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桑,該上路了,你已成年,又是長子,是時候獨當一面了。」
少年郎模糊的看著眼前滿臉皺紋,身形佝僂,不知年歲的村長老。
「我們村子由大劍聖拉爾引退後所創,此劍乃拉爾遺物,交由其後裔長子在血月之夜踏上
朝聖之途,會同眾英雄之子孫在天門之城,面見三柱神,以解血月之災。今我村青年才俊
哈桑成材,過成年禮,證明其實乃劍聖之裔。適逢五百年血月,故授其寶劍,望哈桑以此
劍開拓朝聖之旅。」
少年接過長老遞來,那把烏黑的長劍,隨後舉起,看著村中同胞,無不對自己投以期許、
驕傲與期待的目光。
「我將朝聖!把三柱神的恩澤帶回劍村!」實際上,這少年只是躺在茅草中,睡眼惺忪的
講著夢話,雙手比劃著。
「啊,又做夢了。隨著靠近天門,似乎這夢越來越頻繁。」這少年正是夢中的哈桑,他身
處一個馬廄之中,行李與那寶劍斜靠在身邊的柱子上。
「操,這裡的旅店居然都滿了,竟然淪落到要睡馬廄的地步,呵呵」哈桑苦笑幾聲,眼見
天剛露出魚肚白,他拿起乾糧吃了起來。自踏上朝朝聖的幾個月來,別說馬廄這種地方,
哈桑可不知餐風露宿了幾回,連個像樣的地方都沒得住。別說住了,他可好幾次差點送了
命。劍村接近大地的盡頭,從那極西之地往北走向天門之城,途中經過絕壁沙漠,與中間
地諸國,那可是一望無際的死亡沙海,與連年烽火的戰場前線。更遑論即使是遍布途中的
城鎮,即使再繁華,也在血月的影響之下,人心惶惶,許多人精神異常,甚至突變化妖,
毫無治安可言。不過哈桑身懷拉爾家傳武學,靠著妥善分配補給度過沙海,避開交戰區,
一般的城鎮匪徒與人化成的妖魔可拿他沒轍。雖然他路途中不能說順風順水,但也沒啥大
風大浪。
「老八,上路了啦,其他朝聖者可能早就到了,太晚到的話你要我哈桑爺爺的顏面往哪裡
擺?」哈桑牽著他的這匹老八,一匹老高爾馬,上路了。
這個無名村莊坐落在天門山下,是前往天門之城朝聖的必經之路,想當然也是朝聖者們的
休息點。
「小夥子,朝聖者啊?你真幸運,生下來沒幾年就遇到血月了。」一個中年漢子,身穿皮
革軟甲,揹著弓,朝著哈桑喊著。
「大叔,我今年才二十一,確實血月在我生下沒多久就來啦。」哈桑熱情的向著中年朝聖
者打招呼。
「我是阿力,從東部來的。據說五百年前的朝聖者全軍覆沒,無一人生還,之前聽到著實
嚇人,還以為這朝聖路上多可怕。但我瞧天門山下朝聖者不下幾百人,看來今年可真是太
平盛世,妖魔鬼怪可拿朝聖者沒轍啊。」大叔笑吟吟,跟著眼前的晚輩聊了起來。
兩人兩馬並肩,從山口緩緩信步前行,一路上景物慢慢轉變,從綠意盎然的山路,漸漸染
上一抹灰色。天門山腰開始,一路上空中緩緩落灰,彷彿落下的灰沾染了道路,也沾在朝
聖者的衣著上。
他們倆一路走到,那迎接著朝聖者的城門。
天門之城,不愧是傳說中,三柱神向人類傳授教義,與帝國覆滅之前,祭祀三柱神的神廟
。孩子們都知道,當人類還是漫無目的遊蕩於原野上,無異於畜生而毫無文明的動物時,
三柱神降臨於天門山峰,指點人類建立文明,從而建立帝國。帝國祀奉三柱神千年,直到
帝國的瓦解。在帝國瓦解後,散居各地的人們懷念帝國時期的輝煌,於是常有朝聖者前來
天門之城的三柱神廟,透過朝聖,期望再次得到三柱神傳授,再創帝國的輝煌。而每五百
年一次的血月,則被視為人間與外世界的交會,或許在這一天,三柱神會再次回到人間。
這座神廟,在千年前帝國時期就顯得宏偉,更何況是衰頹的當代。巨大高聳的外牆高達百
米,周遭更是矗立著入雲的尖塔。整座神廟上面精美的雕紋,更是讓人心馳神往帝國曾經
的輝煌。那是個高樓林立,科技發達,蓬勃發展的社會,雕塑的情境中,人們在高樓之間
川流不息,而三柱神,三個金甲神靈,則指點著人類建設文明。
更早到天門之城的朝聖者,都已經進入內殿了。阿力與哈桑一路上有說有笑,自然是落後
那些拼命趕路的人許多。天門之城除了神廟,外頭殘存的城市遺跡同樣也是勝景,走在這
失落的文明之中,也是讓兩人暢想著過去的輝煌。
兩人就這樣一步步的走入神殿,先前早他們出發的幾百朝聖者,都已經進入主殿朝聖,城
市與神殿當前竟空無一人。
阿力與哈桑踏入了神座廳。
看到了朝聖者們。
看到了三柱神。
看到了真相。
朝聖者們,有些稀稀落落的倒斃路旁,不少人死前摳出了雙眼,也有些人拿利刃自己切下
了血肉。但多數的朝聖者,被無數的血肉狀觸手,紐成了一顆球狀,那些觸手源自看不見
盡頭的窮頂而下,死死勒住那些朝聖者,並生長出組織,與朝聖者的肉扭曲在一起,病態
的蠕動著,被聚集成一顆球。觸手與死屍交纏著,而死屍彷彿成為觸手的延伸器官,跟隨
著觸手蠕動,甚至,聲帶發出啊啊啊的呻吟,不知道是痛苦,還是被觸手無意識的控制。
所謂的三柱神,不過只是三副巨大的異形鎧甲,其中原屬於三柱神的血肉,也早已被那些
噁心扭曲的觸手所侵蝕。現在,鎧甲被臃腫腐爛的血肉所撐開,無數的觸手從爛瘡中伸出
,貪婪的在空氣中摸索的更多的血肉。三條無比粗壯的觸鬚,破開三柱神各自的腦門,從
那同樣深不見頂的穹窿中,操控著三具木偶一般的死屍。不過,那曾經被人崇敬的三柱神
,當前不過就是在這龐大的廳堂中,漫無目的的遊走,不協調著拖著四肢,到處遊蕩。
看到這副德行,阿力早就呆愣當場,雙目失神的盯著曾經的三柱神。
哈桑向後逃去,觸手向他襲來。
觸手刺穿哈桑的那一刻,他終於知道為何上次朝聖無人倖存。
朝聖者們都成為了三柱神的一部分。
三柱神,成為了穹窿之上,那無可名狀之物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