突然,那雙眼睛又猛地睜開,纖細的小手再度握起剪刀,朝郭俊格刺去!
鏗鏘!
千鈞一髮之際,溫然巫刀出手,格開了那柄剪刀。
「溫然小子,你別阻礙我殺人,到時候我連你也殺!」吳芯的聲音變得粗啞,邪氣甚重,
「讓開!」
溫然擋在郭俊格面前,後者還在發楞,韜光撲過來咬住他的後領,趕緊將人拉開。「傻了
嗎這人!」韜光慍道。
吳芯又是一刀刺來,手勁極大,金鐵之聲在兩刃交手之際綻開,溫然抵擋著她的攻擊,被
她的勁道推退。
「快走!」溫然叫道。「風離,你讓韜光載著俊格走,快點!」
「不行!」風離唱反調,「韜光要留下來幫你!」
「我這裡還有羽冰,不要擔心!」溫然急急道,他已經被吳芯那股奇怪的蠻力推到牆角,
背後完全貼著牆,動彈不能。「快走!順便再通知醫院裡的所有人,說恐怖份子在這裡,
讓他們撤離!」
風離還想說些什麼,然而看郭俊格不顧傷勢,在韜光嘴裡猛烈掙扎,一副立刻就想衝上去
同歸於盡的模樣,只好應下來,一起跟韜光帶人走了。
「你以為我不能殺你,就沒別的法子折磨你嗎?」頂著吳芯面貌的惡鬼桀桀尖笑,忽然跳
開,與他拉開一段距離,反手就是朝自己肚腹捅去,還往裡面轉了轉,吳芯平坦纖細的小
腹登時肚破腸流,「我還能這樣做──」
惡鬼張開剪刀,竟將吳芯的衣服剪破,露出潔白的內衣,緊接著,祂又去剪那內衣的肩帶
──
「那又如何?」溫然冷冷打斷道,「她人已經不在了,祢所破壞的不過就是一具軀殼而已
。」
他撇過頭,不再理會被奪舍的吳芯,手心一攤開,便接住了及時從外頭飛來的杉木法杖。
「Coyoh,願您制裁這邪惡的靈魂──」
法杖瞬間爆出強烈的光芒,身穿部落華服的美麗祖靈魚貫出現,高大的身軀舞動著熱情的
腳步走向惡鬼,彷彿要邀她一同跳舞,惡鬼顧不上還在吳芯身上作惡,趕緊拖著半截腸子
想從病房逃出,溫然卻將法杖一敲地面,「Anavoyau!」召請土之女神,旋即惡鬼腳下的
水泥地融化成泥沼,使得她雙腳陷落,整個人跌落在地。
優美而神聖的祖靈手牽著手,以吳芯為中心而跳舞,清脆的鈴鐺聲不絕於耳,惡鬼被強烈
的聖光罩頂,痛苦不堪,不斷慘叫,然而祂對這具身子施行了奪舍,想要脫離已是無法,
邪惡靈魂生生被這神聖之光燒焦殆盡,四肢無力地抖了抖,就再也不動了。
「好、好厲害……」溫然看著自己握著巫刀和杉木杖的雙手,並非他自誇,而是林勇氣這
具身體的力量竟這麼強大,可以將惡鬼逐出原本應該無救的被奪舍之軀!原先被奪舍,就
只能像汪以萍那樣,軀殼死去後,才能逐出作惡的靈魂,然而此刻吳芯不用死,就能得救

「吳芯、吳芯?!」溫然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吳芯赤裸的上半身,虛弱的女孩張大了嘴
,吐出一口氣。
那縷氣息烏黑一片,竟飄出了一抹幽魂,是個女子模樣,形貌已經看不太清,只見祂頭頂
百會穴冒出金燦燦的光。
陰森的氣息撲面而來,是那抹邪惡的殘魂正要用最後一口氣逃跑,溫然旋轉巫刀,直刺幽
魂頭頂穴道,惡鬼尖叫一聲,旋即從這個世上消失。
一個遠大的想望突然冒了出來──若是他以後都能這般消滅這世上罪無可恕的靈魂,那該
有多好。上天賜予他這樣的能力,不就是要讓他辦這樣的事嗎?
「吳芯,妳還好嗎?」溫然喊她,又不敢貿然處理臟器外露的傷口,只能把人小心翼翼地
抱回病床,簡單地用乾淨的紗布替她纏傷,也趕緊用金瞳查看她體內的狀態。
她還有救……只是靈魂似乎非常脆弱,只剩一魂一魄在了,等人穩定後,還需要好好地收
驚收魂。
金瞳也透過吳芯看到了幾小時前發生的事──
今天是郭俊格不知的幾百次告白成功的日子,兩人正在進行難得的第一次約會。
在溫然看來,這有點不算是約會,因為從頭到尾都是吳芯在與郭俊格唱反調,郭想去東,
吳偏偏要去西,最後總是郭俊格妥協,如此反覆,就連決定吃怎樣的中餐,都花了幾十分
鐘才吵完,最後又是郭俊格聽吳芯的。
吃完午餐,郭俊格說,要不要去我家,我阿公阿嬤白天都不在家──
等等,我不是想看這個!
溫然想阻止這段回憶,但又想說吳芯應該不會這麼容易答應吧。
『好啊。』吳芯居然點點頭。
郭俊格的臉一下子飛紅,兩人靦腆安靜地來到郭俊格家,在路上還未進門時,一抹黑魂竄
了出來,附在吳芯的身上,那隻鬼相當霸道,與吳芯的靈魂激烈拉扯,爭奪主權──
神智逐漸不清的吳芯露出了茫然癡呆之色,然而郭俊格因為害羞,背對著吳芯,帶領著她
往樓上走去,根本沒有發現異狀。
接著,在郭俊格的房間中,吳芯看到桌上有一把剪刀,她著魔似地握了起來,格格笑著,
朝郭俊格刺去──
剩下的便是今晚發生的事了,然而在來到醫院之前,黑魂控制著吳芯去到了學校,走進林
勇氣的班級教室,發了瘋似的,見人就捅,憨厚善良的賀宣博,竟是為了爭取時間讓人逃
跑,才犧牲的。
溫然從黑魂遺留的記憶中,只感覺到狂亂的殘暴、殘忍的喜悅,和剪刀入肉的快感,那種
感受,就像一塊石頭扔進了水底,把淤泥給打上來,汙濁了他的心。
「阿然!」清澈的聲音喊道。
金瞳的回憶當即中斷,溫然回過神來,只見湧入的護理人員已經火急火燎地將吳芯推去搶
救,風離撐著膝蓋,正彎身看著自己,飄逸而柔順的黑髮垂下來,碰到了他的鼻子,洗髮
精的清香蔓延開來。
他推開那些長髮,只見風離秀麗的臉蛋透著一絲擔憂,下意識就脫口道:「我沒事。」
「你剛才眼睛裡都是金色的氣澤,又坐在這裡雙眼發直,我想你是不是又和誰共感了。」
風離輕聲道,好像怕嚇著他,「我叫了你好幾聲……啊!」
溫然把風離扯到懷中,因著身高之便,溫然即使坐著,也能將臉埋進她的肩窩,陷入她茂
密而柔軟的髮間。
頗為意外風離沒有推開,只是靜下來,承受這場突如其來的擁抱,躬身微微地倚在溫然的
肩上,纖細的手指尖輕輕地點在溫然背後,十足地小心翼翼。
他只是覺得,風離純潔而出淤泥不染,經歷了許多變故,卻不像鄧霖那樣急著要復仇,只
是希望大家都能過得好好的,她甚至希望能阻止溫然想起過去,繼續過平靜的生活,而不
要他回頭去面對那些凶險和悲傷的過去,甚至就算他擁有金瞳,也不曾要求他去為自己報
仇。何況現在溫然已經想起了過去,風離也還是一心照顧著溫然,沒有逼著他做決定。
對於人類應該會有的自私面前,風離卻沒有,這是多麼地難得。
所有在他重生後靠近自己的人當中,只有風離是存著相幫的心,其他人則是因為各種原因
才聚在溫然這裡,相比之下,風離純粹又善良的心,讓他被汙染的心,得到了一絲絲的救
贖。
「阿然?」風離輕拍他的後背,力道十分溫柔。
被風離所觸及的肌膚感到一陣暖意,溫然忍不住將臉靠在她纖細的肩上,滿足地閉上眼睛
,囁嚅道:「再一下下。」
沒多久,醫院的護理師便打斷了他們,喊溫然去處理手上的傷口,二人各自別開臉,悄然
無話,眼底卻都漾出了脈脈水潤。
安頓好吳芯之後,兩人並肩出了醫院,這時已是接近轉鐘,醫院外除了偶爾經過的人車,
可謂是萬籟俱寂。
「妳回去吧。」溫然突然說。
風離在路燈映照下雪白的臉龐更加地白了白,「回去哪?」
「當然是別離吧。」溫然答道,「我從黑魂的記憶看到了──平協、楊美伊都來了,他們
正在引我們兩個去學校,否則不會停止奪舍。那些學生集體發瘋砍人事件,今晚是絕對不
會結束的,我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宣博已經犧牲了,再這樣下去,會有很多無辜的人死
去。」
「我也一起去。」風離拉住了溫然的手,但對方沒有回握,她又搖了搖他,確認道:「好
不好?」
溫然沒有回答,「妳為什麼回來了?」
「我……我擔心你一個人……」風離一向平靜的臉上難得出現了動搖,「總之,我就是想
確認你的安危。」
「如果是鄧霖出事,妳會回頭這樣確認嗎?」溫然拋出了一個他平日裡絕不會這樣問的問
題。
風離靜了,不承認也不否認。
每當有人在問題前沉默時,十有八九是說中了,不說話,則是為了避開答案說出口會造成
場面的難堪。怎麼回答都不對。
「羽冰不擅長實戰,韜光又不願意離開妳身邊,所以妳只能帶著韜光一起回來,才能幫到
我。」溫然抓抓頭,有些無奈地說,「不過……我也沒這麼脆弱呀,已經把影子之書背得
滾瓜爛熟了,甚至還成功驅逐黑魂,妳……妳就別擔心了好嗎?」
「我看了新聞,現在學校一團亂,那些被附身的學生,像發狂了一樣,連警方都束手無策
,傷也傷不得,綁也綁不了,連麻醉槍都無用。」風離解釋道,「我也想救他們。」
「事實是,這是平協和楊美伊用來引誘我們的手段。」溫然道,「我猜想,他們從寧纓身
上找不到妳的線索,就跟著傳音符軌跡來學校找我們,找不到人,就在學校裡作亂,引我
們上鉤──所以,妳是絕對不能去的。」
「我不能去,那你也不能去呀……」風離無奈。
「既然這兩大魔王都不在大本營,寧纓應該很快就會被梅先生救出來,他回來,妳就安全
了。至於我……」溫然朝風離溫溫地一笑,「我不能看著他們破壞林勇氣夢寐以求的校園
呀。」
「為什麼我就不能去?」風離倔道,上前一步攔住溫然,「鄧霖已經在處理了,我們不能
就交給他嗎?」
風離與他的距離近在咫尺,斜斜而冷白的路燈下,幾乎能瞥見她臉上細細的寒毛。
溫然的臉紅起來,轉身背對她,「因為我喜歡妳,不想讓妳受到傷害。可以嗎?」
風離:「……」
這跟那是兩回事啊!風離想這麼說,然而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我……我還是……想……一起……」風離突然結巴起來。
其實她的臉皮天生不易透色,現在看起來還是雪白如冰玉,此刻也只有她知道自己的臉熱
到能煎蛋。
「平時我從來不反駁妳說的話,妳希望我做什麼,我都照做。這次妳就聽我勸一回可不可
以?待在別離吧,妳才安全。不然,我怎麼跟你爸交代?」
溫然說完就不再回頭,舉起木杖,很快地在腦海裡施展無聲咒,腳下變得輕盈,不過輕輕
一躍,身子就已飛出去好幾公尺,瞬間落在一盞路燈上,「韜光,帶你家小姐回別離吧!
」他遠遠喊道。
韜光自然是以風離的安危為優先,從風離腳下冒了出來,直接將人扛起帶走,朝溫然傳音
道:「還用你說!」
「阿然!」風離遙遙叫道,韜光又跑得飛快,她沒什麼靈力,根本不敢隨便往下跳,一隻
朱紅色的小狐狸伏在她的雙手上,避免她亂動跌了下去。
溫然花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忍住不要回頭看,腳下一蹬,又高高跳到半空中,再蹬出三、四
十公尺,一路往學校飛掠而去。
他心裡也沒有底氣,可是這麼多年來,寒道教都不願意放過他們,他開始覺得,是不是該
做個了斷了?
透過鄧霖所說過的話來判斷,也許林勇氣當初是想讓溫然回來,助大家一臂之力。
因為只有他,才可以徹底殺滅這些世界上的害蟲,讓他們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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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語:
努力收尾中~
明天又要上班啦Q_Q社畜之悲哀~~~
作者: IBERIC (無論什麼都準備好了)   2021-06-15 02:16:00
作者: ls4 (愛自由)   2021-06-15 02:35:00
推推
作者: ridle (飛天義大利麵神)   2021-06-15 05:05:00
推推!上班加油~XD
作者: boodt017 (XD-Jordan)   2021-06-16 15:37:00
我也是要上班QQ一起加油
作者: yjeu (太平山上涼 獅子山下捱)   2021-06-16 21:48:00
好看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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