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蔚記得，母親和他說過關於「花仙子」的故事。
現代人開花是為了玩賞，但在他外婆那個窮人總是餓肚子的年代，如果
春播的稻子沒開成花，代表今年里巷又要餓死或病死幾個孩子。
外婆聽說埔社那邊有厲害的山民巫師，能使小米在冬天開花結果、老牛
又生出崽子，想趁著園長給她放年假，去山裡抓個蕃仔賣給地主賺外快。
外婆打探出花巫行蹤不定的行走路線，批著豬皮潛伏在山徑，聽著滿山
鳥語獸叫，就是沒看見半個山民獵人，就知道她賭上了好日子。
春風拂來，山濤颯響，外婆回神再看，不知什麼時候，蒙著雙眼的男子
，拄著掛滿寶珠的長杖走來，從布料裸露出來的肌膚比雪還要白，就算織帶
遮住眼睛，仍是遮掩不住絕世美貌的男子。
外婆正掂量著抓了他能換多少米糧的時候，突然槍聲大作，目標就是那
個白雪男子。外婆不願到手的肥鵝飛了，情急之下，跳出草叢，抓著白雪男
子往山徑另一頭躍下，用自己的皮肉護著她的活金子，一直滾到溪床才停下
。
運氣很好，外婆沒有大礙，她的男人更是毫髮無傷，只是掉了臉上那條
應該很值錢的寶石眼帶。
外婆望見一雙如同溪水一般澄淨的眼珠，和山下那些餿掉的老男人都不
一樣，突然捨不得把他賣掉。
「我明白的，你露眼等同沒了清白，姊姊我一定會負起責任！」
白雪男子以相當柔和的語調及純正的日語表示：「沒這回事。」
蘇蔚的母親非常喜歡這段相識的故事，但蘇蔚聽了只是更加迷惘。那個
漂亮男人到底是不是他外公？母親是他們倆生下的孩子嗎？故事裡完全沒講
，只知道他外婆是個猴子似的瘋女人。
蘇蔚夢著母親的笑夢到一半，被手機訊息音吵醒，是陌生的號碼。
──咪咪：可出場、可Ｓ，咪醬等著哥哥來撫慰我寂寞的芳心……開玩
笑的，阿蔚，回來上班吧。想你的老董♥
蘇蔚把手機用力扔在床邊。死老頭子。
他這一丟，不小心觸及到訊息最下方的影片連結，影片自動播放，響起
女子激烈的叫床聲。
蘇蔚氣急敗壞要把手機撈過來要關掉色情影片的時候，房門打開，束著
長馬尾、穿著粉藍圍裙的朱槿小姐，邀請他下樓一起吃早餐。
蘇蔚還來不及反應，影片的女優搶先發出殺豬般的淫叫聲：快！ｘ死我
！
「啊啊啊啊！」蘇蔚放聲大叫。
「對不起，嚇到你了。」朱槿不好意思笑了笑。
蘇蔚在餐桌上半撐著臉不說話，想要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是他自己
忘了，上個禮拜開始，他跟這個立志要開餐廳的前道姑開始分層分流的同居
生活。
朱槿體貼表示：「你有那方面的需求很正常，我都明白。」
「……妳果然聽見了。」
朱槿給蘇蔚端來蔬菜粥和一碟脆亮的醬瓜，是她從道門的齋飯發想出來
的菜單，合適給胃口不好的老人家品嘗。
蘇蔚舀起一勺粥水抿了抿，口味雖然清淡但能吃出米飯自然的甜味和蔬
菜的香氣，不失不過的一道素菜。
「妳的客群是老人嗎？」
「我已經申請到社區長照的營養計畫，在開業之前，既可以添補家用，
又能用慈善的名義打出口碑。」
「妳怎麼這麼現實？」
「嘿嘿。」
「我不是在誇妳。」
蘇蔚覺得用雞湯底更好，但這樣成本就會爆增，也會排擠到素食者。
在他思考的時候，朱槿又端了一盤花生丁香過來，笑咪咪看著他。
「老師說，你喜歡吃小魚乾。」
「妳為什麼要迎合我的喜好？」
「因為我希望你能多喜歡我一點。」
蘇蔚挾魚乾的手頓在半空，看對方一派自然的笑臉，千萬不要把她的話
當真，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嚴重騷擾了他。
「朱小姐，雖然是妳要我試菜，但我吃飽喝足也是事實，食材費用我可
以分擔。」
「沒關係，你不用給我錢，你只要保重身體就好。」
蘇蔚感覺到自己被同情了，大概是因為他跟朱槿說自己失業，她才會時
不時找機會接濟他三餐。
蘇蔚端正一下坐姿，擺出菁英男子的架勢。
「我有存款，這些年理財投資也有小賺一筆，加上我媽留給我的遺產，
我已經財富自由了。雖然沒辦法結……一個人綽綽有餘。」
蘇蔚趕緊在「結婚生子」四個字之前把話轉出去，差點就做球給人反殺
。
朱槿微笑：「我也是，我以前工作的獎金，師門都有幫我存下來，公會
也有定期存股和基金，加上退休俸，我大概有這個數。」
蘇蔚看朱槿比出的數字，他一個都會菁英男子，口袋深度竟然輸給捉鬼
弄神的退休道姑。
「那妳何必出來做生意？」
「因為人生只有一回，我要在盡頭到來前，全力以赴去追求我所希冀的
幸福。」
蘇蔚聽完朱槿的回答，想不通她怎麼長成這般陽光明媚的大人，和總想
著窩在餘蔭下耍廢的他絕對合不來。
「蘇蔚！」
蘇蔚聽見叫喚，起身去應門。大門打開來，是穿著笑臉白Ｔ的陳聰明老
師。
「幹嘛？我先警告你，我家裡有外人。」
「什麼外人？不是美麗的朱槿小姐嗎？」陳聰明推開蘇蔚，熱切地向朱
槿自我介紹，他是山下國小低年級導師，聽說朱槿身邊帶著一名學齡的小朋
友，想要引薦她來學校就讀。
「是的，小桑是我妹妹，我已經辦好轉學手續，寒假結束就會跟老師報
到。」
「妳是天使，一定是。」陳聰明好不感動。
因為小桑妹妹轉學過來，補足了最低班級人數，他這個萬年代理老師就
不用減班被踢出學校。
朱槿微鞠上身：「小桑就麻煩老師多照顧了。」
「一定、一定，這是當然。」陳聰明堆滿笑，對比一旁臭臉的蘇蔚。
「從民，先說好，我只跟她簽半年約，隨時都會把她們姊妹趕出去。」
蘇蔚潑朋友冷水。都快失業了，還不快點去找個像樣的工作？
「蘇蔚，我們不是朋友嗎？」
「不是，我不認識你。」
「真是的，還記得我、田小胖和你在桃花樹下的誓言嗎？無論生老病死
，都可以來你家蹭飯。」
「滾！」蘇蔚可不記得發過這種只有他被坑的誓。
陳聰明無視蘇蔚的話，自動從洗舊的牛仔背包拿出鐵碗筷，朱槿也順勢
接過他的碗去廚房舀了菜粥過來，蘇蔚的臉就更臭了。
陳聰明扒了兩大口，連聲讚聲，朱大美人真是好手藝。當他想要挾小魚
乾，被蘇蔚用力打掉手。
「這是我的，不准吃！」蘇蔚把整盤小魚乾端起，放在自己大腿上。
「少爺，你很小氣捏。」
蘇蔚悶頭吃著魚乾，想想不對，抬起頭，朱槿正笑著看他。
「你喜歡，我會多做一點。」
蘇蔚陷入天人交戰，最後還是在陳聰明看好戲的眼神中，再把小魚乾拿
出來分享，心如刀割。
「朱槿小姐，請妳多擔待，我們家蔚蔚比較害羞。」
「我知道。」朱槿燦笑，蘇蔚真不知道她在知道什麼。
「不過這也是他可愛的地方，我們都喜歡鬧他玩。」
「不要說了……」蘇蔚半掩著臉，一不小心又發出那種娘娘腔的聲音，
趕緊壓低嗓音：「閉嘴。」
總是抓住機會捉弄他的陳聰明裝作沒聽見，只是跟朱槿再要了一碗菜粥
，順道跟蘇蔚說起他學校發生的怪事。
「就是啊，我帶一年級，小朋友都很天真可愛。」
「這種台詞我從我媽口中聽了快四十年，請你不要再荼毒我好嗎？」
「反正，他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來找老師。昨天返校日打掃，我才去
上廁所回來，他們就急著圍住我，說有一隻死掉的狗狗。」
如果不是在學校，陳聰明絕對不會去處理死狗死貓，他小時候曾經伴在
祖母腐爛的屍體三天才被社工救出來，怕都怕死了。
但是軟軟小小的學生仰望著他，希望老師能救救可憐的狗狗，他也只能
去倉庫找來一雙棉布手套，跟著拉緊他褲管的學生去看死狗。
當他順著地上露出的尾巴撥開層積的落葉，他怔住了，因為那並不是狗
。
「我雖然不像小花老師博學，但以我淺薄的生物學知識判斷，犬科應該
不會有角；說是小羊，卻也沒有蹄，毛色斑駁。」
蘇蔚撐著下巴問：「你有拍照嗎？」
「沒有。可能我從小跟著你們混，比較不會大驚小怪。」陳聰明一臉誠
摯地向朱槿說道，他跟這座山長大的怪胎們還是不太一樣的，是名可以信任
的師長。
蘇蔚白了陳老師一眼。
朱槿詢問：「現場有血嗎？」
「有，我發現從水溝口延伸到樹下，有血跡拖行的腳步。可能是被車撞
之後，躲進學校療傷。可惜我檢查過後，牠已經沒有呼吸心跳。」
陳聰明只能請小朋友去跟工友大哥借大鏟，找了個乾淨的空地，滿頭大
汗挖了個土洞，拿一條沒用過的百年校慶毛巾，把那隻美麗而不幸的生物埋
葬起來，小朋友也一起幫忙完成。
「然後呢？你不是都處理好了？」
「我今天再去看，土堆已經不見了。」
蘇蔚合理推測：「被野狗咬走了吧？」
「應該不是，它不是被刨開，而是整個凹陷下去。」
「如果你想確認，就把他挖開啊？」
「可是它上面長了一株草。」陳聰明真覺得這事不尋常，才會來找他們
花草百科小王子蘇蔚來商量，「你去看一看，順便幫我學校作法消災解厄，
後天要開學了。」
「消什麼災？我又不是道士。」
「我是。」朱槿不動聲色，已經收拾好餐盤。
陳聰明喜出望外，被蘇蔚決絕擋下來。
「不去、不去，下山要走一個多小時，我又不是吃飽沒事？」
朱槿又笑說：「我有車。」
「妳這麼雞婆做什麼？」
「蘇蔚，我們去看看。」
朱小姐都發話了，蘇蔚又不能說「妳自己跟他去」，只是憋著一張委屈
的臉，上樓換上外出服。
等他下樓，看朱槿在包小菜給陳聰明，蘇蔚幾乎要炸開來。
「你蹭我飯就算了，怎麼可以佔她便宜！」
「哎喲，別這樣嘛，你也知道，我寒暑假沒薪水。」陳聰明喜孜孜抱著
一大袋裝滿好料的保鮮盒，不打算退貨。
蘇蔚氣呼呼瞪大英眸，然後從皮夾拿出七八張千鈔往裝著保鮮盒的碎花
布袋塞去。
「謝啦，我發薪水就還你。」
「別再來了！」
出門前，朱槿去廚房拿了一把水果刀掂了掂，覺得不夠，再挑一把金牌
菜刀，才滿意笑了笑。
「妳幹嘛？」蘇蔚探頭往廚房看去。
「以防萬一。」朱槿將菜刀收在白色套裝外套內袋。可看她走路輕鬆的
樣子，一點也不像有在身上放利器。
朱槿從後院開車過來，一直在拌嘴的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坐上後座，一起
拉上安全帶，自動升級為乘客。
「我們出遠門，都是小胖載我們。小胖妳也見過，是個多產的胖子，他
老婆很勤勞也很漂亮。」
「你們見了每個女的都漂亮。」
「哪像你都用小花老師當標準，太嚴格了。」
蘇蔚沿路都看著窗外，偶爾才會偷瞥朱槿一眼。她開山路的手感也太穩
了。
蘇蔚決定不要再看，隨口談起大自然：「溪怎麼那麼乾？都見底了。」
陳聰明應道：「都沒下雨嘛。」
「之前不是才下過？我家差點被拆。」如文字意義，遇到雨怪來襲，差
點被抓去當押寨新娘子。
「只下在山裡，山下都沒水。」
「是嗎？」
蘇蔚調下車窗，在風中閉上雙眼。
「蘇蔚，有件事……」
「有別人在，不重要的事不要說。」
陳聰明看了朱槿一眼，猶豫一會，還是把他造訪蘇家真正的目的托出。
「我聽說，之前小莉來找你，你潑水把她趕出去。」
「沒潑尿算我客氣。」蘇蔚當時去後院揀了一條最粗的水管，直接往穿
著警服的對方開噴。
「不要這樣，你倆總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誰跟她青梅竹馬？那種愛慕虛榮、無情無義、自私自利的女人，光是
想起她還想要裝作被害人的樣子，我就想吐！」
「她哭著說你不愛她了。」
「你回去告訴她，我最討厭她了！」
蘇蔚忿忿不平，可能他真的太氣了，朱槿還特地回頭看他一眼。
「朱槿小姐，不好意思，這是我們溝通的方式。小茉莉是我女朋友，我
們和田楓四個是兒時玩伴。」陳聰明趕緊解釋清楚，省得朱槿以為蘇蔚和別
的女人藕斷絲連。
「是前女友！」
「我不是跟你說過，她調職回來山下的派出所，我們上個月復合了。」
「也只有你這個白痴會撿回收！」蘇蔚罵得拔高音還分岔，朱槿趕緊關
上車窗，「她明明知道你的出身，還把你拋下來，不可原諒。」
「哎喲，我沒事，情侶分分合合很正常。」
「她讓你傷心，我不會原諒她。」
陳聰明沉默一會，還是厚著臉皮開口。
「小莉前天處理路口死亡車禍，回來一直不太舒服，你可不可以順路去
看她一下。」
「再說一次，我又不是道士！你們到底把我當什麼了？」
「我是。」朱槿說道，已經準備好提供除煞的服務。
陳聰明才要道謝，蘇蔚卻強硬地制止朱槿幫忙。
「妳敢多管閒事，我回去就不跟妳說話。」
朱槿雙脣微張，似乎沒料到會受到如此幼稚的威脅。
「那好吧。請老師的夫人多保重。」
陳聰明無奈嘆息，轉而對蘇蔚附耳：「她還滿寵你的。」
蘇蔚也低聲回道：「你去死。」
朱槿在學校門外停妥車後，陳聰明領著兩人來到他和學生一起埋葬異獸
的後門圍牆邊。
很明顯，光禿禿的土洞上，的確有一株合手大的綠草，毛絨的葉子表面
交織銀白色的葉脈。
這讓蘇蔚重重哼了一聲：「不就是金線蓮？」
「這就是那個老人茶金線蓮啊……阿蔚，你也不要一臉不屑，我又不像
你是百科王子。」
「別叫我王子，噁心。」
「那它怎麼就一夜長出來了？」
「可能小怪獸身上有種子吧？」
「那也太……」
蘇蔚盯著那株隨風搖曳的蘭科小草，又回頭看了朱槿一眼，希望她不要
覺得他是需要就醫的神經病。
「就那小獸感謝你幫牠移到土裡，救了牠一命，給你一株牠自以為的神
草，讓你拿回家給那個女人治病。」
「真的假的？」
「我幹嘛騙你？」
一直安靜不語的朱槿，輕聲表示：「那隻獸……興許是『羵』，生活在
土中的妖怪。」
雖然不是一個和人類關係密切的山妖，但現代環境變遷，朱槿本來擔心
被人所傷的牠會潛伏起來攻擊學校的孩子，但看了這株牠所留下的藥草，即
知道牠沒有惡意。
「所以妳才會帶刀過來？」
「嗯，我擔心你受傷。」朱槿直白地說，蘇蔚只能硬接這句真誠的關心
，「也有一說，羵的血肉可以治驚悸……」
「這就夠了。」陳聰明蹲下身，用雙手捧起柔軟的小草，「原來我的煩
惱都被你看穿了，謝謝你。」
陳聰明將金線蓮掘起，小心翼翼裝好放進背包，要帶回租屋處給女朋友
配飯吃。
目送他輕快的背影，蘇蔚冷冷看了朱槿一眼。
「妳剛才在考驗他？」
「是的，畢竟他會是小桑的老師。」
蘇蔚和朱槿都感覺到剛才還有東西在「地下」，要是陳聰明剛才回答「
好可惜，早知道就殺來吃」，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蘇蔚就知道，這女人沒有外表看起來單純，天下女子一般黑，只有他過
世的母親可以相信。
「妳自己開車回去，我要走回家。」
「蘇蔚。」
蘇蔚說完就走，沒多久，朱槿跟上他的腳步。
蘇蔚沒有從公路走，繞到幾乎枯竭的河床底下，用水瓶裝起清水。
他走回大路，用手指拈了幾滴水，沿路往泛黃的草木撒去，頃刻，公路
兩旁興起昂然綠意。
人走過的地方，瘴氣最重，他只是徒然無功做著母親做過的表面功夫。
蘇蔚下定決定回過頭：「朱槿，妳的車呢？」
「你不生我的氣了？」
「我全世界都討厭。」
「我明早再下山牽車就好了，這裡民風淳樸，沒有關係。」
「還行，我朋友最會抓小偷，她一回來，鎮上的盜賊全都搬家。」
「你是說茉莉小姐？」
「她榮升所長，當上長官了。」蘇蔚譏諷地說。
朱槿再三斟酌：「你也很擔心她吧？」
蘇蔚沒有正面回答。
「她是很有正義感的人，小時候有人欺負我，她都擋在我前面。不過，
一輩子都在當弱男子的保護者，她可能累了。」
突然間，毫無預警地，拋棄了說好要結婚的男朋友，跟背景顯赫的學長
在一起，結果人家娶了政界千金榮升隊長，才回來吃回頭草。
就算她在他家門口濕淋淋大哭著要他原諒她，但蘇蔚仍是氣不過，需要
被請求原諒的人又不是他。
「所以我看妳，也很討厭。」
朱槿沒說「你這是遷怒」，跨過兩步，並肩走在消沉的蘇蔚身邊。
「我不是把你當成弱者，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愛。」
「……」
蘇蔚用力往上揮手，制止該長新葉的樹在這時候開紅花給他看，請符合
節令。
手機鈴響，蘇蔚看了來電，沒好氣地接起：「又怎麼了？」
陳聰明興奮地說：「小莉她好多了。還有，忘了跟你說，你都搬回來了
，以後我們有孩子你要幫我們養，反正還有人美心善的朱槿小姐。」
「混蛋！」蘇蔚用力掛了電話。
朱槿掩嘴輕笑：「陳老師聽起來很開心。」
「他就是個笨蛋。」
「太好了。」
「什麼太好了？」
「大家都沒事，你可以放心下來。」
蘇蔚不想承認他整天都在庸人自擾，為了與他無關的小事糾結不已，明
明當事人都哽咽著說他「沒事」，他也應該放下。
蘇蔚隨手往鄰旁的樹洞掏了掏，然後掏出一株白花盛開的金線蓮，別過
臉，遞給朱槿。
「妳身上也有舊傷，當作魚乾的回禮。」
「這太漂亮了，我不能吃掉。我可以種在我房間窗台嗎？」
「隨便妳。」
蘇蔚快步跑上坡，模糊不清說了句「好吃」、「謝謝妳的早餐」，好在
朱槿耳朵很靈。
朱槿微笑看著手上的小白花：「太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