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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枝又大肚子了嗎 ？」
阿勇有點羞赧地抓了抓頭，母親秀滿面有難色，她其實並不怎麼想去找陳婆，畢竟打胎這
件事情做了可是損陰德，但他們家確實付不出二胎稅。
阿勇和他爸，不，阿勇和整個農村的男人都是一個樣，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閒暇的
時間就是和媳婦幹那檔子事情，怎麼能不懷孕？她不是不喜歡孩子，更準確來說，秀滿以
前也是在那種傳統的大家庭出身，誰不想要子孫滿堂？身為人子就該開枝散葉，為家族延
續香火…但…但現在政府可不這麼想，說人口太多了，村長說，人再多下去，就得是人吃
人。
秀滿走了兩里路，經過一條蜿蜒的小山道，從小山道的入口就可以看到枝葉交纏，林蔭繁
茂，滾燙的日頭一下子躲得無影無蹤，大熱天的，秀滿早流了一身汗，但說也奇怪，一走
進林蔭處，身子竟然不住打了個哆嗦，原本的暑氣一掃而空。
再往前行是一口古井，古井不遠處就是一間草房，那是陳婆的住處，陳婆的門沒有關，從
外邊往裡面看，可以看到神壇，上面供了一尊木雕，遠遠地看不出什麼來頭。
隱隱約約，秀滿聽見井邊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她緩緩地往井邊靠近，越是靠近，聲音就
越清晰，當她站在井口旁的時候，她全身的寒毛全豎了起來，那一剎那嬰兒的啼哭聲戛然
而止，風聲和林葉也杳然無蹤，萬籟俱寂只剩下秀滿的心跳，她緩緩地把頭往裡邊探，黑
壓壓的深不見底。
她的倒影在無風的井水裡悠悠蕩漾，秀滿不確定倒影裡那是不是她，井底實在太黑了，她
把頭探得更裡邊些，這時候井底不知道甚麼原因盪起了一些小水花，秀滿的心跳得很快、
很快，突然一陣劇烈的耳鳴，緊接著一隻手臂搭上了她的肩膀，秀滿失聲尖叫，嚇得差點
栽進了井底。
「春枝又懷孕了嗎？」
秀滿定睛一看，眼前白髮龍鍾的女人正是陳婆，這才連連撫著胸口，拄著腰桿子喘上氣，
然後笑罵了一句之後，把春枝的事情給說了。
其實春枝已經是第四次懷孕，由於頭胎不是兒子，只得找陳婆料理，好在二胎得男，便也
沒有再生下去的道理。村裡的人想法大都一般無二，既然要生，那就得是兒子，否則長大
了跟人跑了，那豈不是太虧了嗎？家境好點的還可以養個龍鳳胎，像秀滿他們這些幹農活
的，能養得起一胎就不錯了。
春枝第三胎大概是半年前拿掉的，陳婆搖了搖頭，笑話了阿勇管不住下半身，然後讓秀滿
先拿些藥回去給春枝喝，兩個禮拜後再把春枝拉來這裡讓她接生死胎。
秀滿臨走前，陳婆還特意囑咐，要她少靠近那口井，因為那井裡是她扔死胎的地方。
秀滿打了一個機靈，拿了藥便回去了，但沒幾日，她又急吁吁地來找陳婆，說春枝怕是要
生了，陳婆擺了擺手，堅說不可能，但秀滿比手畫腳的，說春枝的肚子看起來有七、八個
月那麼大，這才不到幾天，肚子整個鼓得像皮球一樣！
陳婆只得讓她趕緊回去，僱了輛黃包車再同春枝來一趟。
秀滿回到家，發現喘不上氣，便趕緊分附阿勇同春枝去找陳婆，他倆一離開，秀滿頓時一
口氣提不上來，好在先前因為春枝腹痛難耐，有到藥鋪抓些安神舒緩的中藥，因為有幾味
缺貨，今天老闆剛好親自送來，才碰巧救了差點暈死的秀滿。
「春枝說，她之前上陳婆那裡，喝了些不乾淨的井水，回來沒多久就懷孕了，我說你們，
別再迷信這些神啊鬼的，整天疑神疑鬼才會心神不安」老闆離開前唸了秀滿幾句。
這時候隱隱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春枝喝過那口井水？
秀滿在在房裡來回踱步，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眼看拉黃包車的一個個準備下工了，秀滿只
得把孫子託給了鄰居，趕緊鎖好了家門，正準備僱輛車的時候，他發現阿勇獨自一人從
村口搖搖晃晃地走了回來。
秀滿抓著阿勇問起春枝，阿勇兩眼空洞洞的，看起來落下了三魂七魄，怎麼喊也沒個反應
，直到秀滿提起了孩子，阿勇突然甩開了秀滿，雙手抓著自己的頭髮崩潰地大叫，喊著：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然後發了瘋的跑走了。
阿勇自從那天以後，就再沒回家，秀滿本來想上一趟陳婆那裡，但卻被村幹事給攔了下來
，聽說，那裏鬧鬼，陳婆死了，春枝死了，近幾日想上陳婆那裡拿胎的女人全都死了。陳
婆的家裡全是小小的血手印，爬滿了草房，村裡甚至請來了法師，超渡了七天七夜，最後
才在一旁的井裡，發現了阿勇的屍體。
說也奇怪，阿勇的屍體即便因為塞進井口呈現不自然的扭曲，但他腐爛的面龐看起來格外
的安詳，手裡，還抱著一具乾癟的嬰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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